第22章
许言隔着屏幕看向潘煜,潘煜眉眼飞扬着神采,像个小孩突然发现了一桌子糖,惊喜都要跃下眉梢。
小崽子。
许言把问题留给他:“你觉得呢?”
“我,”潘煜稍稍地抿了下嘴唇,从未觉得自己使命如此重大过,“我觉得是就是吗?”
许言目光稳定,扫过屏幕,同样郑重地回答。
“不好说。”
潘煜:“……”
直到挂了电话,小卷毛都没问出来许主任到底是不是喜欢男人,也忘了问许主任有没有对象。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 王灿掐着表算时间,“二十分钟了,我还以为你们两的关系都定下来了。”
“什么关系?”
“情侣啊,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父子吧?”王灿掏出手机,调出app页面,“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还不到三十,暂时不想有个能挂在墙上辈分的太爷爷。”
“太爷爷?”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爷爷的爸爸太爷爷。”王灿哼了两句,示意潘煜打开手机,自信开口,“So,my dear yeye,我现在能加你了吗?”
“No。”潘煜拒绝地干脆。
“为什么啊?”王灿都有点不乐意了。
“因为你通常加完之后就会死了爷,”潘煜很认真,活用成语,“我还不太想英年早逝。”
“...操。”
次日星期天,李山赶在饭点前到了空管小区门口。
“一起吃个饭?”
许言换了身衣服下楼,看着他把车停在车位。
“不用,忙你的。”
下周都结婚的人,正忙得不可开胶的时候,哪有时间跟他吃饭。
“我没什么忙的,都有晓琳跟婚庆公司盯着看。”
“你不去帮忙?”
“我能帮什么忙?提的意见都被否了,现在晓琳见着我就心烦,”李山晃了下手上拎着的盒子,“只要工资卡和它都在,我今天就还是晓琳的老公。”
许言听见了都当没听见,不可能跟着李山乱说,也不会跟他出去吃饭。
李山喊不走他,也就歇了那心思,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留他一碗饭,下午还要陪着晓琳再继续过婚礼花束和彩灯装饰。
他熄火下车,拿钥匙的时候余光看见中控上的草泥马,又问了遍许言。
“你最近是买彩票了还是中奖卷了?”
“嗯?”许言回了个群里消息,没怎么过耳。
“这个,”李山拎着草泥马下车,“你买完就直接扔车上了,真不怕我给你弄丢了。”
“丢了再买,”许言是看着潘煜从街边的纪念品流动站里拿出来的,“没多少钱。”
“卧槽,许言,你真发财了,这钥匙扣一万多呢!”
“多少?”
“一万三还是一万四来着,我今天给晓琳买娃娃的时候看见的,还说什么是当季主打款,买都得排队。”李山这人虽然毛病一堆,但自己是真的不挑吃穿,今儿去买个娃娃都震惊了,“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拍的有照片:“钥匙扣还好一点,像这种同等放大的玩偶更是没价了,都得他们消费满多少的vic才能提前预约。”
许言看了眼图片,又看了眼手里已经开始掉毛的草泥马:“…这家店在郑州有几个分店?”
“就一家,意大利还是比利时的老牌子,听说是之前专为皇室服务。本来是准备开大卫城的,但好像是没谈拢。”李山边滑动图片边跟他说,“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早知道纯手工玩偶都能卖这么贵,我当年还学什么开飞机,我就该回家弹棉花。我他妈从挑选棉花种子开始,施肥播种,养蚕缫丝,一针一线,带动乡亲,明年脱贫攻坚模范高低得有我一个名字。”
价格远超想象,李山刷完卡现在都还有点神志不清。
“还敢说是皇室服务,他们是不知道咱们河南盛产皇帝吗?尤其是躺的越久的那种,倍儿多。”
许言笑了声,弯腰捡起地上掉的毛,试图按回草泥马头上——
没成功。
“就这质量,你买它干什么?”李山买是因为晓琳喜欢,同事都有,不得不买。
但许言又不是个攀比的人,而且买完还闲置,多浪费!
“你真中大奖了?”
“没有,”许言把掉的毛打了个结系在没掉的毛上,成功地让草泥马又多掉了一撮,“…别人送的。”
“谁啊?这么大方。”
“潘煜。”
“潘煜?”提到潘煜,李山突然想起来什么,从钱包里拿出一叠便签纸,“我拿钥匙的时候,柜台给的,说是潘煜写的。”
潘煜写汉字是真的不行,许言上次就发现了,他握笔的姿势都不对。但潘煜也真的是个很会扬长避短的人,一张便签纸上就画上一个很大的字,连在一起组成一句短话,倒也不显拥挤凌乱——
“许主任,等我给你带北京特产。”
许言耳边都像是能有潘煜的语音播报,青年意气,朗朗笑意。
“柜台值班的工作人员本来是想帮着潘煜写的,但他没让,说是重要的东西要自己写。”
反正李山是没看出来这句话有什么重要的。
许言笑意深深,露出很难见地浅浅酒窝。
李山跟他认识这么多年,都很少见他能笑出酒窝。
他不是不知道许言性取向,迟疑开口:“你们两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许言两指轻捏便签纸,缓缓摩擦出声,“送特产的关系吧。”
“别闹了,哥们,”李山上前半步,恨不得把许言摇晃起来,但没敢,只能压低声音,咬牙提醒,“那是潘煜!”
绝对不是许言能随便玩玩的人,也不会是个能安稳下来的年纪。
许言很轻地点了下头:“我知道他是潘煜。”
但,也是潘煜一而再再而三犯他手上的。
处处惹麻烦,处处是麻烦。
许言觉得自己是可以收点利息的。
潘煜这一周过得都很忙,基本没有连着休息。星期天还有个大四段要飞,上午是个北京到扬州的来回,下午落到新郑,也是一个来回。
之前就问过许言,他今天不值班,潘煜也就无所谓谁呼无线电,搭班的副驾是个很爽利的女机长,近一年飞的一直都是这条线路。
起飞的时候因为首都机场阵风有云层,起飞条件一般,跟签派多次沟通后,潘煜才决定签单推出,耽误了点时间。
他操纵飞机起飞,副驾的褚荔按流程负责无线电。一路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驾驶舱除了呼空管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郑州进近,下午好,国航7973,当前高度3000,听你指挥了。”
“国航7973,”许言刻意停顿一秒,沾了分笑意,“下午好,郑州进近,雷达看到,下到24,速度210。”
“!”
潘煜下意识把麦拨到嘴边,褚荔已开始如常复述,语句流利。
“高度2400,速度210,国航7973。”
复述无误,许言没再理他们,而是看着扇区,指挥刚起飞的长空2249。
“长空2249,郑州进近,雷达看到,上到2100,修正海压1008。”
“高度21,修正海压1008,长空2249。”
“长空2249,由于冲突,保持一边。”
“保持一边,长空2249。”
“国航7973,”潘煜的声音响在高频内,隔着电波都能感受到他的欢快劲儿,“进近,当前高度有颠簸,请求向右机动。”
副驾的褚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潘煜眉眼流露出无意识的笑意,跟一路严谨认真的模样完全不同。
“右侧有活动,我引导你们先下降,国航7973。”
“收到,国航7973。”
“国航7973,下到1800,可以建立30L盲降程序。”
“下到18,建立30L盲降程序,国航7973。”
“国航7973下高度1200,截取航向道。”
“截取航向道,高度1200,国航7973。”
“国航7973,下到800,30L盲降。”
“下到800,跑道30L,国航7973。”
“国航7973,雷达服务终止,继续进近,联系塔台129.5。”
“联系塔台129.5,国航7973,”潘煜不舍得挂无线电,磨蹭着多问了句,“进近,离场的时候还能听你指挥吗?”
“国航7973,离场听指令。”
“听指令收到,”潘煜是真的很好哄,一块糖都能高兴一下午,“国航7973。”
国航7973虽然推出时间晚了点,但他们落地很快,乘客下机的时间比预计还早了十几分钟。
等乘客们都下机后,他们还需要再次检查飞机、过检、装航食...一通忙活完,基本也就到了做绕机检查的时候。
回程是褚荔执飞,潘煜下机做绕机检查。
他穿着个国航的亮色马甲,正听机务说飞机细节时,不远处停了个摆渡车,有个穿着南航制服的机长下车就朝他们走过来。
“潘机长,许主任托我给你送个东西。”
“!”
第23章
不止潘煜没想到许言能给他送东西,机务显然也很震惊,眼睛一个劲儿在潘煜跟南航机长身上巡视。
从听见许言给他送东西,潘煜就亮着眼睛,看向南航机长:“谢谢!”
“...”陈旭阳东西都没掏出来,平白先有了声谢,也真不好再磨蹭,“接着。”
他从兜里掏出许言托他转交的钥匙扣,隔空扔给潘煜。潘煜常打篮球,接的很流畅,抓着陈旭阳扔过来的钥匙扣,紧紧攥在手里。
钥匙扣用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没有任何logo,一个很常见的三重素色小环钥匙圈,唯二的挂饰就是一小撮五彩斑斓的毛和一块黑漆漆的小石头。石头还没有个指甲刀长,也不宽,有点像海浪侵袭过沙滩留下的痕迹。
“许言让我给你说‘以后别买了,掉毛’。”
“掉毛?”潘煜拆开袋子,用手摩擦那一小撮毛,越看越觉得眼熟,“...草泥马的毛?”
“什么草泥马?”陈旭阳上下打量着他,“潘机长,外国友人也不能骂人。”
“我没有骂人,也不是外国人。”潘煜向他展示自己的头发,如过去很多次般认真,“我发色是黑色,皮肤是黄的,每天也要学习/.强..国攒积分,我们都是一样的。”
“...”陈旭阳看他半天,而后转头笑了声,“许言哪找的活宝。”
“嗯?”潘煜没太听清。
陈旭阳也没解释,随意地挥了下手:“我是陈旭阳,有时间一起吃饭。”
潘煜是个很注重约定的人,并没有点头很快,而是认真地看了眼陈旭阳。
“我听说过你。”
“一样,”陈旭阳笑,很爽朗,“久闻大名了,潘机长。”
7973虽然落地快,但从新郑推出的时候晚点一个多小时。下午三点四十关的舱门,四点四十都还没有推出滑行。
机坪管制翻来覆去都是:“流量控制,请稍等。”
褚荔都等没了脾气,时不时跟潘煜说两句话,又低头翻了翻群聊和朋友圈,突然呀了声。
“今天巩义上空好像落了个航空器。”
潘煜跟个刚得了玩具的小孩似的,捏着钥匙扣不放:“航空器?”
“也可能不明物体,落地就爆了,好多人都拍到了。”褚荔叹口气,“估计那一片空域都要先净空,怪不得今天推出那么慢。”
推出慢,不意味着飞机少,当天起落的飞机都是固定的。在更有限的空域内,空管的压力只会更大,尤其是这个点临着晚高锋。
落地的飞机只会越来越密集。
潘煜搓着钥匙扣上的那几根毛,嘴唇都抿成了条直线,不再说话。
褚荔以为他着急,又催了下机坪。
机坪管制点了下航班号,也很努力了:“国航7973,可以推出开车,头朝北,跑道12R。”
“头朝北,跑到12R,国航7973。”
褚荔关了手机,操纵着飞机驶出停机位,听机坪的指令滑行到跑道等待点,切换频率,联系塔台。
“塔台,下午好,国航7973,D4外。”
“国航7973,郑州塔台,E3外先等待。”
“国航7973,进跑道等待,12R。”
“进跑道,12R,国航7973。”
“国航7973,地面风120,5米每秒,12R,可以起飞。”
“12R,120,5米每秒,可以起飞,国航7973。”
几乎是在潘煜复述的瞬间,褚荔就已经开始加速。伴着引擎声,飞机很快抬轮上天。
褚荔收回起落架,塔台在无线电里呼他们。
“国航7973,联系郑州进近122.75。”塔台小姐姐听出了潘煜的声音,笑着道了声,“起落顺利,再见啦!”
“122.75,国航7973。”潘煜重复指令,很有礼貌,“塔台再见!”
接入进近频率,潘煜也没把握能遇到许言。他是拥有了一盒巧克力的富有者,每次飞行都是一场期待的盛宴,永远会因为偶然而惊喜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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