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臧洋坚定道,“待注销区的秩序又不比正式服,你伤也没好全,遇上杀人犯抢劫犯和色狼怎么办?”
“我可以保护自己的。”年瑜说。
臧洋还想再争取什么,对方却直接抬手遮住他嘴,一副只要看不见也就听不见的样子,剥夺了臧洋的话语权。
万恶的家庭独裁者。
臧洋越想越不甘心,又躺在床上失眠了。
虽说是双人床,却硬生生被这极限拉扯的两人睡出了两张单人床的架势,中间隔了个大裂谷。
但他转念一想,或许年瑜说的话有道理呢?毕竟在臧洋心里,他已经被认定为了“不知道从哪个时间线回来的人”,如果真比自己强,那万一出门后自己反倒被他保护了,岂不是给人添麻烦。
也不知道那个时间线的自己有没有保护好他。
... ...
靠,小鲶鱼都断一只手了,还在这问。
臧洋忽然很想深夜抽自己一巴掌。
他在分边时耍了点小心思,让年瑜睡左边,这样对方想翻身就只能脸朝自己这边,不然会压到左手。
此时他睁眼就能看见年瑜的睡颜,蓦然很想给大裂谷搭个桥,这样他就能坦坦荡荡地走过,到对面去抱住对方。
最后他还是泄气地“啪”一下张开五指盖住了自己的脸。
失败。太失败了。
但他的身体比脑子坦率得多。
翌日清晨,臧洋醒得比年瑜早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抱着个什么东西,很熟悉。忍住困倦完全睁眼,才发现年瑜的脸凑得无比近,自己的手就搭在对方腰上,捂得暖暖的。
一股气血顿时冲上他的大脑,冲得他白色的头发都要变红了,手连忙撒开,跟个鸡爪似的在空中弯曲了几下,猛然坐起身,又低头确认了一下年瑜有没有被自己吵醒,开始在心中默念:
臧洋你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臧洋你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他浑浑噩噩地下了床,盯着那个“囍”字片刻,萌生出了想一头撞死在“囍”字上的想法,然后一个左脚绊右脚,在地毯上摔了个狗吃屎,又想把地毯盖自己身上,伪装成死人。
...万恶的家庭独裁者,都是师娘搞双人床的错,还不如睡地板呢...
东磕西碰,乒乒乓乓一阵声后,臧洋终于出了房门,想着自己今天要做饭,一头载进了厨房里。
门关上后,年瑜睁开眼坐了起来,心里懊悔自己没给臧洋把这一段录下来,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恢复记忆,可以拿去鞭尸。
第110章
不过貌似逗人逗得有点过了。
红烧鲶鱼被端上来的时候, 越山和丘晓樱凑近仔细观察,眉头皱得能挤死苍蝇,齐齐仰身问臧洋:“你加了多少酱油?”
“也没很多...”臧洋心虚道, “就加的时候手不小心抖了一下。”
手抖是想到什么了?好好的红烧成色被做成巧克力淋酱了。
在两夫妻犹豫的死寂中,年瑜率先尝了一筷子。三人屏息凝神, 等年瑜下咽, 越山颤颤巍巍地问他:“好吃吗?”
臧洋全身寒毛卓立、忐忑不安, 巴巴望着年瑜,悄声说:“不好吃可以不用勉强的。”
年瑜垂眼沉思了一会,面不改色、满脸客观道:“还行。”
“不会很咸吗?”丘晓樱不放心地问。
年瑜放下筷子:“他忘加盐了。”
“... ...”
误打误撞, 意思是不会很咸。
臧洋眼睛都亮了。
师父师娘将信将疑地各下一筷,随即同时“啐”了一口, 五官拧成抹布,抬头纹深深露出, 不可置信地问年瑜:“你管这叫不咸?你是不是受伤伤到味觉了?”
管它什么味道, 反正都是吃的——年瑜是这样想的。
没把酱油放成醋就很不错了, 如果做成酸的, 那年瑜也救不了场。
他还没做出反应,身旁的臧洋急吼吼地把菜端到年瑜碗边,护食一样:“没品味,让小鲶鱼一个人吃。”
臧洋说完后自己夹了一筷子,沉思良久后,歪歪头对年瑜说:“确实也没我想的那么咸, 但你身体刚恢复,吃这么咸不太好吧,要不还是...”
“吃一顿没事的。”年瑜说。
师父师娘:“... ...”
或许是因为两人在神野吃得太清淡了,对咸味的接受度真的报复性挺高了。跟师父师娘的正常口味比起来, 他们简直是怪胎。
年瑜见臧洋还有点担心,淡声安慰道:“真的没事。”
在不起眼的桌下,臧洋听完后仗着他左手没什么触觉,轻轻凑过去摩挲了几下。摸到一圈绷带后,眼底又悄然升起一丝不悦。
其实等年瑜身体完全恢复后才更好,没必要这么着急——
“以后还有机会的。”
饭后半小时,他带着这句话进了房间,看见年瑜趴在桌上睡着了,手下还藏着张设计图纸。
“别这样睡。”他俯身将年瑜罩住,试图将年瑜的手抽出来,贴在耳旁温声道:“会压到手。”
年瑜耳根子睡软了,听到他的声音后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他的动作移了移左手,眼皮半吊着微睁,像小鱼在缸里吐泡泡一样懒倦倦的。
舒适的风卷了进来,在这样一个午后,臧洋觉得自己应该亲一下他。
其实只要再低点头,就可以亲到眼睛了。
但臧洋还是忍住了。
年瑜偏头看过来,将图纸收起,哑着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别这样睡,会压到手。”
“不是,”年瑜有点茫然道,“进门那一句。”
“我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臧洋落座在他旁边,还是没忍住,抬手抚了抚他脸上被袖口褶皱压出的压痕,“我学着点,精进下厨艺,以后媲美五星大厨,给你做好吃的。”
所以你别急着走了。
年瑜面上轻轻笑了笑,却如鲠在喉,没敢告诉对方——谈以后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但他想着总要落个期许,所以还是配合地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这可能要我的做饭天赋决定,还得拜托你多留下来吃几顿,让我记录一下你喜欢什么口味。”
年瑜:“都吃红烧鲶鱼吗?”
“我也可以做别的啊,”臧洋说,“你点菜,想吃什么我学什么。”
“哦,”年瑜含笑道,“那希望你的天赋高点。”
拖太久的话可就吃不到了。
臧洋在这明显是更幸福的,而自己像个横插一脚的天外来客,年瑜不认为在没有深厚情感基础的情况下,对方会甘愿放弃稳定的生活,主动选择沉入原档的痛苦中。所以他甚至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如果臧洋一有不情愿的意思,他就会回到人类世界,把这些痕迹都删除,当做自己从没来过。
走之前讨个手链,尽管带不去人类世界,也至少能在心里给自己留分念想。
但这人偏偏比他想的机灵,行为举止都跟以前一样充满暧昧,让年瑜摸不透他的真正情感,而自己内心深处又怕被拒绝,所以不敢莽然问。
就比如这机灵鬼现在又说:“带上我就好了,这样你去哪都可以吃到。”
“... ...”
如果他的理智再少点,可能真凭这一句话,就冲动地将臧洋带走了。
但年瑜是年瑜,是年琰口中那个情感与理智达到平衡且融合的123号。所以他还是克制住了,始终怕真带上后臧洋内心深处太痛苦。可是如果不恢复记忆,打乱他格式化后的人生,那他又会是个不完整的残次品。
可这个机灵的残次品偏偏知道自己的话让年瑜动摇了。
因为年瑜在听完后,左手死而复生般抖了一下,短短一瞬,被他瞥见了。
对方封闭的内心世界就这样被他敲开了一个破口,如鸡蛋外壳般,只要再加把劲,很容易就能将整个壳破开。
是什么起了作用?
“带上我。”
脑海里有阵声音,仿佛是原档的臧洋冲破防火墙的桎梏,在奋力给这个时间线的自己支招——
“跟小鲶鱼说,带上我。”
“我从没想过离开,只是在等他把我接回来。我很爱他,跟他在一起就很幸福,你别让他误解。”
别让自己的明天从手里溜走了。
*
所以尽管年瑜屡次回避和拒绝,多日后的下午,臧洋还是不放心,戴着羊头面具偷偷跟着他出了门。
一直跟到材料店门口,他往里瞅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人,便也不敢唐突地进去,否则很容易被年瑜发现,只好藏进对方的视野盲区等着。
而年瑜也知道臧洋在跟着他。
那跟踪手法简直和归凌如出一辙,要不是他知道归凌不在了,差点准备回头开枪。
万一真这样做了,等臧洋清算的时候又得说:“特别好,差点把我打死了。”
幸好没有。
直到他拐进材料店,听到身旁有个人跑出去,大喊着:“快跑吧!隔壁新手村的副本boss异形骷髅暴走了!新手村的人打不过啊!等会就要过来了!”
臧洋的那点细微动静就淹没在这声里了。
年瑜找材料的手一顿。
走了?
不过“新手村的异形骷髅暴走”这一信息也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其实今天才应该是自然时间线上他降临待注销区的日子,也是他和臧洋初见的日子。
那时臧洋让他抽了只“大吉”的签,就去单挑异形骷髅,还折回来帮他解决了威胁自己的贾世凯,结果最终被自己抢了boss。
年瑜回想起臧洋那副气呼呼的模样,倒也觉得好笑。
以及...那时臧洋还曾笑他左手被十字架钉住了,比“小鲶鱼”更先诞生的称谓,应该是那个带着戏谑性质的“小可怜”。
现在他不知不觉垂眼看向自己的左手,也确实动不了了。
冥冥之中,万事万物皆成因果。
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他回到主城,在小摊铺前遇到格泉,然后被王无敌偷袭。不过现在格泉也不在了,不知道剧情又会如何发展。
年瑜还挺想知道的。
他按照设计图纸的需求买完材料,走了出去。
他路过珍馐堂,房子的外表还是金碧辉煌。
路过关系所,门前还是冷冷清清。
路过锻造店,暖烘烘的气流再度围住了他。
路过中央钟楼,那个小女孩又一次求他买火柴。
路过服装店,老板娘还是那么热情。
路过公告栏...这是唯一有点不同的地方。因为没有了换世之境的活动通知,所以人群不再聚集于前。
年瑜就在这如走马灯般的散步中,一一和这些熟悉的场景告别。
他知道无论结局如何,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只是与臧洋的未来,还是个未知数。
在无数张面孔如从前寻常般从身边经过后,他最终走到了那群小摊贩前。
格泉不在了,但有人会补上她的位置,支起小摊,吆喝着。
看了一圈后,年瑜发现这些商家的售价还是很不良心。
在主城巡逻士兵的盔甲摩擦声中,有人骂道:“1500钱?你怎么不去抢!”
“就这个价!买不起就别看了!”
以及一句:“别在我这挂机...机械师啊?机械师别看了,没你的装备。”
年瑜回过神往这声源看了眼,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忙道声“不好意思”,向后退了几步。
原本不退还好,这一退,他倏忽感到远处袭来一阵风。幸好有安娜的运动鞋,速度叠得高,不然说不准真要被剐蹭到了。
“哟,哪来的机械师,等级还不低嘛。”
这股风直接往人群中劈开一道空地,周围人嘟囔着“又发生抢劫了,快走快走”,纷纷撤退,留下目标中心的年瑜孤零零站在原地。
“你这级别的机械师装备和资源也不少吧?正好让我试试手。”
年瑜打开他的资料一看——
...还真是王无敌。
王无敌邪魅一笑,见年瑜不说话,上下打量他几眼,指着他缠着绷带的左手笑道:“一只手残疾的废物!还是机械师!你这样也没多少战力吧,还不如把资源和钱全给我,让本该过得好的人过得再好些!”
... ...
什么歪理。
现在的年瑜已经不是曾经副本一前的那个小菜比了,一枪就能爆了王无敌的头。然而年瑜念在死亡后不能复活了,还是不准备轻易动武。
但王无敌却是个没眼力见的。
他见年瑜把他当空气,一时被激起了怒火,挥着剑就冲过来了,中途还扬言道:
“看不起我?!信不信我让你右手也残废!”
还没靠近年瑜一尺范围内,顷刻间,王无敌后背猝然火辣辣地疼起来。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被从年瑜身后窜出来的黑影掀翻在地,在地上摩擦了十几米。右肩处也好像被飞来的暗器插了进去,痛得他喊不出声。
年瑜好脾气,臧洋可不惯着。
王无敌反应过来后,只见臧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摁在地上起不来,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仿佛有火在熊熊烧着。
“道歉。”臧洋压抑着怒气,沉声道。
尽管如此,王无敌还是火上浇油,骂道:“草!哪来的面具男!你谁啊!多管闲事,有毛病是不是?!”
紧接着,他被臧洋揍了一拳,吐出来几颗破碎的牙齿,又被匕首抵着喉咙,浅浅割出来一条血痕。
“我让你道歉,听不懂吗?”
王无敌这才知道“恐惧”两字怎么写,忙不迭又胡乱地嘀咕了几声“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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