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不知道,长乐郡主曾是京城最艳丽的那朵牡丹花,自信明媚,如烈焰一般,可是长公主密谋造反,上个月被抄了家,举家沦为阶下囚,长乐郡主的光彩就此熄灭,最后还是谢大人从皇上那求了一道赦令,让她避免贬为庶人,却被指婚给了武安侯家的废物世子——傅淮安。
她是来求谢淮岸的,希望他帮帮自己,当年她也帮过谢淮岸。
她不要嫁给傅淮安那个泼皮无赖,听说他天天宿在花街柳巷,身上染了花柳病,护国公家的孙女才是他的未婚妻,而且她跟护国公家的孙女素来不对付,凭什么自己要去替她受苦。
俞颂雅咬咬牙,站在厅中,道:“今日若是见不到谢淮岸,我是不会走的。”
“那郡主便等着呗。”管事的是个有眼力见的,笑着提点道,“若是郡主真的想诚心动人,不若站到雪中,说不定大人于心不忍,起了怜香惜玉的心……”
俞颂雅像是得到了启发,立即从厅中走到院子里,她的丫鬟也跟上,站在雪中。
下人嘀咕了一句:“张叔,大人真的会于心不忍吗?”
张管事斜眼看他一眼,道:“哼,若是真的会于心不忍,也不会第一个抄长公主家。”
谢大人这是恨极了俞颂雅。
俞颂雅或许不知,或许知晓。
夜里,护国公府上来人邀请谢淮岸去听戏,谢淮岸出门经过院子的时候,瞥见院中有两座雪人,淡漠的收回目光,吩咐了一句:“把她送回去,以免惹人闲话。”
“是,大人。”张管事应道。
俞颂雅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颤抖着嘴唇,眼中流不出一滴泪。
护国公热情的招呼谢淮岸,道:“谢大人,贵人事忙,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国公爷抬举了。”谢淮岸不卑不亢,脱下身上的披风,雪在他发间融化了,变成了小小的水珠儿,昳丽冷酷的容貌平添几分破碎感,十分动人。
谢淮岸高中那日,骑着白马在京中游街的时候,全城皆动,无数的少女芳心散落了一地,其中自然包括护国公的孙女。
不过她没有想那么多,知道他有心上人之后,便不再纠缠,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能够跟傅淮安退婚。
谢淮岸帮她做到了,她心中欢喜更甚,趁着爷爷招待他看戏的日子,扮作小厮的模样,替他接过披风,不过她的目光存在感很强,谢淮岸冷眸扫了她一眼。
苏仙儿立即害羞的别过脸去,匆匆离去。
护国公见状哈哈大笑,道:“谢小兄弟,快来,这个戏很有趣,从南边那边传来的,叫什么《摄政王追夫记》。”
“听名字倒是有趣。”谢淮岸淡漠的听着。
内容倒是也有点意思,不过他并未将这个事情往自己身上带,两个人听戏是假,说正事是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护国公苏武是真正的肱股之臣,三朝元老,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他侍奉的几位皇帝,夙愿都是解决门阀的事情,当今圣上亦如此。
“谢小兄弟觉得这戏如何?”苏老问道。
“情情爱爱,不堪大用。”谢淮岸评价道。
苏老笑道:“谢小兄弟,你这正直青春年少,也没有个体己的人,真是不解风情。”
“护国公,有话直说吧。”谢淮岸道。
苏老笑道:“你啊你……是这样的,记得虞国公吗?”
“虞国公怎么了?”谢淮岸喝茶的手顿了一下,他当任以来,这位虞国公早就失势了,朝中无权,家中无钱,之前还打算让家里的子弟跟某位当权的公爵家联姻,却不料自家孩子逃婚了。
苏老道:“虞国公病重,惦记儿子,希望孩子能够回京,临死前见儿子一眼。”
“哦?”谢淮岸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个事情,慢悠悠的喝茶。
“他那孩子,也是你的故交,名叫金玉楼。”苏老笑道。
谢淮岸忽然目光一冷,心中忽然想起什么,金玉楼跟池宴许的二哥成婚了,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心只顾着查池宴许的信息。
他压下心里的波澜,道:“所以,虞国公找到了金玉楼了吗?”
“自然是找到了,只是他们不愿意回来,谢小兄弟可得帮忙想想办法。”苏老笑道,“此事不止是帮虞国公排解思子之情,也是帮陛下排忧解难。”
“嗯?”谢淮岸垂眸。
“金玉楼嫁到了尉迟家了,生下了长子,谢小兄弟知道的,门阀家需要将每一代长子送到京城教养之事?”苏老问道。
谢淮岸笑了笑,道:“自然。”
“后生可畏,这一次,谢小兄弟应该可以替陛下排忧解难,对吧?”苏老暗示道。
谢淮岸沉眸看向护国公,他知道他的意思。
天下苦门阀久矣。
池宴许……尉迟宴许。
你骗的我好惨,难怪一直找不到你!
第63章
春日, 池宴许跟金玉楼带着云驰和曦儿出去踏青。
云驰再过几个月便四岁了,正是人见嫌的时候,粉雕玉琢的像个瓷娃娃, 他倒是继承了池宴许会撒娇的个性,见着家中大人便甜甜的要抱抱, 甜言蜜语也是不要钱似得将池宴许哄得开开心心的。
池宴许觉得这小子蔫坏, 家里大人不在的时候, 就指挥着曦儿去干坏事,小孩经常搞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训斥两句, 两个娃娃就哭得震天响,然后又奶声奶气的来道歉, 知道错了,下次还敢。
几个人玩的开心, 回去的时候, 家里的气氛却不太妙。
金玉楼兴冲冲的跟尉迟宴礼说话:“你都不知道, 刚刚他们两个追着大黄, 说要骑大鸟,飞到天上去,傻劲跟你小时候特别像。”
尉迟宴礼没有应答,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曦儿,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金玉楼看了一眼曦儿,发现小家伙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吃的糖, 此时黑漆漆的像个小花猫,他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道:“变成小花猫了。”
“走吧,回房去。”尉迟宴礼揽着他的肩膀, 神色凝重。
金玉楼有些莫名其妙,道了句:“不吃晚饭了吗?”
“回屋吃。”尉迟宴礼道。
池宴许发现他们真的有点过于旁若无人了,拎着云驰,问颜钦道:“怎么了?二哥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没事,你们饿了么?”颜钦替他把头顶上沾的草给拿掉,虽然依旧温和,可是眼底却不见笑意。
池宴许心里知道他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道了句:“我跟云驰都要饿死了。”
“宝宝不饿。”云驰很坦诚的说道,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颜钦。
颜钦笑道:“那是你爹爹饿了,你爹爹就是大馋猫。”
“爹爹是大馋猫。”云驰冲着池宴许做了个鬼脸,乐不可支。
颜钦被他逗乐了,陪着云驰玩了一会,池宴许说着要去洗澡,却趁机拐了个弯,摸进了尉迟宴礼的院子。
天色尚未黑,曦儿玩得累了,已经被金玉楼哄睡着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在那说话,尉迟宴礼一开始还闲话了几句,道:“小许那性子,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你也别太惯着他。”
“小许对我很好啊,你怎么在背后说人坏话?”金玉楼嘀咕了一句。
尉迟宴礼冷哼了一声,戳了一下金玉楼的脑袋,道:“你就帮他说话吧,小许这人……”
接下来二哥就把池宴许数落了一番,盘点了各种缺点。
池宴许在外面听得捏紧了拳头,如果不是为了偷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早就冲出去了。
我忍,一定要忍住!
“还很冲动,听到别人说他坏话就会发飙,臭脾气。”尉迟宴礼说完这最后一条,顿了一下。
金玉楼听得目瞪口呆,正要帮池宴许说几句话,不料尉迟宴礼话锋一转,道:“其实今日,朝廷那边来消息了。”
“怎么了?”金玉楼问道。
尉迟宴礼嗤笑一声,道:“就那点事情,要你带着孩子去京城。”
“那你……我……”金玉楼顿时声音都变了。
“曦儿是长子。”尉迟宴礼声音有些低落,“以前大哥也是这样,被送到京城,我当年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偏要跟着去……”他轻笑一声,“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认识了你。”
金玉楼声音带着几分哭腔,道:“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尉迟宴礼叹息了一声。
金玉楼以后可以回来,可孩子却要留在那边,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金玉楼忽然低声哭了起来,道:“我不想跟你分开,也不想让曦儿留在京城。”
“不会的,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回来的。”尉迟宴礼声音很低很低。
池宴许脑袋空了片刻,随后想到了什么,冲到前厅,冲着正在逗玩云驰的母父道:“母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许儿,你不是去沐浴了吗?怎么还脏兮兮的,臭死了。”颜钦捂着鼻子,一脸嫌弃。
云驰学着他的样子,两个手的食指捏着鼻子,道:“爹爹臭死了。”
“你小子。”池宴许将云驰拎了过来,问道,“云驰,你今年几岁?”
“宝宝今年四岁了。”云驰缩着脖子,不敢再嫌弃池宴许了,乖乖回答。
池宴许又问:“曦儿今年几岁?”
“曦儿今年两岁半,爹爹,宝宝说的对不对?”云驰抬头问道。
池宴许点头,转而对颜钦道:“你也听到了,云驰已经四岁了,上了族谱的,怎么就不是长子了?”
“……”颜钦顿了一下。
池宴许又道:“母父,你该不会只看中二哥,把我当外人吧!我可不依,宝宝,哭一个。”
”呜呜呜……“云驰立即开始假哭。
池宴许道:“没吃饭吗?哭大声点,祖父不要我们了,不把我们当一家人,以后宝宝和爹爹再也吃不上大鸡腿了,呜呜呜……”
“哇哇哇,不要啊,祖父不要不认宝宝。”云驰立即嚎啕大哭起来,抱着颜钦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颜钦顿时头疼不已。
这一大一小吵得很,一点都不稳重,颜钦早就知道这臭小子的个性,所以更不放心让他去京城,今非昔比,皇帝跟前有个厉害的人物,想要将所有门阀世家连根拔起。
他们的吵闹很快就让家里人都来了,尉迟宴礼一听池宴许吵闹的事情,便反应过来了,这小子刚刚在自己房外偷听了,只是没有听到他说他坏话那段,他不信池宴许这么沉得住气!
尉迟蔚然沉着脸坐在高座上,问道:“许儿,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要上京城,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城!”池宴许道。
尉迟云驰也学着他的话道:“宝宝也要上京城,宝宝也从来没有去过京城。”
“我看你是忘不掉你那个负心汉。”颜钦手指戳着池宴许的脑门,指指点点。
池宴许瞥了瞥嘴,道:“那不是更好吗?二哥和二嫂也不用分开,曦儿可以跟爹爹们在一起,而我,可以带着我儿子,去找他爹,多好啊!”
颜钦跟尉迟蔚然交换了个眼神,有些后悔当年编造的谎言,小许这个缺心眼竟然这么多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云驰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云驰,爹爹带你去找另一个爹爹。”池宴许哄云驰道。
云驰小短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儿,迷茫的问道:“宝宝有两个爹爹?”
“你看曦儿有两个爹爹,爹爹也有两个爹爹,宝宝肯定也有两个。”池宴许指着在场的两对。
云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道:“宝宝也要两个爹爹。”
“我不管,我就要去京城,牺牲我一个,成全一家人。”池宴许满怀期待。
尉迟蔚然撑着脑门,颜钦也道:“今时不同往日,你的那个夫君……手段毒辣的很,谁知道他……”
“嗯?你们还说不知道他的消息!你们骗我。”池宴许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跟他们打听过谢淮岸的事情,但是每一次都不告诉他。
尉迟蔚然不理会他的胡搅蛮缠,震怒道:“你不许带云驰去京城,你们必须留下!”
一家之主发言了,大家也不敢有异议,云驰被吓哭了,池宴许只能抱着他去哄着。
“云驰想要见爹爹。”云驰攥着池宴许的衣襟,小眼睛哭得通红,可怜的很。
池宴许沉默着,回了自己的房间,低声道:“那爹爹带宝宝去京城,好不好?”
“好。”云驰点点头。
他们不让他走,池宴许可以自己悄悄走。
金玉楼上京的马车安排在了半个月后,浩浩荡荡的有十几驾,尉迟宴礼跟着护送他们一起去,他可以选择不去京城,这一去可能有去无回,不过害怕妻儿被母家欺负,他还是选择亲自送他们。
池宴许便带着云驰躲在其中一辆放着衣物的马车内。
父子两击了个掌,压低了声音道:“上京城!”
第64章
躲在马车里的滋味一开始挺刺激的, 父子两个显然没有想过这一去要半个月的日程,该如何度过。
马车的颠簸中,池宴许抱着软乎乎的云驰靠在衣服堆里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听到了叩门的声音,二哥在外面喊了声:“出来吃晚饭了, 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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