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识到这点,仿佛看到了深渊里盘踞着的、从来无人发现的巨大怪兽,以至于牙齿都要打起战来。
……所以,他想,向弘山的那些成算,那些后招,真的会起效吗?
“好了。”
而他的血亲妹妹只是轻声说,黑眼睛冰冷傲慢如同锋利的兵刃,这样面无表情地判决了他的死刑。
“——送客。”
*
被恐惧抽空了脊梁的alpha男人是如何纠缠、如何涕泗横流全都不提,从她下逐客令、到终于能够将人送走时,已是小十几分钟后了。
“干嘛非要见他呀。”
终归于安静的办公室里,余晓晓轻声说。
“浪费口水……感觉这边空气都被他污染了。大冰块,我去开一会儿窗子通通风哦。”
她有点心疼地揉了揉自家爱人的肩膀,又很是殷勤地将刚刚端来的那杯热可可递到向舒怀面前,自己笑弯弯地往人身上贴,仍还在继续演成那一副十足十的妖妃样子。
omega少女有些无奈地看她一眼,还是顺着她,手指搭上马克杯、就着余晓晓的手抿了一口热饮。
“要见的啊。”她轻声说,微微牵了牵唇角,“毕竟到了收网的时候。”
向舒怀继续道:“——他那种表情。像是粘鼠板上快要死掉的老鼠在哀嚎一样……还挺有趣的啊。”
她这句轻飘飘的话音落下,好一会儿都没人再说话。
寂静里,omega少女有些困惑地抬起脸,只看到自家爱人的嘴巴张成了“o”的形状,那么望着她。
向舒怀不解:“……怎么了?”
“哇,大冰块。”余晓晓就感叹,“好可怕哦,刚刚那个表情。”
……真的吗?
omega少女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找反光的物体、去瞥自己的表情究竟如何,而她天真的爱人已经靠过来,像是抱着大玩具一样搂她,然后和她蹭蹭脸颊。
“你好可爱哦,大冰块。”alpha女孩这样笑,继续蹭她,“真的啦。你刚刚那个发言也好像大反派耶,就是那种、嗯,那种间谍片里面的幕后超级大boss……”
……余晓晓口中的形容,似乎和她的表现截然相反。
她不是说、向舒怀很可怕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这样揉她,好像她很可爱一样。
向舒怀一时更加困惑了,只被揉得脸颊微微发红,一头雾水:“……余晓晓?”
“好啦!”而alpha女孩又揉了她两把,精力无比旺盛地跳起来,“向舒怀,那我去把窗户开一下哦,我的插画有灵感啦我要去画——”
她说要通风,还真的就给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又将门推开,顺手找到一条毛毯丢给自家爱人。在去开门时,alpha女孩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还很有些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好了好了,”大功告成,余晓晓这才拍拍手,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里,“差不多可以啦,大冰块,可可你记得喝哦——”
向舒怀就窝在她盖过来的毛毯里,抱着杯子,轻轻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将门窗打开了通风以后,房间里所余留着的那种令人不适的淡淡气味也逐渐淡去,又被热可可的香气逐渐取代。
萦绕着的热巧克力味道让办公室愈加暖了起来,明亮的白炽灯光照下,原本干净整肃的桌面上却多了一只颜色很跳跃的马克杯,散发暖洋洋的香气来。
其实从很久前开始,这里就变得与冷淡严肃的气氛很不一样了,余晓晓的抱枕、马克笔、平板和随手叠的小纸盒闯入了她的空间,然后是属于她的那一张办公桌,还有她本人,满满地、也恰到好处地填满了整个空间。
向舒怀几乎都要有点记不起这间办公室最原本的样子了。
……一定很空旷吧?
她这样想,抱着马克杯、将自己往绒毯里多藏了藏。
omega少女躲过从推开的窗中流来的冷空气,又看了看自家精力充沛、认认真真埋着头画画的恋人,便将注意力继续投入眼前的屏幕当中。
而易安宁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在工作场合永远冷着脸保持在最佳状态、超级工作狂的学妹和上司窝在自己的大办公椅里,虽然眼睛仍专注地盯着屏幕,却裹着一条卡通图案的毛毯,甚至怀里还抱着一只散发着浓重热巧克力香的马克杯。
……那几乎让易安宁想要抬起手揉一揉眼睛,或者干脆退回去关上门、再重新进门一次。
“安宁,”而向舒怀注意到她的动静,神色平常地抬起眼询问,“怎么了?”
说话时,向舒怀还刻意微微压低了声音,示意易安宁自己在办公室另一头投入地握着画笔的爱人。
于是,她的特助也配合地稍微放轻了声音,不去打扰房间里的另一人:“是这样的,老板——”
而趴在另一张桌子上的余晓晓正在草稿的最后阶段,她盯着屏幕上交织的线条,动动笔新开了一个图层,刚好听得到那边传来一点点自家爱人公事公办的声音:
“……嗯。”向舒怀似乎是在那么应着,轻轻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易安宁在说的那些,她就没有再听了,只是盯着自家爱人出神。
精致苍白的侧脸,几乎透明一样,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衬着那双深黑色的剔透眼眸,如同滴落了露珠的月亮。
而因为是在工作,虽然还抱着很不符合外表的卡通马克杯,她的神情却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显得很严肃。倒是与余晓晓笔下那个深色长风衣、戴着半张脸面具的削瘦特工格外神似。
余晓晓看着,一时灵感大爆发,草草将这一张没来得及勾线的草图存了,又新开了另一张画布出来构图。
她们在说的,不外乎也就是向氏最近那桩新投资的事。
要说的话,这桩生意还是向文瑞在位的时候计划的,想要收购国外一家品牌,合同拟过,人也都谈好了,只是因为资金问题而夭折。
而向舒怀稍微修改了几个数字,添了一笔贷款,便让这生意起死回生地落地,现在正是引入产品的时候。只要后续的跟得上,余下的那一笔抵押完全收得回来。
“只是,”易安宁轻声道,似仍有些忧心忡忡,“我有些担心,向弘山那边,我们还跟踪不到他是否采取了什么措施……”
“嗯。”向舒怀就微微颔首,“我明白,安宁。”
她放下手中的马克杯,轻轻敲了敲杯沿。
“还是我说的——七小时之后,这个号码。联系她。”
第145章
午时,方方正正的小院。
绿油油地丰收的小西红柿菜地前,树下摆着矮桌和一张摇摇晃晃的躺椅。一眼望去便是领导模样、五十来岁的短发女人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拨着电话。
“嗨,向老哥你这说的……”
女人笑眯眯地说着,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我啊,什么局不局的,我这都快退休了,每天也就是在家种种花,养养鱼,也不管什么了……老了啊,不比老哥你有心气。”
通话另一头的声音又说了什么,她仍是笑面佛的样子,哈哈地打着太极,什么也不直接应。
“当然,当然……哈哈,在家养养生、种种地,也挺好的。”她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看看吧,看看再说……哎,哎,好咧,向老哥你也是,千万注意身体,别累着自己。有什么还有小辈顶着呢,是不是?”
“……哎好,有事打电话。等过年了让我家孩子给你们拜年去哈。再见再见。”
终于挂断了通话,女人一撂下茶杯,就看见自家小女儿棕色卷毛、在黄瓜架后头很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
“幺儿。”她无奈地招招手,让人过来,“琳琳,你哥呢,又和朋友出去了?”
“好像是。”黄琳就从藤后头钻出来,顺手给自己又掰了根小黄瓜,在手心里擦了擦,“和他那些朋友什么的……我也不怎么熟。”
女人无奈地看了看自己遭殃的黄瓜藤,又问:“那你这是干嘛的?”
“妈,”她家女儿就凑过去,“妈妈妈,又是向伯父给你的电话?这次又是什么事——”
“无非还是那些事。”女人答,“说他们那个公司的事。让我去帮他对付他那个女儿。还能是什么。”
闻言,女孩很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睛:“妈,那你答应了?”
“没啊。”女人——市监局副局长笑了笑,端起茶杯,“你不是都听见了,到时候再说。”
“所以,妈,这事你不管啦。”
“就算管,又要管什么呢?”黄局随口道,晃了晃手中的茶杯,视线落在上下沉浮着的茶叶之间,“人家做得好好的,我为了一个向弘山,去横插一杠?”
“如今的向氏,早已经不是向弘山的‘向’了,是向舒怀的‘向’。”
头发灰白的女人说着,望着自家那头羊毛似的棕色短发小女儿,轻轻地笑了。
“——幺儿,到你们这一辈长起来了,就没有人再会记得向弘山的名字了。只有‘向董事长的父亲’。”
“不说别的,就为了这么个人,我都快退休了,还去得罪现在的小向董?”黄局摇摇头,说出自己的决定,“向氏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该扣的我不会包庇,该过的我也不会拦。让他向弘山找别人去吧。”
闻言,她家女儿好像很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才终于点了点头:“这还行。”
“怎么了。”黄局有些好笑地望着自家小女儿,“幺,你收人家东西了?这么关心。”
“——我哪敢收!”小女儿格外激动,一听差点跳起来,“我冤啊妈!我也就有个号码,说过两句话,人家认都不认识我。好吧,我是很崇拜小向总啦……”
黄琳嘟嘟囔囔地这么说着,如果余晓晓在场的话,大概认得出她就是当时相亲的秋宴上、与向舒怀因为毛绒发卡一事相谈甚欢的小裙子女孩。
“但我可一针一线都没收!”黄琳这么重申着,“我哥要收向弘山那边什么人车的时候,还是我拦着的呢!”
说到这个,她一时更激动了,气愤得瞪圆了眼睛:
“我说,妈,你真得让我爸好好看着我哥,柯尼赛克都敢收,还好我拦住了,他还真怕你进不去——要不是今早他和朋友炫耀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把消息发到我这里了,我还不知道这事呢!”
……向弘山给她儿子送了车?
还有她的儿子。见财起意,不明事理,这样的错误都敢犯……
百般盘算霎时间在心头划过,黄局有些不虞地放下茶杯,面容上却丝毫不显。
“行了,幺儿。”她挥挥手,让自家小女儿回去,“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得找他谈,你和你爸平时也多帮我看着点他,这不争气的……”
“好嘞!”黄琳答得飞快,顺手又揪走几个小西红柿揣兜里,“妈我回去啦!我今天约了朋友出去玩!”
*
办公室。
向舒怀抱着笔记本、窝在自家爱人身边,查看着系统跳出来的新消息。
那是来自易安宁的汇报,向她说明一切如常,包括向舒怀让她联系的人也都已经传达到了,所有事情都在按照计划发展。
意料之内。发生意外的几率少之又少,但仍然有验收成果的必要。向舒怀了然地收起目光,关闭消息窗口。
向弘山那一边,说实话,她并没有多担心。她自然有她的渠道和信源,向家那些人的所有举动,几乎都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只是,唯独还有一件事,让向舒怀格外地在意。
……顾嘉小。
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安安分分地忙碌着自己的跨国生意,可向舒怀知道对方绝对不会这么罢休的顾嘉小。
几乎是本能般,想起那个人时,她还是轻轻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挂着余晓晓所送的手链的腕间又有些隐隐作痛。
是那些被消去了的伤疤、还有被绷断的线绳划伤的旧伤,虽然早已经看不见痕迹,却仍然如同幻痛一般残留在苍白肌肤上。
于是omega少女蜷起手指,下意识往自家爱人身上又蹭了蹭,靠得更近。
沙发因为两个人挨在一起的重量而软绵绵地下陷着,又更多地接连被染上体温的热度。
……其实在办公室里,她们本不会这么亲密的。
最平常的模样还是向舒怀一张办公桌、余晓晓用另一张,两个人各做各的事。只是alpha女孩很快就要收拾好工作室、与她分开了,日后都没法像这样整天待在一起。
向舒怀舍不得身旁的热度,只想要再任性一点、再多汲取一点点属于对方的柔软和体温,就很不客气地两个人共用一张沙发,蜷缩在一起处理公务。
余晓晓正在垂首认认真真地勾线,感受到肩膀上倚过来的重量,她就抬起手,无奈地揉了揉自家爱人的发顶。
“怎么啦,大冰块。”
而她得到的回答,是个猫咪一样、在颈侧的软绵绵蹭蹭。
她一时被自家爱人毫无自觉的撒娇举动可爱得不像话,只觉得心脏也软绵绵的,好像快要化掉了一样。
颈边的猫咪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就贴着她不再动了。余晓晓于是放下手中的笔,偏过头、扶着自家爱人的面颊,然后在对方的唇角印下一个轻轻的亲吻。
“嗯?怎么啦。”她轻声问,“大冰块,怎么突然撒起娇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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