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身旁的人飞快说。明明只是很简单的话,语气也如平常一般冷淡而平静,可是被她这样说出来,又用黑沉沉的安静眼睛望着余晓晓,却平白多了一种撒娇的意味。
向舒怀说:“你陪着我。”
“好,好。”余晓晓应,“我陪着你。”
窗帘微微拉起,掩住了半窗的夜色,幽深蔚蓝的暮色透过窗子,映入明亮的卧室之中。
她们并肩坐在床上,余晓晓尚还有些担忧地望着那份手术文件被收起的方向,然而身边的人只是在她肩头蹭了又蹭、好像在汲取她身上的体温一般,抱得格外紧、又格外坦诚。
于是余晓晓下意识伸出手,像是抚摸猫咪一样揉了揉她的黑色长发。
真的很软,又很柔顺,带着一点点清浅的香气,摸起来像是丝绸一般。
让余晓晓一时没忍住,又来回抚摸了几下。
而向舒怀靠在她肩头、被这几下摸得软下了身体。干脆往她的方向蹭了蹭,趴在了她的腿边,而两只手握着余晓晓的手,轻轻地摆弄着。
那副依恋又柔软的模样,真的像极了一只猫。
“余晓晓。”而撒着娇的猫咪轻声叫她,“余晓晓。”
alpha女孩应声:“嗯?怎么啦。”
没有回答。
向舒怀趴在那里,手里握着她的热源,只是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她能感觉得到,余晓晓的手在一遍遍、轻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而眷恋。
“你身体太差啦,大冰块。”而alpha女孩此刻正轻声地说着,“屋子里这么暖和,你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至少在这个时刻,她可以确信余晓晓对自己的喜欢。
就这样就很好。
只要这样,就足够好了。
……无论,她最终会不会去做那个手术,她都不想让余晓晓知情。
毕竟那归根结底也只是她自己的执念,如果让天真的alpha女孩背上“有人为了她去做了痛苦漫长的omega异体植入手术”这样的负担,恐怕还是太过沉重了。
她不想用这种理由将余晓晓绑在身边。
这些东西,其实也很好想得通——在她的身上,实在并没有什么值得被余晓晓喜爱的地方。
alpha女孩身上这些浓烈的、火焰的心意终究是要燃尽的,她无法预料到它们为什么会降临,当然在结束那天也无法阻止烈焰彻底熄灭、烧得只剩下一团成灰的余烬。
在余晓晓身边,有太多太多比她好得多、也更合适的人。无论是那个叫做向青的omega姑娘,还是余晓晓曾经恋慕过的姐姐。向舒怀根本无法与她们相比。
她只要现在就够了。
而alpha女孩还在嘟嘟囔囔地对她说着:“大冰块,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和我一起去运动吧?你不喜欢人,就把饮食什么的交给营养师去计划,但我们一起来煮,我当你的私人教练,先从最基础的开始,好不好?”
“真的啦,运动量很小很小的,不会很累。等到时候你身体好起来了,会更少生病,工作的时候也会更有力气……”
向舒怀模糊地应了一声:“嗯……”
在余晓晓还喜欢她的时候,她会放任自己沉入这样真诚的喜欢里,及时行乐,但并不期待永远。
这样想着,她只是闭上眼睛,枕在alpha女孩的腿上,向热源更近地靠了靠。
“大冰块,”余晓晓小声问她,“你要睡了吗?”
向舒怀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她又趴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余晓晓。”
“怎么啦?”
“余晓晓,”她轻声问,“你想要标记我吗?”
头下枕着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她能感觉到alpha女孩吓得抖了一下,迟迟没有回话。
即便不睁开眼睛,向舒怀也想象得到,余晓晓一定是被这样的话吓到了,圆眼睛因为不可思议而愣愣地睁大,而脸一直红到了耳朵尖。
肯定很可爱。
于是向舒怀便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只呆呆愣愣的红苹果。
“——余晓晓。”于是她又问,“你想标记我吗?”
“我、我,怎么,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alpha女孩被看得语无伦次,要不是向舒怀还枕在她腿上,她说不定都要立刻站起身、落荒而逃了,“向舒怀——”
向舒怀便抬了抬眉目,询问地望着她。
alpha女孩得脸颊羞得通红,垂着头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
“……现在吗?”
她声入蚊蚋,向舒怀没有听清:“什么?”
余晓晓说:“……现在就标记吗?”
她抬起脸时,正撞上向舒怀扬起视线、向她的方向看去。
一时,两人的目光相撞。向舒怀望着那双干干净净、被羞意染得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自己也迟迟地红了脸。这下变成了两颗红苹果。
“不、不是现在……”
向舒怀忽然也有点慌了,打了个磕绊才说出。
“我,我是说以后……之后。”她这么说,“……你会想标记我吗?”
余晓晓红着脸、望着她的眼睛好久,迟迟没有说出话来。
而向舒怀便望着她,手仍然轻轻握着她的手指不放。
时间过去,alpha女孩下意识紧了紧握着向舒怀手指的手,才终于开了口。
“现、现在说这个,”而她最终嗫嚅着说出,“……是不是还太早了?标记……那种事……”
……笨蛋。
“总要想的。”
向舒怀声音平静,故意很冷淡地望着她,兀自点了点头。
“除非……好,我知道了。”
余晓晓好像已经被她弄出经验来了,一见她这样就浑身不舒服,下意识脱口而出:
“哎呀,不是……!! 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就——向舒怀!”
她是真的被逗得急了,又笨嘴拙舌说不出道理,像是只被逗得在原地团团转、嗷呜嗷呜的小狗。
向舒怀因她这副样子一时失笑,也不再逗她了,只是道:“所以,你想标记我,余晓晓。”
alpha女孩“唰”地红了脸,有些不可思议地鼓着自己红通通的苹果脸瞪着她,好像想问她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临时标记的时候不见她害羞,咬得可痛了。
怎么到现在还害羞起来了。
向舒怀有些无奈地想了一句。既然已经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便也没有其余的话要说了,就只是松下了脖子上的力气,继续安安稳稳地躺回了余晓晓腿上,将脸埋在她小腹旁边不动了。
只剩下余晓晓一个还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偏偏提起这种成年人话题的向舒怀本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像只猫一样趴在她腿上,呼吸轻缓而平稳,像一支柔和无声、如同涓涓的冰凉山泉一样、让人一下子就能平静下来的钢琴曲。
……好像问了那个问题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那让余晓晓愈发困惑。
她红着耳朵,望着向舒怀留给自己的那个后脑勺片刻,还是小声问:
“大、大冰块……你问我这个做什么呀?”
……当然是为了决定要不要接受手术了。
既然余晓晓想要标记她。
那、如果成为一个完整的omega,余晓晓大概也会开心些吧?
她这样想着,当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去,只是揪了揪余晓晓的衣角,好像是嫌她打扰自己休息一样。
“你真的要这么睡呀,大冰块。”余晓晓嘀咕,“你这样枕着明天起来会落枕的哦。”
虽然话是这么说,她却仍是放轻了声音,抚摸着向舒怀头发的手也更加轻柔而小心了,变成了哄她入睡的方式。
向舒怀轻轻抬起眸,看她一眼:“你脸好红,余晓晓。”
“我、我,我那是——”余晓晓的脸被她说得更红了,声音里带点委屈,“你刚刚才说标记,我……”
向舒怀说:“比我们接吻的时候还要红。你好像个小红苹果,余晓晓。”
又是那种丝毫不知道自己幼稚、认认真真的口吻,让余晓晓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你——你还说呢,大冰块!”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机会控诉,一下子滔滔不绝起来,“你怎么在那时候就亲我啊!那么不正式,而且那时候你还生气呢,那可是我们的初吻!”
“不是初吻。”向舒怀语气平淡,“初吻在姐姐家的温泉别墅。”
余晓晓一下子卡了壳,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那、那就是交往之后的初吻!”她理直气壮,说着说着自己先有些委屈起来了,神色沮丧,“那是我们确定关系之后的第一个吻……怎么能那么随便,你当时又不高兴,我也不明白……不该是那样的嘛。”
她那委屈巴巴地垂下了无形的小狗耳朵的表情实在有点可爱。让向舒怀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alpha女孩毛绒绒的头发。
于是,她问:“那你想怎么吻?”
alpha女孩愣住了:“……我想?”
“对。”向舒怀说。
她的声音很轻,又放得低低的,只好想蒙着海中湿漉漉的雾气一样,仿佛塞壬在引诱地低语。
“——你想怎么亲吻?现在给我看吧。”
这话让alpha女孩所有的动作一下子止住了。
她大概是没反应过来,甚至连耳朵都没有红。
大概过了一秒、两秒、三秒……向舒怀饶有兴趣地看着,又过了许久,才看到天真的alpha女孩迟迟红了耳朵。
她几乎是喃喃地吐出几个音节:“……要亲吻吗?”
向舒怀颔首。
“对。”她说,“如果你确实想要亲我的话。”
她已经在余晓晓腿上躺了很久了,用这种温温吞吞的方式汲取到了很多属于alpha女孩的灼热温度。可是还不够,还完全不足够。
那些温度只足够让向舒怀的胃部不再抽痛、让她不再冷得快要发抖,可是对于那些渗入骨髓的的冷意来说,不过只是杯水车薪。
她想要更多。更热切、更浓烈、更直白的火焰。
——所以她想要亲吻。
而余晓晓怔怔地看她,眨了眨眼睛:
“一、一定要现在就亲吗?”
向舒怀点点头。
“可,可是……”
可是现在的一切都好简陋。没有摩天轮、没有烟花、也没有会响起钟声的教堂,就只有她们两个,一张散落着玩偶、床单被揉皱的大床。
发生在这时候的亲吻,毫不正式、也更不郑重,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人见证。
远远不像是余晓晓想象中应有的亲吻。
可是,余晓晓望着那双黑眼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仿佛在向舒怀那总是安静的、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月亮的眼睛里,她好想看到了某种渴望。
某种——流星一样的,竭尽全力地拼命燃烧着,仿佛会转瞬即逝的灼热渴望。
……那团火看起太痛太痛了。沾染着血色,猎猎地灼烧着,几乎将她整个瘦弱而苍白的身躯全都点燃。
那让余晓晓想要满足她,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可是也想要抓住她,让她不会在心愿被满足之后就燃烧成灰烬。
于是余晓晓怔怔地,只是说不出话。
“……好。”她最终听到自己的声音,“那、那你稍等我一下哦,大冰块。”
她最后揉了两把向舒怀的头,然后跳下床,冲出房间门下楼去取东西。
而向舒怀便顺从地起身,只是在床上跪坐着安静地等待,听着外面的匆匆的脚步声。离开、上楼梯、逐渐远离,然后再又慢慢地重起来,重新出现在房门前。
“当当!”余晓晓从卧室门边跳出来,笑容灿烂,“我回来啦,大冰块——”
——而她怀里抱着一把吉他。
是很灿烂的颜色,贴满了各式各样的贴纸,还有几个签名在上面。拨片也是卡通的。
既然——没有游乐园热闹而浪漫的庆贺曲、没有灿烂连绵的烟花、没有教堂绵长的钟声,也没有许许多多艳丽的鲜花与缤纷礼物。
alpha女孩笑起来:“——向舒怀,那我给你唱歌吧?”
她怔怔地望着余晓晓天真而灿烂的笑容,仿佛被太阳晃花了眼睛一下,只为之出神。
于是,她便抱着吉他在床边坐下来,望着向舒怀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拨动了第一根弦。
“冬季来临的话/
匆匆到来的傍晚/
却格外宁静,”
这是首很静的歌,向舒怀听不太懂韩文的歌词,却恍恍惚惚仿佛读懂了余晓晓那双含笑的、温柔的眼睛。
“过往的那些故事/
在街道上喃喃飘散着/
记忆就像踩在皑皑白雪上/
散步时那般温暖。”
如此低垂着眉目,认认真真拨弄出一串旋律时,她看起来与平日里再不像了。不是那个莽撞、上窜下跳的小孩,而是艺术家余晓晓。
“我的冬天来了。”
余晓晓的声音其实是很温柔的,又很清澈,带着琥珀一样的光晕,如此压低了、去唱一段旋律的时候,也真的好像是大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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