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对了?”许骆誉指的是两件事。
周野低下头,将头埋在两手之间,还是在发抖。
“周野,首先,我不为你对你家人的感情感到可耻,所以你不要这样。”许骆誉伸出双手抚在他的背后。
“但几千年来,人总是以道德伦理约束自己,证明约束不无道理。也是因此你才一直感到痛苦。你认同文明社会的伦理纲常,但情感和这道德感让你极度分裂。更让你痛苦的恐怕是你哥也……清楚但并不认可……或者说反感你的感情。”
周野终究抬起了头,非常低声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他不是我哥”。
许骆誉看着已经泪如雨下的周野,实在令人心疼。他抚摸着周野的脸颊,大拇指在肌肤上摩挲一番。但他仍旧往下说:“你如果愿意跳出这段割裂的感情,开始新恋情,我愿意追随你。但如果你只是为了逃避而堕落沉沦,我不愿意当你的陪同者。因为你还是会痛,那么我也会痛。”
“不是,他不是。我没办法许骆誉……”
“没关系,没关系。你要走出来,你可以走出来,我会陪你。小野。”
许骆誉以往只觉得周野冷酷,今天才得以见到周野最真实的一面。
周野实在是不好哄,他根本听不清楚周野口中絮絮叨叨的话。自己嘴巴都快说干了,周野才止住哭。
许骆誉又想,或许周池也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样对周野冷漠。否则周野这种生活中骄纵的性格究竟是谁给他养成的。
周野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嘴上念念有词。说着一定要开始新生活,明天就搬家,还是蓉海好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许骆誉并没有劝他少喝一点,而是放任他喝个过瘾。只是偶尔在周野喝得太急的时候,让他缓一缓。期间顺便给顾雁发去信息,问到了周野的住址。他总不能带周野去酒店,既然周野说好要重新开始,那他就要在周野面前当个正人君子。
第28章
一心酒吧并不是一间很大的酒吧,也并不热闹。
一晚上店里也没有坐满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周野醉眼朦胧间总听到不远处有个十分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转头朝后面看去。看着人影,周野分辨良久,才认出是许久未见的文归正与三五好友喝得酒酣耳热。换作往日,他肯定当做没看到,不愿去打扰旁人雅兴。
但今日也是喝得有些上头,总期望外界的热闹能打破他的孤独。于是他端起酒杯朝文归走去。许骆誉犹疑地跟在他的身后。
“嗨,文总!好久不见!”周野打断了文归的声音。
文归醉意醺然,他打量着周野,眼前的人眼睛红肿,鼻尖通红,却朝他笑意盈盈。他顿时反应过来,踉跄上去将手搭在周野的肩膀上,“周野!好……好久不见……怎么在这儿遇见你!”他又瞧了眼周野身后的男人,不禁将周野此刻的状态与之联系起来,脱口便问:“你哥呢?”
周野原有的醉意,在他这句轻声问话中突然散了一半。
按理来说,文归根本不应该知道周野有个哥哥,再者听这口气仿佛周池才是他的朋友。
“文总认识我哥?”
“你……你哥我还不认识!要不是你哥,我哪儿有机会认识你啊!”
此话一出,周野的酒算是完全醒了。而文归口不择言后也瞬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才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文总,这么说我们俩相识还是我哥的功劳?”
文归想起周池的再三叮嘱,终于意识到自己酒后失言。不禁懊悔得连忙掌了掌嘴,“哎哎”叹声道:“哎呀哎呀,周野,我多喝了酒,你听到什么别放心上。”
“可我没多喝酒,我都记在心上了。文总。”
“唉,周野。算了,我也不瞒你了。免得你找你哥扯犊子,到最后你哥还是要找我兴师问罪。”
“那么请文总慢慢道来,我洗耳恭听。”
“我先声明哈,是你哥叫我别告诉你的……”
许骆誉站在身后,意外地做起旁听者。他看着周野听文归说完前因后果,又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无奈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周野听完全部,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两只大拇指用力掐紧食指关节,痛觉一阵阵传来使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醉后精神失常。
怎么会有这么爱骗人的人。
他知道了文归和周池原来是大学同学兼好友,他知道了卓呈原来真是卓世的关联公司,当时他查不到股权关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卓呈的股份是由卓世隔了几层关系的单位占股。他没有来得及细查。
原来也不是他自己的好运气或者多努力才带来的第一个项目。
原来上一个出错的项目也是周池提前去卓呈拜访李晖德,才让原本脾气火爆的李总见到他居然以礼相待。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原来周池在他身后做了这么多吗?
周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是因为他是弟弟,所以倾其所有地帮助他吗?
周池是不是知道如果让自己知晓这些事情后,自己会更加泥足深陷。
可我已经深陷了啊……
周野第一次在合作伙伴面前红了眼眶,平时工作中他的做法通常是温和而雷厉风行的。见状,文归说话也不免磕巴起来,“你……你也别怪你哥事事都在你背后盯着。当然你不用质疑自己的能力。第一个项目确实是你哥的原因才会给到你,但后面不论是我们公司还是其他公司委托你们单位做项目,的确是凭你们工作室的本事。”他生怕周野觉得自己是凭借周池的关系才把工作室做起来,又解释道:“周池去拜访李总其实也没有提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只是侧面让他不要赶进度,大老板对这个项目并没有下硬性指标而已。后面李总私底下当着我的面夸你,也是说你做事很有条理。”
周野没回应,许骆誉上前扯着他的衣角,问他要不要回去坐。
周野犹如游魂,举起酒杯敬了敬文归,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他的心脏要爆炸了,回到座位又连连倒了几杯酒灌进肚里。许骆誉抓住他颤抖的手,问他:“你这样喝酒,是不想要有明天吗?你刚才信誓旦旦说的新生活呢?!”
酒洒在了周野的胸前,透过毛衣浸湿他的胸口,浸入他的皮肤。
他又醉了。
他不想有明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只想要周池。
如果有周池会让他没有明天的话,
他就不要有明天。
许骆誉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实在无可奈何,忍不住摇头。
他扶起周野,按照之前顾雁发来的地址,打车送他回到御景。
冷冽的风吹得他的脸颊有些刺痛,他不知道周野有没有被这寒风吹醒。文归的话他听得比醉酒的人更清楚,如果周池不爱周野,他的做法只会令周野更加痛苦。可周池怎么能爱周野?他低头看向趴在他腿上休憩的周野,伸手抚一把他的发端。
他情愿周池爱周野。
许骆誉觉得御景的门禁仿佛摆设。
他一路扶着周野回家,不论是哪扇门,他都走得畅通无阻。
一直到周池家的门口,还不等他敲门,周池便迅速开了门。
许骆誉看着漠视一切的周池,脸上的表情也并不好看。
“人送到了,麻烦照顾好他。”他在“照顾”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周池没有马上接过周野。
“你让他喝成这样?反过来让我照顾?”
“周池对吧?我是许骆誉。见过几次,但从来没有自我介绍过。如果你不想照顾他,我就带他走。”
“那可惜了。”周池一把手顺势从许骆誉怀里将周野抢了过来。
“还有,如果你有良心,你该知道究竟是谁让他喝成这样。”
语毕,许骆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觉得自己平生鲜有的无礼都用在了周池身上。
周池扶着周野的腰,另一只手关上了门。
周野好似醉极了,眼睛未曾睁开过一次。
他打算去给周野做碗醒酒汤,等周野酒醒后跟他解释周野看到的事不是真的,他不想再考虑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做这件事。
扶着周野才往卧室走了两步,周野突然将双手搭在了周池肩上,他的脸埋进了周池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令周池动弹不得。
“哥,我知道了。”
周池听他的声音,像是哭了很久。
他想要伸手将周野的手臂从肩膀上拿下来,但双手悬在半空中。周野喝醉了,周野不会记得。于是他没有拿下周野的手臂,转而双手轻柔环抱住周野,在他的后背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断地抚 摸。
他的颈窝被周野鼻尖呼出的热气撩弄得发痒,鼻尖挨着他的肌肤还不够,一个个炙热而心乱如麻的亲吻随即覆了上去。他知道不能像四年前那样再一次陷下去。于是他舍不得却不得已,双手挪动到周野的腰侧,试图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一点。
周野却不管这么多,周池拉开一寸,他就前进一尺。一直到周池后背撞在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看到周野抬起双眸,眸中带着一池秋水,氤氲得自己也要醉了。
周野红润的唇微微翕合,他听着周野的声音传进耳朵,头皮顿感一阵酥麻。
“哥,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的假期,还剩两天吗?”
“我想要这两天假期,就这个周末。我们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可不可以?”
“除了那几年,你一直对我很好。可你怎么能瞒着我对我这么好,你让我有了方便上班的住处,尽力照顾我。甚至……甚至瞒着我,帮我介绍项目,帮我说情,帮我解围。而我……却只会给你制造麻烦。但我从小就是个麻烦制造者嘛,你也知道的。你帮我这么多次,那就算是最后一次,让我再当一次你的麻烦好不好?”
“对不起周池,我做不到……我跟你说我对你不再有其他想法了,是我骗了你……我对你说了谎。我原本真的想装作只是你的弟弟,因为……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你还是会和前几年一样,我连见你一面都好难。”
“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我是不是很可笑?没关系,你可以笑话我。”
“不,不,你根本不是……你不是。可……妈妈要怎么办?还有爸,我们的家要怎么办?”
“你和宁宁在一起了对不对?放心,哥,我会替你保密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答应过的假期。两天而已对不对?我向你保证以后你的麻烦就会消失!好不好,哥?”
周野语无伦次,周池却一个字一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他怎么知道了?他在哭诉,他在乞求……
“阿野……”
该怎么对你才是最好?
他不是不知道,维持现状对所有人都好。但他如何无视每时每刻都要因周野而迸发出的感情?又要如何无视周野的感情?周池不是看不出周野佯装的姿态,但他自己佯装的模样好似比周野更可笑。他在原地哑然失笑。
终于他缓缓地抬起原本放在周野腰侧的手,伸出食指轻轻地碰触周野一张一合的红唇。他垂眼看向瞬间怔住的周野,眼神凌厉,仿佛透过瞳眸便可刺透人心。
周野的唇很软,和他记忆里的是一样的。
周野的腰很细,他确实思念极久。
他像一个神明,此刻冲着自己的膜拜者大发慈悲。
原本耍着酒疯的周野被周池突然亲密的举动吓得酒醒一半。
他清楚地意识到,周池在靠近他。于是他将周池的动作理解为周池同意了他的请求,他的内心得到巨大的满足,眼角的最后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周池用手指勾住那滴眼泪,又抹在他的唇上。手指凭借那一抹微微湿意,一寸寸抚摸他的嘴唇,他战栗着把周池抱得更紧。胆怯如他,却仍旧忍不住微伸出 红润的 舌 追随着它缓慢。
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周池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回过神后周池面无表情地将手指 伸 进 了 周野的嘴巴里,一圈一圈 抚 弄着周野的舌头。他的眼睛像冰川一样,冷漠却坚定。
周野有些难受,他合不上嘴,口腔内被周池搅弄得泛滥成灾,唇角止不住留下一丝津 液。
记忆深处最想遗忘的那些回忆,突然铺天盖地地朝他们涌来。
“周池,我爱你。”
“嘘——”
“周池,我爱你。”
“我知道。”
“周池,我爱你。”
“嗯。”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但毕竟已经时隔几年。周野觉得周池这次格外的凶。
他从后面抱着周野,两人身上的汗液混合在一起,他的胸膛贴在周野的背上,此刻心和心是同样的一个位置。
如果现在有一把利剑,就可以同时刺透两个人的心脏。
“许骆誉怎么对你这么好?”
周池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周野已经意乱情迷得不成样子。
“嗯……因为是朋友。”
“只是朋友?”周池低沉的声音传进周野发懵的脑中,他没有应声。
“做过吗?”
“很久以前的事了。”面对这样的问题,周野顿时清醒过来,可他不打算欺瞒。
他只是拥有南瓜车的灰姑娘,这个周末就是他的舞会,午夜十二点一到,他就会被打回原形。
终于,他侧身在周池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痛苦。他还没有看清楚或者说看够,便已经被周池翻过身来。再次看向周池时,周池的痛苦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用青筋凸起的手臂,宽大的手掌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气息奄奄,尽管周池没有用上一点力气。
周野并不祈求周池将桎梏呼吸的大手拿开,曾经他以为他怎么也撕不开那一层纱帐,明明这么近,却永远触不到他。可现在的手心里传来的体温是那么的真切。他望着周池,笑得将眼睛弯成一道荡漾在湖心中的桥。两只食指如同水彩墨笔,轻一下重一下急一点缓一点游荡在周池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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