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儿换,”祝闻祈语气斩钉截铁,下了最后通告,“被我看两眼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
“还是说你害羞?”后知后觉地,祝闻祈意识到这点。
娄危无话可说。
祝闻祈眨了眨眼,一时间无言。
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娄危没和祝闻祈多计较。他深呼吸几次,转过身,背对着祝闻祈开始换衣服。
外衣一件件脱下,最后露出劲瘦有力的后背,能看出训练的痕迹。
祝闻祈盯着看了半天,最后下了结论:比他之前刷到的健身博主肌肉好看。
娄危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套上里衣外衣,将扣子一件件扣好,最后转身——和祝闻祈的目光相对。
他后退一步,先一步错开目光,开口时甚至显得有些卡壳:“……你看什么?”
祝闻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木桌上,听娄危这么说,干脆从桌面上跳下来,再次走到娄危跟前,伸手要去给娄危系腰带:“你腰带系反了。”
熟悉的雪松冷香再次袭来,娄危呼吸一滞,摁住祝闻祈的手:“不用。”
祝闻祈头都不抬,一把拍掉娄危捣乱的手,不由分说将腰带扯下,绕后重新开始系:“闭嘴,等你弄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有若无的触感划过布料,娄危整个人紧绷起来,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
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娄危不自然地仰起头,开始没话找话:“你请了谁来?”
“门派里那几名长老,还有和你关系不错的同窗,”祝闻祈一个个数着,目光专注,“掌门说他有事来不了,让我把礼物代为转交给你。”
娄危沉默片刻,开口:“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及冠礼而已,凡人因寿命短暂才会注重这样或那样的仪式,修士活得和千年王八一般长短,仪式就显得多余起来
祝闻祈给腰带打蝴蝶结的手一顿,最后还是系了个最简单的结,抬头看向娄危:“正是因为修行路漫漫,才要给这条路上留点值得纪念的回忆。”
说话的时候,他语气平静,目光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娄危。
娄危张口,半晌无言。
祝闻祈突然道:“还有一点。”
“你说。”
“能不能别往上窜了?”
娄危:“?”
祝闻祈退后一步,捂着后颈呲牙咧嘴:“每次抬头跟你说话很累的,再高点就得举个喇叭了。”
三年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娄危也越长越高。祝闻祈目测了下,现在大概是他微微踮脚,可以像马里奥顶方块那样顶到娄危的下巴。
拉开距离之后,娄危神色明显放松下来,扬了扬眉道:“你也可以随身带个小板凳。”
祝闻祈:“……”
算了,杀人犯法。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在脑海中对了一遍及冠礼要走的流程,将娄危推了出去:“闲得没事儿干就出去等人,没叫你不许来烦我。”
片刻后,门重新被合上,殿内陷入安静当中。
祝闻祈长出一口气,整个人软趴趴地摊在桌上,想在仪式开始前再补会儿觉。
手指朝外一伸,却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祝闻祈迷迷糊糊地睁眼,桌上安静摆放着的桂花酥酪映入眼帘。
他盯着看了许久,半晌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会有碗酥酪放在这里。祝闻祈慢吞吞地坐起来,将酥酪拿过来,舀出一勺,放入口中——
还是那个味道。
致死量的糖霜,大抵是夏天的原因,上面还点缀了几片薄荷,咽下去的时候口腔内都会弥漫着一丝清凉。
吃完酥酪后,祝闻祈总算彻底清醒了,他整理了下衣服,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已经有几人稀稀拉拉地走进来,祝闻祈扬起一贯的笑容,开始挨个招呼到来的人。
林沐同来得还算早,将贺礼递给娄危:“诺,给你的。”
娄危像执行固定程序一样开始客气:“林长老不必……”
林沐同没好气地打断他:“得了,你师父说我敢不带东西就来,就要半夜把我殿前灵植全部用开水浇死。”
娄危被这话一噎,林沐同趁着娄危宕机,将贺礼塞到他怀里:“和祝闻祈说一声我先走了,你记得明日来学堂一趟。”
娄危点点头,目送着林沐同远去。
叶知秋后脚也来了,没说多余的话,将贺礼往娄危怀里一塞,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一上午,娄危陆陆续续收到十几份贺礼,祝闻祈笑眯眯地全部替他收下。等各类繁杂仪式结束,娄危举办完及冠礼后,已经到了晚上。
将所有人送走后,祝闻祈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头昏脑涨的:“太累了……”
他喃喃道:“还好也就这一次,还好穿过来的时候原主已经过了二十岁……”
娄危正在整理今天收到的贺礼,闻言看向祝闻祈的方向:“怎么了?”
祝闻祈打住碎碎念,从地上爬了起来:“没事儿,当我没说。”
贺礼层层堆成了一座小山,大大小小错落有致,祝闻祈和娄危开始分工拆贺礼。
林沐同送的是一本剑法,叶知秋送的是精进修为的丹药,掌门一早交给祝闻祈的,则是一张山下的地图。
祝闻祈解释道:“掌门说看你这几年废寝忘食,用功太过,若是有时间不如去山下逛逛。”
娄危点点头,并未多言。
所有人的贺礼拆完后,娄危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小吉去收拾宴席了,殿内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夜色如墨,黯淡月光从窗外洒下。
祝闻祈不用猜就知道娄危在想什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
娄危抿唇,半晌才开口:“你的呢?”
祝闻祈明知顾问:“什么我的?”
他目光澄澈地看向娄危,娄危偏转目光,若无其事道:“……没什么。”
“明日还要去学堂,我先走了。”
说着,便要离开。
祝闻祈伸手拉住娄危,另一只手从拆贺礼时就始终背在身后。
他眼中笑意璀璨,月光在他眼中碎成千万片,流光溢彩间,仿佛要将人溺毙其中。
“晏濯,意为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这个表字,你可喜欢?”
娄危定定地注视着祝闻祈,心跳忽地错了一拍。
第47章
“喜欢。”娄危回答时, 显得相当认真。
祝闻祈眼中笑意不减:“那就好,还有点别的东西要给你……”
“非常喜欢。”
祝闻祈愣怔片刻,心底泛起一丝古怪的感觉, 背在身后的手下意识攥紧了贺礼:“我还没说是什么。”
窗外月光如水, 斜斜洒在两人身上, 模糊了两人的轮廓,只能看清彼此的眼睛。
“我知道。”
一时片刻间, 娄危没有再开口, 只是那样看着他,眼底情绪不明。
安静气氛中, 祝闻祈咽了咽口水。背在身后的手蜷缩片刻,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这份紧张来得无缘无故,又松开力道, 将贺礼外面包着的那层纸抓得皱皱巴巴的。
到底在紧张什么?
他在心底默默吐槽,先一步错开视线,试图打破这份诡异的寂静。
祝闻祈伸出手,贺礼外面那层纸上还能看见清晰的被手汗打湿的印痕,以及大小不一的褶皱, 看起来像随手包住的一样。
“……它原来不长这样。”祝闻祈憋了半天, 最后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像是拿着个烫手山芋一样,祝闻祈只想赶紧跳过这一环节。
“诺,你自己拆。”
祝闻祈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 贺礼坠得手腕发酸, 娄危没动,只是定定地注视着祝闻祈:“你来。”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祝闻祈开口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心里只想着让这种诡异气氛赶紧过去, “总是莫名其妙的。”
“有吗?”娄危语气平静,并未去看贺礼。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祝闻祈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一边将贺礼上漂亮的蝴蝶结解开——是一本古帖。
娄危目光落在上面,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是什么?”
古帖,顾名思义已经有了一定年头,纸张边缘泛黄,墨水也褪了色,但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见。除了古帖外,旁边还摆了两支上好的毛笔。
见娄危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祝闻祈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拿起毛笔,得意洋洋地在手上转了起来:“表字都给你取好了,接下来就该好好练字了。”
娄危沉默片刻,开口时驴唇不对马嘴:“第一次见。”
“什么?”祝闻祈没听清,手上动作不停,手指一个不稳,笔从指尖飞了出去。
草!
那可是他攒了三年的私房钱!
娄危身体不动,伸手接住飞来的“横祸”。
“失误,失误。”祝闻祈尬笑一声,擦去额角并不存在的汗。他距离上课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连转笔的肌肉记忆都掉了不少。
娄危并没多说话,试着在手中转了一圈,同样复刻了祝闻祈的失误,果不其然“咣当”一声,毛笔直直掉了下去。
在娄危转笔的那一刻祝闻祈就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他在心底惨叫一声,手疾眼快火速从地上捞起毛笔,心疼地拍了拍笔杆上面的灰:“很贵的,摔坏了把咱俩割腰子卖了都赔不起。”
三年的私房钱付之一炬,现在他一个子儿都不剩,说不定下山做任务还得自己化缘。
娄危无语道:“那你刚才转什么?”
祝闻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我转是因为知道摔了你能接住,你转我又接不住。”
娄危:“……”
“你要是真想学,用别的。”说起这个的时候,祝闻祈来了兴致,从桌几前翻出两支已经写秃了的毛笔,顺手扔给娄危一支。
娄危盯着手里的毛笔看了半天,抬头去看祝闻祈:“你从哪儿学来的?”
话音刚落,祝闻祈转笔的手一顿,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他开口胡编乱造:“是我们家乡那儿的习俗,每个人从一出生就无师自通学会了转笔,以此类推,只要手里有个杆状物,都会忍不住转来转去……”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娄危半信半疑。
祝闻祈伸手把娄危推到桌几前,说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正常啦,这种习俗还会像病毒一样向外扩散,族长的毕生所愿就是让所有人都学会转笔。”
娄危:“……”总觉得是在糊弄他。
苦于没有证据,娄危只得作罢,坐在桌前乖乖跟着祝闻祈学转笔。
……
第二日,娄危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到学堂的时候,把林沐同吓了一大跳。
林沐同上上下下扫视了娄危一番后,对黑眼圈做出了重大评价:“昨天及冠礼,祝闻祈逼着你练了一晚上剑法?”
虽说那本剑法确实难寻,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开始学吧?
想到这点的时候,林沐同的眼神中带了一丝同情。
太惨了。
娄危本想开口,又回想起昨晚地面上好几根摔坏了的毛笔,沉默片刻后,干脆放弃了解释:“嗯。”
林沐同“啧啧”两声,摇头叹息,顺手拍了拍娄危的肩膀:“看在你帮忙的份儿上,下次祝闻祈再来我殿里偷偷搬运灵植,给他额外加一道雷电咒。”
娄危没再多言,决定晚上回去的时候让祝闻祈这两天先远离林沐同的住所。他点了点头,走进学堂当中。
位置还是原来的位置,当初的同窗却已经走了差不多。除去葛安和另一名弟子成功升为内门弟子外,基本都各回各的门派,或者在外门驻扎下,兜售些零零碎碎的符咒法物等等。
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肩膀被人拍了下。
娄危回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我的亲娘嘞,谁半夜偷偷溜进你房间给了你两拳,”来人“啧啧”道,开口时还带着点遗憾,“怎么只在眼窝上打了两下?”
娄危像是早已习惯,语气波澜不惊:“介绍给你认识下?”
来人被他一噎,挪开目光:“哈哈……那倒也不必。”他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左晃晃腿,右拨弄拨弄窗沿上的灵植。
那灵植已经半蔫不蔫,叶子垂垂落下,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娄危气定神闲地看了会儿热闹,在林开霁拽掉最后一片叶子后,悠悠开口:“林开霁,这是林长老的灵植。”
林开霁的表情僵硬片刻,低头看了眼七零八落的叶子,思考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还是最后一盆。”娄危不忘补刀。
林开霁:“……”
这下林开霁彻底蔫了,慢吞吞地挪回自己的位置上,表情凝重,仰天开始思考人生。
“你说,如果我把我们合欢宗里长得最漂亮的师弟给林长老抓过来,是否还能有一线生机?”
“别想了,”娄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林开霁的幻想,“连续留级两年,林长老没暗杀你已经是网开一面。不如先想想怎么通过考核。”
林开霁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那还不如洗干净让林长老把我送到归西算了。”
学堂内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时辰还未到,便有一个人看见娄危后眼睛一亮,凑了过来:“娄师兄!早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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