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也跟着晃荡起来,眼前一切都变得动荡,起此彼伏的惊叫声响起,由近及远,须臾便传到了十里之外!
合欢宗掌门当机立断,拉着林开霁手腕便要飞上剑,却猛地又崴了脚,狼狈落地。
不光他一人如此,地震来得突如起来,还仿佛能预见到所有人的动向一般,一有逃跑的架势,碎石逆流而上,而后又翛然落下,砸的人无处逃窜——竟是想要活埋他们!
无华山长老面色骤变,猛然拔剑挡在眼前,升起的护罩仅仅抵挡了一瞬,便被碎石砸出个窟窿。
赵长老修为低,连护罩也升不起来,一面狼狈逃窜,一面破口大骂:“扫把星!该死的东西,当初就该连你和祝闻祈一并杀个干净!”
簌——
有什么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速度太快,只在视网膜前留下一道残影。
这简直是非人般的速度,就算在仙界也从未见过,赵长老目瞪口呆,没等反应过来,胸口被人狠踹一脚!
霎时间胸骨碎裂,赵长老猛地飞了出去,良久才重新摔回地面,而后便一动不动了。
随之停下的,还有天上的碎石。
不知何时,巨大的透明护罩笼罩在众人头顶,碎石噼里啪啦全被隔绝在外。
林开霁停下手中动作,看清来人的背影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祝长老!”
祝闻祈置若罔闻。
他不急不缓地朝前走了两步,半蹲在赵长老面前。
墨发如瀑散在背后,身影纤薄,像是一片纸。
他捏住赵长老下巴,使得赵长老只能看向他的眼睛。
惊恐几乎要从赵长老眼睛里溢出来,祝闻祈却无知无觉。
“……谁该死?”
祝闻祈垂下眼,犹如恶鬼降临。
第97章
空气如同被抽干, 寂然无声。碎石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天空降下,尽数打在看不见的护罩上,发出霹雳啪啦的声响。
没人说话, 都各自屏住呼吸, 有些迟疑地交换目光:
祝闻祈不是早被逐出玄霜派, 变成凡人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有余力召出这么大的护罩, 将众人笼罩在其中?
疑惑在每个人的心中愈发明显, 祝闻祈还在原地没动,却没人敢直接上前去问。
祝闻祈照着赵长老当胸那一脚带来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他们毫不怀疑赵长老现在已经是只能出气不能进气了,自然不想去当那个出头鸟,若是齐齐躺在了他旁边, 那丢脸就丢大了。
于是众人交换了一圈目光后,默契地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装死。
然而院落内的白光愈发刺目耀眼,护罩外的地面还在不断震颤,树根七零八落地裸露在外, 虫豸顺着裂开的缝隙疯狂逃窜, 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不是满目疮痍,让人胆战心惊。
赵长老确实是快被那一脚踹得驾鹤西去了,他胸骨断裂了好几根, 每呼吸一口都好像是踩在了碎玻璃渣上, 一副有出气没进气的份儿。
他眼中惊惧不定:“你怎么会——!?”
他当初是亲眼看见掌门把祝闻祈仙骨抽出来的!
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甚至自如地使用灵力!?
“我怎么了?”祝闻祈柔声打断他,捏着赵长老下巴的手力道更大,像是想要干脆将他下半张脸捏碎般, “连你这种残渣余孽都有脸苟活,我凭什么不能站在这里?”
纤长眼睫挡住了他大半眼神,在眼底落下一小片阴影。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表情,赵长老却仿佛收到了什么灭顶般的恐惧似的,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间越长,他的气息便更加微弱,瞳孔不受控制地往上翻,胸腔里发出破风箱的声响。
还什么都没说,这废物怎么就撑不住了?
见状,祝闻祈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指尖在空中虚虚一点,须臾间,赵长老的瞳孔便不再上翻,停留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他被凭空吊住一条命,又能苟延残喘一阵了。
祝闻祈松开手,像是上面沾到了什么看不见的灰尘,眼神闪过一丝嫌恶,召出法决将手上每处仔仔细细洗了个遍,才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
他转身,望见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他。
林开霁离他最近,剑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正目瞪口呆地盯着祝闻祈,像是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祝闻祈弯腰将剑捡起,递给林开霁,林开霁半天没接,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祝闻祈带给他的震撼当中。
天呐!
祝长老居然深藏不露了这么多年,一招就把常年作威作福的赵长老干趴下了!
还好自己从来没说过祝长老的坏话,不然就要沦落到和赵长老一个下场……
想到这里,林开霁目光不由地落在趴在地面上奄奄一息的赵长老,浑身抖了下。
见林开霁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神中,祝闻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一旁的林沐同,顺手将剑抛过去:“接着。”
林沐同下意识接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语气沉重:“你这是……”
为什么会突然拥有如此充沛的灵力?
只他一人,别说还在元婴期的赵长老了,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可能打不过祝闻祈。
可这怎么可能?
明明几日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经络都毁得一干二净的普通人!
他交换了什么出去?
像是知道林沐同心中所想般,祝闻祈朝着他笑了下,转而面向众人,唇角弧度不变:“各位在此鏖战许久,于公于私,都已经仁至义尽。祝某作为娄危之师,决计不能将此等责任推脱到诸位身上。”
鏖战这一词实在过于委婉,实际上根本没人想要在这里逗留。
正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时刻,却恰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才被迫留在这里。祝闻祈不留痕迹地替狼狈众人找回了点面子,那几个本欲偷偷溜走的人对视一眼后,肌肉紧绷的肩颈微妙放松下来,连带着对祝闻祈的敌意也消散些许。
既然有人愿意出这个头把责任和风险一并揽下来,他们自然乐得见到事情朝着这一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身后是碎石不断打在护罩上,祝闻祈语气平缓,没在意旁人看向他的目光,继续说道:“祝某会竭尽所能,将后果降到最低。”
“诸位都是高风亮节之士,于情于理,都不该因为家事被埋没至此——”
说到一半,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心脏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无时无刻提醒着什么似的。
祝闻祈闭了闭眼,接着开口:“所以为了仙界着想,还请各位尽早离开此地。”
此话一出,一片寂然。
无华山的长老率先打破沉默:“小祝啊……”
每一届的比武大会,他都会在山脚见到因为懒得爬山,干脆弃权,翘着二郎腿等待结束的祝闻祈。
而现在……
他有些不确定地眯了眯眼,像是要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祝闻祈似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如今的气质却沉静下去,全然不见当初的心粗气浮,以及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种生生不息的活气。
面前之人面色苍白的可怕,与体内显著流动着的庞大灵力形成鲜明对比,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
祝闻祈温润笑意不变,朝着无华山长老行了一礼:“还得请长老帮帮忙,将大家带出去。”
无华山长老愣怔片刻,明白祝闻祈这是不想当着所有人说出秘密。
还没等他开口,便有人开始怀疑起祝闻祈的用意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想独吞金羽阁内的各项法宝?”
谁会闲的没事儿干当这个圣人,还不名一钱,除非脑子被驴踢了,不然想不到为什么会这么做。
祝闻祈听见这话无甚反应,反倒是旁边回过神来的林开霁一腔热血猛地上头,气得语序颠倒:“独吞谁!?”
他抄起袖子便想和说话那人干上一架,一旁的祝闻祈及时拉住他,摇头,示意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心脏抽搐的痛楚渐渐平息下去后,祝闻祈才缓缓开口:“原因已经说过,祝某便不再赘述。”
“除此以外,我有两点要求,”祝闻祈伸出两根手指,“一,各位出去后,若是还有余力,请告知周遭百姓尽早转移,如若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也能减少损失。”
大概没想到祝闻祈提出的要求会是这个,众人沉默下来,微妙的尴尬气氛逐渐蔓延出去。
“……其二,”祝闻祈放下一根手指,虚虚指向一直站在护罩边缘,研究该怎么出去的日月谷谷长身上,“把他留下。”
那人研究护罩的动作一停,顷刻瞪大了眼睛:“凭什么!”
祝闻祈语气轻描淡写:“如若不服,你可以和大家商量一下。”
到底是率先离开这里提醒百姓尽早离开,还是留在这里为了日月谷谷长和祝闻祈僵持下去?
众人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日月谷谷长□□脆利落绑起来扔到一边,他们朝着祝闻祈纷纷行了一礼。
祝闻祈面色不改,以极快的速度凝出一个又一个小型护罩,而后微一颔首,示意他们可以离开。
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祝闻祈,赵长老,日月谷谷长,林沐同,林开霁,叶知秋以及玄霜派一干弟子。
他自知劝不动林沐同和林开霁两位倔驴,索性不开口,对着叶知秋说道:“叶长老,事关重大,还得麻烦你将他们带回去,先一步将消息传给掌门。”
叶知秋不为所动:“消息自有别人散播,他们有你的护罩,不需要我护送他们出去。”
微风吹过,将她脸上的帷帘吹动:“祝长老,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没有丝毫婉转的余地,叶知秋单刀直入,直接发问。
祝闻祈斟酌的话语被噎了回去,扭头一看,发现林沐同和林开霁用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祝闻祈:“……”
“说来话长,”他一如既往地含混了过去,“总之,我现在得进去救娄危。”
“你一个人?”林沐同反问道,“你知道化神期走火入魔之后的后果吗?”
不仅金羽阁会被履为平地,方圆几百里到几千里都会变得荒草不生。
“我知道。”祝闻祈语气淡然,“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语气太过笃定,仿佛对驯服入魔的化神期道士需要多少灵力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林开霁望着祝闻祈的眼睛,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恐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祝长老,消失的这一天里,你到底去做了什么?”
祝闻祈避而不答,目光落在了院落布满蛛网灰尘的木门上。
他半垂着眼,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良久没开口。
重而紧密的疼痛逐渐从心脏沿着五脏六腑展开,像是在提醒时间紧迫,容不得片刻晃神,更容不得他将那点回忆反复再咂摸一遍。
指尖开始微微发麻,祝闻祈深吸一口气,抬眼,走了两步,将手搭在门扉上。
“如果出来后没看见我,帮我转告娄危一句话。”
不好的预感重重砸下,林开霁瞳孔骤缩,惶急要去拉住祝闻祈,却只抓到了一片衣角。
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祝闻祈的嘴动了动:
“……”
第98章
刚推开木门, 一道凛冽剑意夹带寒风排山倒海般袭来!祝闻祈翛然侧身躲过,耳边碎发被风吹起,被锋锐剑意削去一缕, 无声落地。
细细密密地的痛流经四肢百骸, 如同针扎, 祝闻祈闭眼缓了片刻,来不及多做调整, 便立刻开始寻找娄危的身影。
院落内一片狼藉, 房屋斜斜塌下去一半,房柱剩了半截, 突兀立在原地,直直刺向天空。地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深有半尺的剑痕, 光是看过去,便让人胆寒起来。
目光扫到熟悉身影,祝闻祈顺着向上看去,看清后,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娄危全身浴血, 剑来雪亮剑身被血污遮挡, 血顺着血槽滴滴掉落,在地上汇成一条细而蜿蜒小河。
仿佛察觉到祝闻祈投来的目光似的,娄危抬眼, 瞳孔漆黑一片, 没能倒映出来人的身影。
祝闻祈呼吸不由自主地颤了下,他下意识开口去喊:
“娄危!”
“别喊了。”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祝闻祈猛地转头,和旁边的女人对上目光。
一男一女悠然站在原地, 五官和娄危具是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个女人,眼睛和娄危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听不见的,不要白费力气。”女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祝闻祈,“你就是祝闻祈?”
千丝万缕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汇集,如同利刃直指最后的真相,一直挡在前面的黑雾缓缓散去,露出背后令人作呕的现实。
意识到之后,祝闻祈条件反射地想要干呕,又在两人审视的目光下堪堪忍住,深吸一口气,重新站直身体,冷冷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们连牲畜都不如。”
男人冷哼一声,藏在袖子下的手开始摆弄那几根细线,倨傲开口:“生他养他,现在只是到了要他回报的时候,你一介外人,有什么资格评判?”
女人脸上还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温温柔柔地开口:“你倒是勇气可嘉,明知他已经走火入魔,还敢进来。”
“既然如此,”她转过头,目光落在娄危身上,“不如一起看看我们孕育出来的杰作。”
地上除去纵横交错的剑痕外,再向下,便是繁重复杂的法阵,血液顺着流进去,被滋养过的地方刺出雪亮的光,这便是外面看到的光芒。
“这么多年以来,安神咒只在他一人身上成功过,而自从那场大火之后,便失去了他的踪迹,”女人像是有些苦恼般揉了揉太阳穴,微微蹙眉,“但雪绸实在离不开他,一找就是许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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