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不是一两天,一两个月,是两年,大家讨厌了你两年,你真的不检讨自己吗?”
张江在说这些话时,有注意到周遭同学看过来的眼神越来越冰冷。
他们介意成为张江口中的“大家”,被他代表,张江知道。
但没办法,事情一步步发展到这种地步,想一笔带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高兴只是因为刚刚祝余说的那番话太漂亮,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了他们。
只要自己能吵赢,局势就能逆转,其他同学就不会怪他。
殊不知吵架必胜的方法是坚持只输出自己观点,绝对不要听对方说了什么,更不要被对方带着走。
在张江选择回复祝余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只见少年勾了勾唇角,又用简单的一个字评价了他。
“急。”
张江瞪眼:“……”
刚刚他没急。
但现在他有点急了。
他想问祝余自己哪里急,哪句话说的不对。
话都到了嘴边,但怕多说多错给咽了回去。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没急。”
然后学着祝余去点评对方:“你知道吗,你这样很小丑,我抛出的问题你是一句都不敢回,光说些别的岔开话题,你这不就是在心虚吗?”
对。
就是这样。
“你心里有愧!”
张江说得斩钉截铁。
“乐。”
少年笑得杏眼弯弯。
又是一个字。
不行了,张江几乎要气厥过去了。
其他人也不再瞪张江了,他们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些怜悯。
再迟钝的人此刻也分得出是什么状况,摆明了是张江在被祝余当狗耍。
但张江在气头上才没发现。
不过比起张江,大家更好奇他身边的丁辰为什么不说话,卧龙怎么能抛弃凤雏,让队友一个人战斗?
丁辰如芒在背,知道此刻要是不说点什么,会显得比张江还丢人。
但此刻祝余显然占上风啊。
要怎么样说话才能看上去像帮了张江,实际上又能稍微和张江划开界限?
他想了几秒,憋出一句:“你不要太过分了祝余,就算张江说的有些不对,但也好过你这样咄咄逼人,你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祝余有什么错?
又是谁在咄咄逼人?
宁骏心中怒火又蹭一下冒上头,脏话都准备喷涌而出了,只听身边少年又是幽幽吐出一个字。
“孝。”
……
围观的人听了差点绷不住笑,一个个脸涨得通红。
高明,实在高明。
一个字就将丁辰的小心机戳破,不仅将他又踹回到张江阵营,还骂他是张江的儿子。
确实,丁辰比张江还下作。
气头上的张江总算意识到,自己和少年的战力并不是一个等级的。
只是两年来对方从未还击过任何人,才造成了祝余怕事胆小的错觉。
张江心知此刻自己已经输了,不打算继续吵下去,但最后依旧想挽回一些面子。
他说:“算了,和你这种人说不通的,我不跟你计较。”
张江觉得这么说总算没错了吧。
他想不出祝余回哪个字还能气到自己,最多回个“六”,那也不算自己输,是他主动休战,他大气。
祝余确实没回单字。
看着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渐近,祝余对张江挑衅地挑挑眉,但声音却压低了些。
他用不能被全班听到,但肯定能让张江听清的声音,宠溺地说了句:“好,谢谢儿子不跟爸爸计较。”
“我操你妈!”
张江拍案而起,脸色铁青,这要再忍,那他就不是个男人。
他今天必须好好教育一下这小子。
“你他妈是不想活……”
但这位男人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张江!”
一个听上去比他还暴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跟谁他妈他妈的呢?是谁允许你在我的课堂上说脏话的!”
这声音……
“是黄老邪。”宁骏吓得把头差点埋进课桌里。
黄老邪名叫黄琼回,因教学严格,死抓出勤,绝不放水的态度成为土木系每一届学生心中的噩梦。
“完了完了,张江这下完了。”
黄教授连学生上课走神都忍不了,会因此扣学生平时分,现在听见张江大放厥词,那岂不是至少要扣他一半平时分?
这堂专业课本来就难,纯靠考试很难安全过关,很多学生都靠平时分吊命。
要是把平均分扣了……
宁骏想到这里,忽然都有些怜爱张江了。
张江显然也知道严重性,他毫不犹豫地指向祝余。
“教授,你怎么上来就骂我,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他先骂了我,我忍不了才还击的啊。”
黄教授沉着脸顺着张江指的方向看去。
虽然张江的成绩不好,但看上去气得额头全是汗,那委屈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在伪装。
而且这是教室,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想必他不敢扯谎。
可视线顺着那根食指落点在祝余脸上,黄教授的眉头跳了跳。
“你说谁先骂你?”
“祝余啊。”张江瞪眼,手指又狠狠对着祝余猛点了两下。
黄教授眼睛瞪的比张江还大。
祝余?
多好的孩子啊,他会骂人?
黄教授不信。
他从业几十年,好学生见的多了,可祝余这样从文人傲骨到全部学业都一等优秀的学生见得不多。
他和其他教授都是怎么看祝余,怎么觉得这孩子是个宝贝。
他们当然也知道其他学生不喜欢这孩子,系里风言风语传的那么多,他们想忽视也难。
教授们心疼祝余,但又不好插手,本身祝余就因为不合群被排外针对,如果他们在下场进行调节,恐怕会遭来大家对祝余更大的恶意。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别人想对祝余使绊子时,无条件信任祝余。
比如每次评优评先接到的匿名举报,比如现在。
台下的两位少年,一个大病初愈,嘴唇苍白,垂着眼睫状似不安,看上去快要碎了。
一个中气十足,叉腰指人,目露凶光。
还用问啊?
黄教授反正不打算追问具体情况,他看都懒得多看张江一眼。
“以后我的课你可以不用来了。”
嘶。
大家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黄教授曾经对很多觉得没救了的学生都说过这句话,他不是说不让你再来听课了,受教育是你的权利,他只是在通知对方——
这门课的平时分归零了。
除非期末卷子完全填到满分,才能及格,不然挂科就要重修,重修还是面对黄老邪。
这门可是专业课,如果大四毕业还没过……
张江懵几秒,回过神的瞬间吸了一大口气,朝台上大喊。
“为什么啊,你不公平啊,你为什么问都不问就断定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啊,我没平时分了那祝余就有吗?他和我吵架的,为什么就罚我一个?”
他很急,几乎破音。
黄教授以为张江再笨,至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但确实忽略了狗急还会跳墙。
黄教授皱眉,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张江,他的余光在瞥祝余,虽然相信这孩子不会骂人,但……万一呢?
他也不确定这种事如果闹大了对祝余是好是坏。
所有人都在观望,他们在等的不是教授的态度,教授们喜欢祝余,他们知道。
他们想看看祝余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是只有嘴皮子利索吗?
少年在众人的注视下仰起头,眼中清澈一片。
“教授,是我先骂人的。”
他承认了。
“你听到了吗教授,他说了,是他先骂人的!”张江眼圈都急红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根本没意识到为什么少年会这么轻易承认。
黄教授没说话,等少年的后半句话。
果然,少年语气冰冷,丝毫不见做错事的胆小忏悔。
他只是平静地提出解决方式:“教授,我并不希望用这种事耽误您上课,我会简单告诉您发生了什么,然后提出解决办法,如果您觉得合适的话可以先继续上课,其他的事情我会自行处理。”
黄教授同意了:“你说。”
“在假期时,我食物中毒差点出大事,是同校的其他学生恰巧遇到我,送我去医院,但不知道是谁将我昏迷时和他在一起的画面拍了下来,并在校内传播,还造黄谣。”
“说的内容非常难听,我就不再重复玷污您耳朵了。”
“我知道有许多同学不喜欢我,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也怪我,以往觉得不搭理就能大事化小,大家腻了也就不会再提我了,但我错了,有人不想放过我,还想要对我的人格进行侮辱,践踏我的尊严。”
祝余本来只是想针对黄谣事件,拿张江开刀。
可是忍不住就想为原主说两句公道话。
“我不认为努力是可耻的,也不认为家境贫寒是什么过错,穷并非是错,穷且有骨气更不是被针对的理由,你可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需要任何人喜欢我,但我不会放过造黄谣的人。”
他将话题拐了回去。
“张江同学刚刚正是借此事在班级大做文章,他将造谣进一步扩大化,误导其他人,并想带领其他人一起攻击我。”
祝余在说到这里时,张江突然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
“不是的,”张江摇头,慌着想申辩,“其他同学也……”
但他不是祝余,这些人际关系是他最看重的。
周围投来警告的目光,他将嘴又闭上了,只能闭上眼听祝余的下一句话。
祝余要求:“下课后我会报警,在警方调查后,如果能证明我说的不是假话,希望校方能将此次事件记入造谣人的档案。”
“反正证据我都有,那些群聊里的发言记录……”
一旁三位室友非常默契的举起手机:“已经都截图了!”
秦一阳更鸡贼:“吵架的录音我也有!”
“…………”
全班震惊,但没有人敢说话,他们只是睁大眼交换眼神。
没必要吧?
只是黄谣,没必要闹得这么大吧,还报警。
质疑的目光接二连三投来,少年的头未低下半分,下颌线绷成了一条直线,倔强地像不愿向暴雨低头的野草。
很快,那些目光不再含有质疑。
他们懂了,祝余这次是来真的。
他真的在计较这件事。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黄教授原以为只是斗斗嘴这样的小事,没想到现在的孩子竟然恶毒到敢造同学黄谣的地步,他这次连骂都不愿意骂张江了。
有的学生他教不起。
黑色马克笔狠狠摔在讲桌上,黄教授看向张江,六十岁的老头发起怒来看得人胆战心惊。
“不用等下课,这节课不上也罢,张江出来,跟我去见你们辅导员!”
黄教授大概能猜到祝余的意图,他很高兴这孩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给了老师们一个出力的机会。
那就闹大吧。
帮他闹大。
黄老邪带走了张江,过了一会儿将祝余也喊了过去。
当看到真的有警方来时,大家最后心里那一丝希望也磨灭了,原来祝余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那他们之前……
【这还是第一次你不在时,教室里没有人敢讨论你,你杀一儆百的目的达成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敢有人乱传你的谣言了。】
【至少当面不敢了。】
祝余的三个室友在群里为他直播教室内的情况。
宁骏觉得他这次的处理手段非常牛逼。
【不主动惹事但也绝不怕事,有哥当年几分风采了。】
【对了。】
刘普问祝余。
【有结果了吗?打算怎么处理啊?】
祝余站在办公室外回复室友们的消息。
办公室内,张江被他爸揍的边喊边满屋子乱窜,听说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挨打,其他老师追在张父身后拦,一片鸡飞狗跳。
祝余本来就怕被追逐战不小心误伤,余光看到张江妈妈流着泪朝他走来,似乎想求情。
他赶紧说了句:“我头好晕,这次事情对我造成了太大的心理阴影了,抱歉,我想先出去透透气。”
然后也不等人回答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报警其实不一定会立案,看看一会儿具体会怎么处罚吧,我不要求他蹲局子,只要求他录视频公开在各平台给我道歉,然后再将这件事记大过,进学校档案。】
祝余的目的很简单,杀鸡儆猴就行,麻烦一次,清净几年,划算。
可教授们好像比他还要激进,张口第一句话就是……开除学籍。
真能因此开除学籍吗?
祝余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发展还要再看。
室友们都赞同他的做法。
又过了一会儿,秦一阳突然在群里说了句“woc”。
【忘了正事了,你国庆不在宿舍,有个别的系的男生来找你,说是放假前找过你谈话,但当时你有急事要赶路就没理他。】
祝余记得有这么回事,当时好几个人想拦他,他为了早点回宿舍看日记,就没搭理他们。
秦一阳说:
【他找了你三次,然后第三次还没见到你,就塞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刚才忘记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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