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定在心里咒骂自己,续星离心想。
但他很想笑。他也的确笑了。
被骂又怎么样呢?自己又没有错,骂自己的人才错了。
看见他笑,续铭和叶嘉婷更是恨得牙痒痒,要不是双手双脚都被铐了起来,看他们的样子,估计会直接冲上听众席。
续昼往前探了探,将他挡在了身后。
这下他看不见那两人的表情了,却听见了叶嘉婷的嘶吼。
“续昼!你会后悔的!你个疯子!败家子!我就应该把你们都关起来!全部都关起来!”
续昼没有任何动静。
续星离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能想象到这人冷漠的、不可一世的神情。
叶嘉婷还在说些什么,被警察很快带了下去。
直到过了很远,续星离还能听见女人的嘶吼。
续星离垂下眼,站起身想走。没想到没走几步,竟然遇到了周管家。
周管家换上了朴素的便衣,见到他们,依然礼貌地鞠了个躬。
续昼将他们带去了旁边的蛋糕店。
续星离面前摆着一个精致的蓝莓蛋糕,他正将奶油上的蓝莓一个一个挑出来吃掉,就听见续昼开了口:“周叔,你最近怎么样?”
管家端着咖啡,点点头:“我很好,大少……”
“别叫那个,喊名字就行。”续昼打断他。
管家静了几秒,点点头,说:“好。我很好,正好也到年纪了,直接退休养老了。”
续昼也点了头:“有任何需要,联系我就行。”
管家抿一口咖啡,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之前的事情说一声抱歉。”
续昼和续星离同时愣住了。
管家叹一口气:“我一直知道老爷夫人的管教方式有问题,但我却从来不制止。”
续昼垂下眼。
“你们是我看着长大的,但在最后也没能站出来保护你们。”
“不用说了。”续昼出了声。
管家便不再开口。
续昼声线有些冷:“你不必感到抱歉,也不用特意找我们,既然一切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而后他站起身,揉了揉续星离的头发,说:“我去结账,等会儿就走。”
续星离怔怔地点点头,看见他走远,又意识到自己的蛋糕还没吃完,赶忙拿起叉子。
“小少……星星。”对面的管家忽然出了声,声音很低,带着深深的疲惫感。
续星离抬起头。看见管家正在看着自己。
见续星离看向他,管家继续说:“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续家不放你走吗?我告诉你。”
没等续星离反应过来,管家已经公布答案:“因为他们需要你来困住大……小昼。”
续星离睁大了眼。
“只有你还在续家,小昼才不至于与续家脱轨。”
“你那个时候还小,可能不知道,小昼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几乎与续家断了联系。即使打来电话,也是你和他赌气不接电话,他来找我们询问你的情况。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老爷和夫人有了危机感。而且刚好那个时候,续家的产业开始没落了。”
管家只说到了这里,后来续昼就回来了,和管家打了个招呼,带着续星离走了。
续星离有些晃神,被续昼注意到,问:“后来管家还和你说了什么?”
又在套话。
续星离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下意识说:“我的蛋糕没吃完。”
续昼无奈地笑起来,变魔术似的从身旁拿出来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崭新的蓝莓蛋糕。
他将蛋糕递给续星离,说:“小吃货,这下可以说实话了吗?”
续星离抱着蛋糕,抿了抿唇,最后摇头,咕哝着:“原来我走不掉都是因为你。”
“嗯?”续昼没听清,看他一眼。
续星离看见他有些来火,干脆敞开了:“我说,我不能离开续家都是因为你!”
续昼愣了下,但似乎早就知道了,所以也没有多惊讶。
“是。所以在你表露出想逃离续家的那一刻,我就在为脱离他们做准备。”
“但我无法直接脱离,因为你还在他们手里。而且我不能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让你跟着我出来受苦。”
他停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说:“不过,如果你没有重生回来的话,我可能会这么干。”
续星离不太理解这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但是续昼没再继续解释,只是收回视线,说:“说好的礼物,今晚给你,记得来琴房。”
就因为这句话,续星离余下的时间都很兴奋,抱着Sterre在房间里数了一下午的花。
他挑来挑去,挑了三朵依然开得鲜艳的月见草,和Sterre说悄悄话。
“先给三朵,免得某人太得意。”
Sterre听不懂,还是喵喵应和着。
吃完晚饭后,一人一猫早早候在琴房。但等来的不是礼物,而是续老爷子的死讯。
第60章 手拿出来
早在续家被爆出破产的那天, 续老爷子就一个脑梗被推进了急救室。后来全靠药物和氧气瓶在ICU吊着,直到判决结果出来的当天才咽气。
老爷子活了一辈子,临走的时候身边的亲人全部都在监狱, 续昼作为他唯一还自由的亲孙,无论如何都要赶过去。
接到电话时, 时间还算早,续昼没让续星离外出,只叮嘱他早点睡觉。
续家的官司结束后没几天, 续星离就要进行决赛了,决赛当天就能出成绩。也就是说如果一切顺利, 续星离很快就可以出国了。
估计续昼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打算今天给续星离礼物。
结果没收到礼物,还听到有人离世, 续星离的心情一落再落, 倒也没像续昼担心的那样乱跑,只是在琴房弹了大半晚钢琴。还好周围没邻居, 不然不是吓死人, 就是投诉接到手软。
隔天早上他被陈阿姨在琴房找到,见他蜷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给阿姨吓一大跳,差点掏出手机给警察拨电话。
“你在这儿躺了一晚啊星星?也不盖个毯子什么的, 空调也不关,乖乖你没有不舒服吧?”陈阿姨看见他满脸憔悴, 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了,问东问西。
续星离没睡饱,脑袋都是懵的,此刻摇摇头, 站起身就往楼下走。
“去哪啊?先吃点东西喝点药吧?”陈阿姨在他身后追问。
续星离想说没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嗓子都哑了,而且咽一下就疼得像刀刮似的。
但是他实在太困,下楼灌了一杯热水,又趿着拖鞋迷迷瞪瞪回到自己的卧室。
直到傍晚,红艳艳的晚霞穿透纱帘,照在床尾,续星离才再次醒过来。
喉管里刀剐似的疼痛没那么明显了,他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可直到他看见正在给Sterre喂食的陈阿姨,他才知道续昼今天一整天都没回来。
他的脾性一下就上来了。
他有些生气。
陈阿姨催促他去吃晚饭,续星离就一个人面对桌子上的四菜一汤。
他吃着吃着倏地将筷子一放,站起身正要去拿一副新碗筷给陈阿姨盛饭,以此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孤单,却意外在岛台发现了一个盒饭。
续星离看了会儿,才探头问:“陈阿姨,岛台上的盒饭是谁的啊?”
陈阿姨看过来,回道:“给小昼的!他太忙了,总吃外卖不健康。”
续星离眼睛一亮:“那你什么时候送啊?”
陈阿姨想了想,说:“等你吃完我就去了。”
续星离扬起唇角:“我去送吧!不麻烦陈阿姨了!我很快就吃完!”
陈阿姨“啊”了一声,但看见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也没扫他的兴。
十分钟后,续星离坐上了被续昼安排专程送他们去医院的汽车。
汽车停在医院门口,一下车,续星离就看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续昼。
不知道是不是被街边昏黄的灯光照得,续昼的眼下泛着青灰,显得有些疲惫,但是语气却没怎么变:“你怎么想过来?”
续星离将盒饭递给他,随便扯了一个借口:“来看看,毕竟和续爷爷还是有一点交集在的,总得来看看,虽然他可能不想见到我。”
续昼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问:“你真要看啊?”
续星离点点头:“来都来了,还是看看比较好。”
续昼便带他去了。
续老爷子还没被送去火化,两人停在了停尸间外。
“还要往里走吗?”续昼的脸色差极了,问出来的语气却柔和。
续星离看见他的神色被吓了一跳,立刻顿下脚步,拼命摇头:“不要了。你怎么了?”
续昼冲他挤出一个笑,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应激。”
续星离懵了:“应激?”
续昼简短解释道:“上一世产生的,没大关系。”
上一世……
上一世死去的人,只有续星离。
续星离瞪大了眼。
最后他们来到餐厅,但是续昼明显没什么胃口,没吃下去什么。
续星离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想说自己其实也就疼了几秒,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能从续老爷子身上找优点,思来想去,嘴一抽,歪了题:“起码续爷爷走得比较体面。”
续昼拿着筷子的手一停。
坏了。
续星离立刻警惕起来。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和我相比,更体面一点,我也体面,只是看上去有些……”
“够了,”续昼冷声打断他,“别说了。”
然后他伸出手,命令道:“手拿出来。”
续星离缩了缩脖子:“你要干啥?”
续昼面无表情,一字一句,语气加重:“拿出来。”
续星离心知自己错了,不情不愿地将手伸出去,被续昼抓住时,还不忘嘟囔一句:“轻点打,这里人多,丢脸。”
但是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来,他被续昼拉起来,走出餐厅,来到街道,在一棵梧桐下停住脚步。
然后他的手被带着摸上去。
在他震惊之余,还没回过神,续昼再次开口:“跟我说,呸呸呸。”
续星离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过去。
“说。”续昼的语气不容置喙。
续星离像个小学鸡,呆呆地出了声:“呸呸呸。”
续昼松开了他,转身就走:“以后再说这种话,就真的要让你试试在大庭广众下挨打的滋味了。”
续星离怔然地看着他哥潇洒的背影,收回自己的手掌,拿到眼前紧紧盯着。
手心里沾了一些掉落的树皮和灰尘,脑子里播放的却是续昼顶着张俊脸说“呸呸呸”。
不得了。段弋知道了肯定又能笑一年。
续星离迟来地勾起唇角。
他哥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爱的?
回过神来,续星离弯起眉眼追上续昼,尽管知道这人在生气,还要笑着打趣:“续昼,你再说一遍!我想听。”
续昼懒得理他,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后来续昼也不让他在医院待了,自己也没继续待下去,而是一起回了续家。
但是续昼只眯了一会儿,天刚蒙蒙亮又走了。今天是老爷子火化的日子。
续星离一醒来嗓子眼更疼了,起床就开始找药吃。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又因为最近练琴太狠,耳朵有些疼。他找出助听器戴好,正准备练琴,手机又响了起来。
林些打来电话。
续星离刚接通,就听见她急哄哄地说:“星离,刚刚医院给我打电话,说周叔晕倒了,我下不了床,你快去看看吧。”
电话接通半小时后,续星离赶到了医院。
周叔已经清醒了,正躺在病床上输液。看见续星离走进病房,愣了一瞬,随后很快坐起了身,双手快速地在自己的身上摸了摸,最后掏出来一张卡。
那是续星离给他的积蓄。
“喔呜啊(我不要),啊偶(拿走)!”周叔着急地将卡塞到续星离的怀里,嘴里不停念叨。
生怕续星离不想要,周叔又拼命比划手语——我有钱,我有钱。
续星离听过续昼说周叔的事情。
周叔的耳朵在二十年前还是好的,和续星离的生母都是本市一家小有名气的企业的小职员,经济不算富裕,但也有点积蓄。
但是生下续星离后,周母的身体大不如前,辞了工作,家里就只有周叔一人补贴家用。
两年后,周叔的耳朵开始病变,突然听不见了,一查才知道是家族遗传病,能治好,但花费巨大。
又祸不单行,当年全球经济衰退,各家企业纷纷开始裁员,年轻的周叔成为了第一批失业人员。
就是在那时,周叔几乎一蹶不振,天天酗酒,神智也不清,精神出了点问题。
后来为了不拖累妻子和儿子,主动提出了离婚,房子留给妻子,儿子跟着妈妈。
周叔净身出户,刚开始几年脑子还算清醒,做些零散的工作,后来越来越浑浑噩噩,语言系统都退化了,也学不明白手语了,只能依葫芦画瓢。
因为要赚钱养家,周母整日忙于工作,对家里的孩子照顾疏忽,续榆就跟着外面的大哥混,整日不学好。他还算有点良心,没钱了不找母亲,去勒索威胁自己早就没印象的父亲。
后来周母生了重病,要血,续榆拿到结果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刚好那时傅舸找到了续榆,两人达成合作。
当初续星离听到这儿的时候愣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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