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骤然亮起的灯光下,他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但本人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而皱着眉头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
见状,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随后,有只平稳的手将他从被褥中轻轻薅了出来。
况憬沉默地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衣物,极为耐心地帮丰琅洗一一换上,动作标准得像在照顾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重症患者。
穿衣、穿鞋、洗漱……最后他甚至还半扶半抱地把人引到了餐桌前。
“吃饭了,今天的煎蛋是溏心的。”
等到眼镜都被况憬稳稳架回了鼻梁上之后,丰琅洗这才慢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他睁开眼睛,开始享用起盘中卖相颇好的早餐。
【宿主,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丰琅洗坐在椅子上任由哨兵帮他梳头的懒散样子,030的三观有些摇摇欲坠,祂十分艰难地说道:
【您……这是想把自己给懒死?】
[怎么,这也违反龙傲天的行为条例了?]闻言,丰琅洗微微眯起眼睛,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恰到火候的煎蛋,细碎的暗芒在眸底轻轻晃动,[我这回可没用精神力,也没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说完,他又笑着瞥了眼跑去厨房忙碌的高大身影:
[而且,说不定他天生就喜欢照顾人呢?那我这算不算是在帮他。]
……算,他天生喜欢给自己找个活祖宗!
系统暗自腹诽了两句,可看着任务面板上纹丝不动的追随者数值,又看了眼被使唤得团团转却依旧面色如常的白发哨兵,祂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魔幻了。
第76章 实验,暗杀(捉虫)
吃完早餐后, 丰琅洗像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走向了白塔为他提供的秘密实验室。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衬衫袖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布料间泛着青白的色泽, 修剪整齐的甲床透着一股斯文克制的味道。
况憬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军靴踏在地面时发出了规律的声响。
和煦的阳光透过通风管道的菱形间隙, 在长廊两侧的墙壁上折射出破碎的光斑,为这两道高挑的身影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虚幻轮廓。
光影交错间,向导的风衣下摆在行走时微微翻动,如同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鹤, 与哨兵紧束的黑色制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六点四十五分, 丰琅洗准时抵达了安检长廊。
一道道加密闸门在他接近时自动亮起了生物识别的蓝光, 他修长的手指在识别器上蜻蜓点水般飞速掠过, 动作娴熟得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次。
终于, 两人在尽头一扇印着简笔灵芝图案的铅灰色大门前停下脚步。
“早上好,博士。”确认来访者身份后,有道温柔的女声从他们头顶轻轻响起, “今日所需的实验品已经送达,其中包含初等级哨兵五名, 中级哨兵两名,高级哨兵……
“当前室内温度22摄氏度, 所有设备已完成自检,预祝您研究顺利。”
闻言,况憬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收紧。
但下一秒,在头顶的监控探头扫视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冷淡姿态。
“祝您顺利。”哨兵和往常一样沉默着后退两步, 躬身守在门外。
对此,丰琅洗恍若未闻。
他只是将脱下来的风衣随手抛向身后,甚至没有回头确认它是否落在了正确的位置,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门内。
实验室的安全锁在向导身后悄然闭合,将门内门外彻底隔绝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瀑布般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各类手术器械在无菌台上排列整齐,金属表面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数十位在白塔任职的年轻哨兵毫不设防地躺在拘束床上,他们的精神体也无力地瘫在一旁——这些待宰的羔羊此刻彻底沦为了上层阶级实现野心的利益牺牲品。
而在这里,丰琅洗是掌管生杀大权的绝对王者。
机械臂无声滑来,为他披上雪白的实验服。当最后一粒纽扣扣好的瞬间,那双总是含笑的赭红眼眸骤然迸发出骇人的光彩。
“第72次进化实验,记录开始。”
温和的假面如同风化的泥塑般从丰琅洗脸上一点点皲裂剥落,露出了下方神经质的、近乎疯狂的求知欲望,给他赋予了一种诡异的非人色彩。
在他强势的精神剖析下,监测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实验台上的哨兵突然开始剧烈抽搐,力度大到几乎要撕裂巴掌宽的拘束带。
此刻,陷入紊乱的精神图景内,各种极端恐怖的情绪污染如同海啸般疯狂涌出,足以让普通向导瞬间陷入崩溃,丰琅洗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准备融合。”
定位到目标精神体的核心部位后,他饶有兴致地划破了自己的掌心,殷红的鲜血瞬间从深可见骨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太岁紧跟着从虚空中浮现出来。
丰琅洗捏着冰冷的刀尖在祂身上挑挑拣拣一下,最终选中了一块相对丰盈的组织。
“嗤”的一声轻响,太岁的肢体又残缺了一点,被切下的肉块像活物般主动游移,裹挟着主人的鲜血一起坠入哨兵体内——
下一秒,原本陷入昏迷的精神体蓦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瞳,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祂身上那些痉挛的肌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涌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厚重的皮毛下破体而出!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看着眼前这颇为残酷的一幕,030默默在脑海中念叨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也许宿主所推行的“基因选择计划”的确过于激进,但讽刺的是,对于这些注定要被牺牲淘汰的普通哨兵而言,实验衰退后提前退役、合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竟已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铅灰色大门的另一侧,况憬的指节早已攥得发青,坚硬的指甲掐破薄茧深深嵌入掌心,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无比,宛如一具被生生钉在墙上的动物标本。
哨兵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诡谲异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味从门缝中缓缓渗出。但更为可怕的是,他发觉自己的心脏似乎已经不会再因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而感到痛苦,这瞬间让他如坠冰窖……
终于,当实验室的金属门再度开启时,况憬看见丰琅洗逆着光、施施然地从中走出。
这人雪白的袖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暗色痕迹,如同无声的哀嚎;玻璃镜片上凝结的血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看起来格外刺眼。
“怎么,”注意到那股直勾勾的视线后,丰琅洗将被血污模糊的眼镜随手抛出,金属镜链在况憬胸前撞出清脆的声响,“都跟着我这么久了,还没看习惯啊?”
哨兵没有接话,只是缓缓低下了头,主动避开了丰琅洗意味深长的打量。
沉重的镜框在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上留下了两道突兀的压痕,失去饰品的遮挡后,现在的丰琅洗看起来更像是戴着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
他瞥了一眼况憬紧闭的嘴唇和低垂的眼睫,忽然轻笑出声:
“啊……我可记得某人第一次迎接我出来的样子。
“那时候,你恨不得把我直接给生吞活剥了吧?”
说话时,他阖着眼帘,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手指,指缝里还残留着未洗净的血渍。丰琅洗用惋惜的语气喟叹道:
“现在呢?白塔最忠诚勇敢的战士,你怎么连瞪我一眼都不敢了……”
闻言,况憬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却依旧一言不发,他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哨兵知道,这些源源不断被送来的实验品只会是白塔的手笔,而自己,也是其中助纣为虐的一环——他早已经认清了这个现实。
不远处,通风系统的嗡嗡声在长廊里面接连回荡,像是某种庞然大物濒死前的哀鸣。
“好了,出去转转吧——”
在长久的沉默中,丰琅洗突然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他眯起眼睛,抬手将额前汗湿的碎发全部拨到脑后。
“除了实验室,天天就是跟你这种无聊的人待在一块儿……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没点活人气了。”
话毕,丰琅洗便悠哉悠哉地迈出了脚步,况憬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塔外,无边的暮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城市,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不远处的警戒墙上亮起了刺目的探照灯,洁白的光柱在黑暗中来回扫射,将一切潜伏其中的事物都覆盖在无形的监控之下。
偶尔有归巢的飞鸟从空中掠过,只在高耸的墙面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剪影。
两人穿过最后一道闸门,来到了白塔外围的安全区。
夜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带起一股灰尘、铁锈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这让况憬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哨兵后颈上的汗毛在低温中毫无征兆地根根竖起,他本能地调整着呼吸频率,将五感维持在最佳状态:不远处边界的铁网上传来了隐晦的电流声,有两只老鼠在下水道里来回窸窣穿梭,还有——
某个潮湿的角落,隐约传来了动物幼崽细弱的呜咽。
幼崽?
这个意料之外的生物不由得让况憬微微一愣,他转身望去,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乱石堆旁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有只巴掌大的小猫正蜷缩在被雨水泡发的纸箱里。
它浑身脏兮兮的,原本的花色已经变得难以辨认,浑身的毛发几乎被泥巴糊成了一团,手脚更是只有火柴棍那么点儿细,看起来实在令人揪心。
“啧,好丑……”
丰琅洗从况憬身后探出头来,他眯起眼睛打量片刻,忍不住嗤笑了一句。
说是这么说,可这人的身子却在不住地纸箱的方向倾斜,脚下也无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电光石火之间,箱子里突然暴起一道诡异的黑影——一个身形消瘦的哨兵不知何时竟以惊人的速度从阴影中跃出,直冲丰琅洗的面门而来!
【小心!】
但示警来得太迟了,袭击者已然用力扣下了扳机,消音手枪接连发出了致命的闷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丰琅洗的瞳孔骤然紧缩,在末日尸潮中搏杀出的本能让他险而又险地向后仰去,子弹擦过他的下颌留下一丛凋零的血花。
与此同时,太岁猛然从精神图景中具现而出,却在扑向袭击者的刹那被一道更小的黑影拦截——那只其貌不扬的小猫突然暴起,尖锐的犬齿精准地咬住了太岁的气管!
“黑足猫?!”
这种非洲大陆上最凶猛猫科动物,足以放倒比它大十倍的猎物!
见状,况憬在反击的间隙果断放出玉京子上前缠斗,他认出了这个标志性的精神体——此人正是下城区黑市上小有名气的杀手,安可道。
第77章 战斗吧!直球克一切(已修)
“咳、居然直接杀到白塔来了……”
丰琅洗倚在微凉的地面上笑着感慨道, 他用手指捂住了颈侧狰狞的伤口,温热的鲜血却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指缝中涌出,将他素白的衬衣染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深红。
“看来, 黑市上买我人头的赏金又涨了不少啊。”
向导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贯的笑意,却又多了些许掩饰不住的虚弱——这是无疑失血过多的先兆。
不过,在场的另外两位哨兵显然都没有时间对他“关照”一二。
此刻, 白塔的警戒墙上终于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姗姗来迟的光柱正在往这个剑拔弩张的角落迅速逼近。
况憬与安可道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从对方眼中读出了相同的讯号——
必须速战速决。
“砰砰砰!”
新一轮的交锋在瞬息之间即刻爆发,无数滚烫的弹壳划破空气呼啸着坠入泥地, 擦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尽管况憬主动上前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但在短短几秒时间内, 身处风暴中心的丰琅洗还是不可避免地再度负伤挂彩, 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浓重的甜腥味。
【嗷嗷嗷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宿主您快被打成筛子了啊——】看着丰琅洗身上不断涌出的猩红液体,系统在意识空间急得团团转,机械嗓子都快嚎得冒了烟, 【士可杀不可辱,这还不如直接给人一个痛快呢……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失血过多的死法一点儿也不龙傲天!】
闻言, 丰琅洗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在脑海中幽幽地叹了口气:
[030……再这么吵下去, 我还没被子弹打死,就要先被你咒死了。]
简单地插科打诨过后,丰琅洗在系统的催促下开始漫不经心地寻找着最近的掩体。
短时间内大量失血让他的视野逐渐变得模糊,尽管处境危险,向导的大脑却异常清明。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一针强效兴奋剂,将他身体的各项机能激发到了极致。
在四处纷飞的流弹的干扰下, 丰琅洗敏锐地捕捉到手槍换弹时细微的声响,他果断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时机!
染血的风衣如白鹤般从他身上猛然飞出,下一秒就被破空袭来的子弹瞬间贯穿。
丰琅洗趁机侧身翻滚,尖锐的碎石重重碾入他身上的伤口,带出了更多温热潮湿的液体,却也让那双明亮的赭红眼瞳中充满了亢奋的情绪。
一阵连击过后,枪声陡然停止了,双方似乎都已弹尽粮绝。
紧接着,空中猛地传来了冷兵器激烈碰撞的声音,两位哨兵同时选择了近身搏击!三棱.军刺和淬毒匕首缠斗在一起,每一次交锋都带着致命的杀意。
另一头,暂时进入“安全区”的丰琅洗面色惨白地倚靠在地上,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接二连三地朝他涌来。
向导发灰的嘴唇因为干裂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密密麻麻的冷汗将他额前微卷的棕发黏在脸上,配合着那件已经被染得惨不忍睹的白衬衫,显得青年颇为狼狈。
但丰琅洗的表情却十分放松,他半阖着眼睛,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了不远处缠斗成一团的精神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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