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一头的楼道间的门还真是开着的,斯星燃和钟缺一路无言着下去,一直到了酒店一楼。
钟缺见已经把人带到一楼,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就打算往上走回房间。斯星燃见他转过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钟缺的呼吸一滞。
整个酒店一楼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的灯光从酒店大门洒进来,把斯星燃的脸照的明明灭灭。钟缺忽然想起他第一次遇见斯星燃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被灯红酒绿的灯光照射着,却见不到半点艳俗的颓靡,只有耀眼的感觉。
即便已经睡了一觉,他的眼尾也依旧带着点红,在昏暗的场景下,能够勾出人无穷无尽的同情心。
钟缺生硬地移开眼睛,盯着斯星燃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说:“做什么?”
“陪我去吧。”斯星燃看着钟缺右眼边那颗色/情的眼角痣,说,“我有点害怕。”
钟缺在这一瞬间忽然回到了在东京的那一个晚上,他想起当时在床上的斯星燃就是这个模样,他漂亮得惹人怜惜,哪怕提出的要求再无理,也能让所有想要拒绝的话都难以诉诸于口,只能像昏了头一样地点头。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断了吧,除了表面上的营业,最好其他任何的联系都不要有。明明你无法接受与不能够承诺你未来的人在一起的不是吗?明明你这种生长在黑暗之中的人是不能够依赖阳光的不是吗?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纠缠不清呢?
可是他看着斯星燃期待的眼神,那些拒绝的勇气就在一瞬间被碾成了碎片与渣滓,连给他捡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手被斯星燃死死地拉着,根本没有办法走掉。
斯星燃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与挣扎,往他那儿更近地走了一步。
“算我求你,行么。”
钟缺根本没办法拒绝他了。
他闭上眼睛,认命般地说:“好。”
斯星燃露出得逞的笑。
拍摄地点的酒店外面根本没有什么吃东西的地方,斯星燃没叫司机,直接开着自己停在附近的车往周围最近的夜市开去。
斯星燃一晚上没吃东西,现在整个胃里空荡荡,见到什么都想吃。刚到夜市门口,就买了一份炒冰和生蚝,十分不注意形象地边吃边走。
钟缺原本还严严实实地戴着口罩在他旁边走着,结果转头看向他这个模样,就知道自己戴了也是白戴,早晚会被人认出来,索性也将口罩给扔了。
“喝糖水吗?”斯星燃驻足在一家店子前,问钟缺道,“或者我们待会去那家很有名的店子吃肠粉?算了,都要吧。你想喝什么?芋泥捞还是龟苓膏?”
“芋泥捞吧。”钟缺说。
“那我跟你吃一样的。”斯星燃拉他进了店,招呼老板说,“老板,来两份芋泥捞!”
店子里全是人,老板在人流中窜来窜去,钟缺还怀疑她根本没有听见斯星燃说的话,谁知过了没多久,就有人将两份芋泥捞端了上来。
“快尝尝。”斯星燃用勺子舀了一大勺送进嘴里,露出很满足的笑,说,“这家店真的超级好吃。”
“明明你不是广州人。”钟缺吃着芋泥捞,说,“怎么对这儿的夜市这么熟悉?”
“我在这也住了很久了。”斯星燃说,“从东京回来之后就搬过来了,偶尔想寻找一下灵感,就会到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去观察,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怪不得,我在这儿待了这么久,连我家门口那堆超市都没分清楚。”钟缺不好意思地说。
斯星燃瞄了他一眼,说:“你都可以几个月不出门,把狗仔给蹲得都厌烦,分不清楚超市也很正常。”
他这话音刚落,周围就不知为何开始变得躁动起来,斯星燃有些不解地望向外边,就见一群人举着手机对着他们拍照。
“完了。”斯星燃说。
钟缺慢吞吞地吃着碗里的芋泥捞,逗他说:“不就是被围观了吗,你来之前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吧?怎么现在怂了。”
“谁知道晚上十一点半还有这么多人啊,他们不睡觉么?”
钟缺把芋泥捞全部吃完,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说:“走吧,还要去吃什么?”
斯星燃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说:“你不怕被拍?”
“该拍的都已经拍了,你难道还期望刚刚拍照的那些人不把视频发到网上去吗?”钟缺说,“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那为什么不玩的尽兴一些呢?”
斯星燃这才回过神来,说:“对啊。”
他想开了,整个人也变得不那么低落,和钟缺一起迎着闪光灯从糖水店里走出去,又和他一起吃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鸡架、米线、烤串、虾滑、甜点和奶茶。
斯星燃难得能和钟缺这么心平气和地走在街上,一晚上心情都格外的好,一开始有胆子大一点的人上前来找他拍照与签名,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到后面人变得多了些,他才停止了这项限时的活动。
周围围观的人相继将录制的视频发到了网上,又吸引了不少的人跑来看他们两个,但随着夜越来越深,凑热闹的人和粉丝便也逐渐散去了。
斯星燃与钟缺走回停车的地点时,他的胃里面已经要放不下东西了。
“吃的我快撑死了。”斯星燃说,“不过真的很满足啊。”
钟缺比他克制的多,一晚上只吃了一份芋泥捞和几小串烤串,闻言不由得笑他,说:“你就不怕明天一早上起来肿了么?到时候叶导肯定会说你一顿。”
“我明天可没有戏份。”斯星燃懒洋洋地说,“你好像也没有吧?”
钟缺愣了一下,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明天的通告单,似乎的确如斯星燃所说。
斯星燃说到这里,夜晚的冷风就往他脑子里灌,他吃多了导致停止转动的大脑又一次运作了起来,让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钟缺不解地望向他。
“你又怎么了?”
斯星燃把视线移向钟缺身上,朝他笑着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你和我明天都不需要演戏,酒店里又停电了,那不如我们开车去山那边吧?”
“去那做什么?”钟缺愣了一下。
斯星燃冲他无理取闹地笑。
“看星星。”
第33章 那夜谁将酒喝掉
钟缺不知道斯星燃为什么忽然想去看星星, 在凌晨十二点半,车子里面放着歌, 他把音量调到最大,震耳欲聋,还把两边的窗户全部开着,惹得周边经过的车子纷纷侧目。他们坐在这里,任由风从自己的身体上滑过。
斯星燃一晚上的兴奋在此刻飙到顶点,钟缺想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 他一定会直接站起来开车。
钟缺看着他们离市区越来越远,上到盘山公路时斯星燃终于减了速,他方才在没有摄像头的街道几乎将车飙到了两百以上,钟缺开玩笑说如果这时候出来一个交警他俩得双双被罚。
斯星燃不以为然, 不过到后面还是老老实实地依照交规行驶着车辆。
到达山顶的村庄时不过凌晨一点多, 斯星燃刚停好车, 车就自动熄火了。
“操。”钟缺听见斯星燃完美地爆了一句粗口, “没油了。”
钟缺皱了皱眉, 说:“......没油了?那我俩待会怎么回去。”
斯星燃下了车, 将车子的各个地方全检查了一遍, 最终笃定地说:“确实只是没油了。”
钟缺将车门关上, 双手叉在腰间,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话音刚落, 就见斯星燃从车里拿出一个帐篷和两瓶酒出来,将其中一瓶递给钟缺,说:“能怎么办,在这儿睡一晚呗,本来我就这么打算的。”
钟缺没想到他车子里装备竟然这么齐全,顿时哑口无言。
他想了想, 觉得既来之则安之,便动手帮斯星燃将帐篷撑了起来。
做完这些之后斯星燃也没有坐在帐篷外看星星的意思,钟缺看着他比划了两下,竟然十分敏捷地从底下一下子就爬到了车顶上。
斯星燃坐在车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钟缺,笑着对他说:“上来吗?”
钟缺怔了怔。
“我的车昨天才洗过,虽然飚了一晚上,但也绝对不会很脏。”斯星燃说着就往后躺了下去,他将手交合着撑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天际,“再说这里没多少人待着,民宿里的人都睡了,没人知道我俩坐在车顶上看星星。”
钟缺犹豫了一下,最终学着斯星燃的动作,爬上了车顶。
斯星燃的车顶不小,刚好能容量两个人躺在上面,斯星燃见钟缺上来,嘴角不由得往上翘,说:“你看上面的银河。”
钟缺躺在车顶,跟着斯星燃的视线往上仰望着,看到了一片紫色的银河,亿万个碎掉的星辰组合成为它,它们散发着光芒,就像无数颗钻石的碎屑掉落在宇宙中,被亿万年后的他们捕捉到。
“我曾经听说,这些星星都是亿万年前形成的。”斯星燃突然开口说,“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在银河底下对你做出我的承诺,银河听见了,你也听见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对你的承诺,已经经历了亿万年。”
钟缺没有回答他。
斯星燃却毫不在意,他坐起身,将自己手里提着的酒瓶上的盖子徒手拔掉,畅快地饮了半瓶,又随意地擦了擦嘴巴,对钟缺说:“你想要这样长久的承诺不是吗?”
风卷起钟缺的头发,将他俊美的脸庞暴露在银河底下,斯星燃注视着他,眼神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许久,钟缺坐了起来,他将自己与斯星燃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垂着眼睛,说:“你这样的承诺,只能算是作弊。”
“不,不算作弊。”斯星燃低低地笑起来,说,“这是根据科学依据所进行的承诺。”
钟缺沉默了一阵,说:“你明明......”
“明明告诉你我无法永远爱你,因为这是诈骗是么?”斯星燃打断了钟缺的话,他死死地盯着钟缺的眼睛,说,“可我现在后悔说出那句话了,你要多久的承诺?我都愿意给你。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亿万年?我都给你。”
他说着,鬼使神差地凑到钟缺的面前,那几乎就是想要吻他。
可是他没有吻他,只是钟缺的一个错觉。
他听见斯星燃说:“我不能接受你逃避我,躲开我,甚至远离我。钟缺,答应我吧,我给你你想要的承诺。”
斯星燃的嗓音低沉,一点儿也不像他平时说话的模样。钟缺觉得在这个晚上,在银河之下,斯星燃好似变成了一个厉鬼,缠着他不肯放手,他说的话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点一点蚕食掉他最后的理智,让他几乎快要缴械投降。
他安静地看了斯星燃很久,一直等到自己的大脑被晚风吹得完全清醒,他才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受到了蛊惑。
于是他又一次地偏过了头。
“无论你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包装的有多么精致,你都是在作弊。”钟缺油盐不进地说,“你说出来的话没有办法历经亿万年,它在当下就会随着风而消散。斯星燃,不要因为我而去欺骗你自己,这不值得。明明你也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不是吗?不然那日为何会那样同我说?”
斯星燃后悔疯了。
他当时为什么要这么与钟缺说?为什么自己非要把那样残酷的话与钟缺这样毫无安全感的人说?如果当时他顺着钟缺的心意说了,会不会现在他们已经在一起了,不用再去重蹈肖伤与陈青的覆辙呢?
斯星燃知道欺骗的做法很可耻,可是他现在竟然真的想重新回到那一天,对钟缺说出完全相反的话来。
可惜晚了。
他自嘲地将酒瓶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将钟缺手里那瓶未开封的酒开了封,一股脑地全部饮了下去。
钟缺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
斯星燃将酒喝完,没有再与钟缺多说一句话,就拎着酒瓶从车顶往地上跳。他的酒量好到惊人,仅仅两瓶根本算不上什么,于是他又去后备箱里拎了一堆酒瓶出来,放在帐篷外。
钟缺坐在车顶上没有下来,他看着斯星燃一瓶又一瓶地开了酒,又一瓶又一瓶的喝完。
等到帐篷外已经被数不清的空酒瓶堆满时,斯星燃想要开瓶盖的手才被人忽然拉住。
“别喝了。”钟缺说,“对胃不好。”
斯星燃怔怔地看着钟缺拉着自己的手,很久之后,忽然笑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从你那一天和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我在想什么?”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手指胡乱指着钟缺,还有些发抖。
钟缺看着他,没吭声。
“我在想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错了,我想收回那些话,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连和谈的余地都不给我。”斯星燃的眼尾又不知为何冒出一点红,他的蓝色眼瞳里似乎蕴着眼泪,看着钟缺时,让他无比难受。
“我想把你杀了,然后我殉情。”他笑着去摸钟缺的眼角眉梢,嘴里却说出冷酷又疯狂的话语,“然后让别人把我们埋在一起,你说这样是不是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钟缺不想和失去理智的醉鬼计较,他把周遭的酒瓶全部摆放整齐,好明天一早扔掉,接着将斯星燃拽进了帐篷里。
他说:“你醉了,睡觉吧。”
可斯星燃对他的话闻所未闻,“可是我不舍得杀你。”
钟缺去拿被子的手一顿。
“你不要我,丢下我,让我这么痛苦,我还是不想杀你。我想看你好好的,想和你在一起,有错吗?”斯星燃的眼泪掉下来,他望着钟缺,质问他说。
钟缺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抿了抿唇,将被子盖在斯星燃的身上,一言不发地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说:“睡吧。”
斯星燃的眸子顿时暗了下去。
钟缺今天晚上整个人都乱糟糟的,不是身体,是心。他被斯星燃一通轰炸,那颗刚刚修复好的金刚般的心又乍然间破碎了一块,方才斯星燃的眼泪更是滴在那块破碎的地方,又熔化掉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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