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电梯上楼时,江邬漫不经心地问:“艾德蒙森家族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江酌霜这才想起来卡斯帕,“直接跟他说吧,好聚好散,他会理解我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电梯的门恰巧打开。
一名小护士站在门口,领着他们去江酌霜的主治医生——肖涿之那里。
肖涿之不在办公室里,江酌霜坐在他的旋转椅上,百无聊赖地转了一圈。
江邬说:“过几天我要出国一趟,关于你的病情,应该有了新的研究。”
“生日前回得来吗?”江酌霜算了算时间,“我这次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大礼哦。”
虽然江酌霜嘴上总说嫌弃,但他每年给江邬准备的生日礼物都很用心。
江邬心中一阵柔软:“会回来的。”
毕竟一年中难得有一天,江酌霜会对他尤为宽容,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原谅。
因为两人来医院是临时起意,不巧肖涿之正好在手术室里做手术,要等很久。
江邬想陪他一起等,但被江酌霜严词拒绝:“江邬,我不是小孩了。”
前段时间为了完成老教授布置的任务,他偶尔会趁江邬睡着后偷偷去琴房熬夜编曲。
待会检查报告出来了,死板的肖医生肯定不会帮他隐瞒这件事,又要被江邬念叨很久了。
江邬甚至不能回家,而是被赶去了公司。
因为少年坚称,“如果你少工作一天,我年底拿到的分红就要少一份。”
江邬走后,江酌霜玩游戏打发时间。
一局才打到一半,肖涿之就回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对医生的尊重,江酌霜一本正经地关了游戏,把手机放到一边。
肖涿之:“打完吧。”
江酌霜立刻切回游戏,一秒都没有拉扯。
游戏结束时,肖涿之正在写医疗报告。
江酌霜滑着滚轮椅到他身边,假模假样问:“肖医生,我刚刚玩游戏的声音,不会吵到你吧?”
肖涿之神色一如既往淡淡的:“还好。”
“我有个病人是幼儿园小朋友,他每次来都和你刚刚差不多,所以我习惯了。”
江酌霜板起脸:“嫌我吵?”
肖涿之推了推眼镜:“没有。”
江酌霜总觉得自己刚刚被内涵了。
不过看着肖涿之泰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一向老古董的肖医生,说不出这么有深意的内涵。
就在他将信将疑,选择相信肖涿之只是“无心之言”时,后者眼底却突然生出几分微乎其微的笑意。
江酌霜:“……”
谁带坏了你,肖医生。
肖涿之将听诊器按在江酌霜的心口,过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神情微微一愣。
他按着听诊器的手一顿,力道松开,金属听头滑落到心室下方。
江酌霜“久病成医”,立刻发现不对,拉着肖涿之的手微微往上抬了一点。
“肖医生,你不要发呆了,快点检查呀,我接下来还要做好多项目呢。”
说话时会产生细微的杂音,与心音重叠,顺着听诊器流进肖涿之的耳中。
向来冷静自持的肖医生,破天荒沉默许久,才重新拿起听诊器检查心跳。
听诊完毕,肖涿之开始写处方笺。
江酌霜用手撑着脑袋:“第一次看见你发呆。”
肖涿之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只是整个过程中,身上都透露着自己都没发现的低气压,被江酌霜看得一清二楚。
“肖医生,你不要总是板着脸。”江酌霜很认真地说,“你这样会让病人有很大的压力。”
肖涿之抿了抿唇:“我没有。”
江酌霜有些奇怪:“哇,脸更臭了。”
江酌霜问:“你刚刚怎么了?”
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忽然表情就不对劲了。
肖涿之下颌锋利,天然给人冷峻的错觉。
他盯着处方笺,握笔的手上青筋明显,语气却很平淡:“你是恋爱了吗?”
江酌霜诧异地“嗯?”了声。
“是啊,但这不是听诊能听出来的吧?”
肖涿之手指虚虚碰了下他的脖颈,在衣领的遮掩下,有一枚色彩鲜红的吻痕。
江酌霜本来没什么感觉,被他一提醒,再摸索着碰了一下,感觉微微的疼。
他忍不住小声咕哝:“嘶,谢敛属狗的吗?怎么还给我咬破皮了……”
肖涿之不语,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将本来没那么复杂的电子处方删删改改。
江酌霜本人或许没有察觉,但肖涿之可以猜到,对方在这么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的原因。
有些人一旦得到了什么宝物,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其他人,这是属于他的。
——像狗一样标地盘示威。
江酌霜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既然你发现了,那我正好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问。”
肖涿之努力收拾糟糕的心情,让自己的专业素养重新占据理智:“你说。”
江酌霜抱着求索的态度,极其郑重地提问。
——“肖医生,我现在能和别人做.爱吗?”
肖涿之手上的笔差点被他捏断。
第25章 肖涿之忽然意识到
肖涿之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或许是他的沉默让江酌霜意识到了什么。
“好吧我承认,我来医院前的确……唔,真的不能和别人做.爱吗肖医生?”
肖涿之说:“不可以。”
江酌霜脸上露出一点小遗憾。
肖涿之顿了顿,硬邦邦说:“可以适度。”
刚刚大脑一时不清醒, 竟然让他违反职业道德, 下意识对病人说出了谎话。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剩下的都是些老生常谈。
不要熬夜, 不要吃冰辣辛咸。
现在又额外加了一条。
——不要纵欲过度。
尽管肖涿之很想把这个“过度”的定义设为一年一次, 但他很清楚,如果条件过于严苛, 小少爷很可能直接把医嘱当成空气。
他还没多说两句,江酌霜就不乐意听了。
“好啦肖医生,这些话我都快背下来了。”
他起身离开前, 被肖涿之叫住。
“你哥哥呢, 他今天没有陪你吗?”
“我让他先回去了, 我这几天熬夜,怕他待会看到检查结果又要唠叨。”
肖涿之皱起眉,有些不放心:“他太不负责了, 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医院?”
江酌霜想说自己不是一个人, 外面的角落里,应该有不少暗中保护他的保镖。
肖涿之说:“我陪你去做检查。”
江酌霜本想问他今天不忙吗, 转念一想, “忙”在医院是禁忌词,便没有说出口。
起身离桌前,肖涿之似乎想起什么, 在自己的储物柜里取出一样东西。
“江少爷,你上次住院,在病房落下了一本书, 我帮你先收起来了。”
是毛姆的《面纱》,因为收藏的人很小心,整本书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
江酌霜出院时,负责收拾病房的小护士在床头柜里翻出了这本书。
恰巧被肖涿之看见,便拿走“代为保管”。
看见这本书,他就会想起自己给江酌霜读书时,对方因情节起伏而不断变化的脸。
江酌霜住院时的娱乐活动很少。
因为大多时候都在术后恢复,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连书都只能让别人读给他听。
一开始小少爷很抗拒这件事,他坚定地认为,这么大了还听故事很丢人。
直到某次全麻做完手术,江酌霜刚醒来时,神经系统被麻醉药物抑制,胡言乱语了半天。
至此他终于妥协,再也不纠结什么“丢人不丢人”了,因为他一生的脸面都在这一天被丢完了。
肖涿之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眼含笑意:“你还记得,我第一场为你做的全麻手术吗?”
江酌霜硬邦邦地打断他:“不记得了,不许说,不然我现在就晕倒吓死你。”
他确实不记得,当时在麻醉恢复期,大脑基本上不会留下什么记忆。
是后来,一名健谈的小护士口述给他的。
对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述他当时有多可爱,抱着别人不撒手。
护士并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但江酌霜还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郁郁寡欢,直到晚上才收拾好心情。
提起心情恢复的原因——
虽然江邬对苏寻雁女士声称,江酌霜是因为晚餐终于不用忌口,吃了白葡萄酒烩青口、烤鲑鱼、樱桃鹅肝、马铃薯千层,奶酪舒芙蕾……
总之,在被江酌霜暴捶一拳后,他还是诚心地改口说,是因为弟弟意志坚定,才调整好了心情。
肖涿之故意旧事重提。
“你一直在找你的小猫。”
当时麻醉恢复室里,一群人围着江酌霜观察病情,小少爷慢慢睁开眼,不吵不闹。
好不容易等到他开口,第一句话却是:“你们谁看见我的小猫了呀?”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知道小少爷养过猫,但听说在很久之前就自然老死了。
江酌霜伸出手,周围人不明所以,刚把头探过去,就被少年挨个戳了戳。
对方像是在凭借手感,确定谁才是自己丢掉的那只猫。
最后当然一个都没选出来。
他便将目光投向一旁围观的肖涿之。
正在写记录的肖涿之:“……?”
在一群人谴责的眼神里,他也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凑到小少爷的手前面。
江酌霜处于半梦半晕的状态,捏捏戳戳。
麻醉恢复室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病人。
被肖涿之没什么情绪的眼神一扫,凑在一边看热闹的人瞬间如鸟兽散。
关上门后,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之后发生的事,只有肖涿之知道了。
江酌霜谨慎地问:“我后来做什么了吗?”
肖涿之忽然避开了他的目光。
江酌霜被他的表情吓到了,瞬间哽住:“我不会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也没什么。”肖涿之说,“你就是一直在说,不要逃课……还是什么。”
江酌霜松了一口气,“我养的橘猫叫不逃课。”
幸好幸好,没有说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不然他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人接班肖涿之。
“怎么想到叫橘猫这个名字?”
江酌霜叹息:“因为它是我在上学路上捡到的,为了带它去宠物医院,我那天逃课了。”
小时候的江酌霜很喜欢小动物,并且一直是坚定的狗狗党,但还没来得及等他养小金毛,就在某天上学路上捡了只流浪橘猫回家。
捡到猫咪的时候,它已经算得上“大龄猫”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饿得皮包骨。
那时候江酌霜刚回到江家,很害怕自己会给家人添麻烦,便把小猫带到了别墅附近安家,每天晚上悄悄出去喂小猫。
毕竟那时候江酌霜才小学三四年级,“精心”搭建的猫屋,在成人看来也破破烂烂。
直到现在他都以为,当年猫屋没塌是因为自己木工天赋异禀。
其实是每天晚上,管家都会掐点出门帮他把猫屋加固妥当。
直到后来发现小猫生病了,江酌霜才抱着它冲进别墅找苏寻雁。
其实那时候他很担心,自己给江家添了麻烦,会不会被连人带猫被赶出去。
但苏寻雁只是担心他每晚出去有没有着凉。
江酌霜希望橘猫以后能乖一点,所以在宠物医院填写名字的时候,他给小猫取名为“不逃课”。
大概是因为“皮包骨”的第一印象太吓人,江酌霜总是忍不住给小猫喂很多。
原本巴掌大的小猫,经过短短一年,就被他喂成了一辆橘色小轿车。
江邬说橘猫长这么肥很正常,但江酌霜总觉得是自己喂太多,才导致了这个问题。
于是他痛定思痛,决定给大肥猫减肥。
不逃课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才导致小主人喂的口粮锐减。
它夹着嗓子“喵喵叫”,尾巴一晃一晃,还试图像以前那样扑进小主人怀里撒娇。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江酌霜被这辆猫“duang”一下撞翻在地,痛得回房间悄悄哭了起来。
等他擦干眼泪再打开门,发现门口的“小轿车”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尽管橘猫魁梧的体型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惹人怜爱,但江酌霜自会“情人眼里出西施”。
橘猫嘴里叼着今天唯一的罐头口粮,见江酌霜开门,用爪子将罐头推了过去。
它用喵喵叫来道歉,并且决定自罚少吃一个罐头,以示道歉的诚意。
江酌霜艰难地抱起橘猫亲了亲。
一人一猫很快又和好如初,但是江酌霜定下的减肥大计依然没有停。
猫猫太胖会生病的。
江酌霜陷入回忆时,整个人都很安静。
肖涿之一瞬不瞬地望着少年,思绪不由又回到了那天的麻醉恢复室。
恢复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江酌霜对肖涿之招招手,示意对方头再低一点。
肖涿之以为对方有话要说,毫无防备地俯身,紧接着,侧脸贴上一抹柔软。
带着微微的热气,让人心神一晃。
肖涿之很早就作为医生助手,跟着自己的老师记录江酌霜的身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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