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成功了。
我站在沙滩上,环顾着触目所及的一切——即西恩的精神图景。
这是一个小岛,不是很大。汹涌澎湃的海洋围绕四周,占了图景内约4/5的空间。
铺展开的精神力反馈出如此事实。
符合我的记忆。
虫族从幼年开始,和身体成长同步的另一件事,便是大脑精神核的发育。
精神核是精神力的来源。幼虫们需要做的,便是用逐渐壮大的精神力,一步步建构完善自己的精神图景。
精神图景是虫族对具象化意识世界的称呼,它是一个确然存在的意识空间。
每只幼虫自诞生起,便会被教导视觉化自己的意识世界。这个过程即被称为精神图景的建构。
精神图景最外围通常都会被建构为波涛汹涌的大海,负责警戒防卫,抵御入侵者。
被海环绕的,则是内核局域的精神拟像。
这里象徵着每只虫的自我,最为私密和脆弱。大部分时间是坚固稳定的。
西恩选择的拟像便是一座枝叶繁盛、郁郁葱葱的小岛。
我早就知道,所以没有意外。但让我惊讶的,是这里的状况。
小岛植被丰盛,溪水潺潺,不时还有鸟兽窜过。但在一片蓬勃向上的生命力里,我感知到了破败、阴冷和混乱。
它们化作淡淡的白雾,从最中心的位置向外弥漫,所到之处,枝叶低垂,溪水干涸,鸟兽哀鸣濒死。
怎么会?!
我心下大惊。
精神拟像和虫族的精神核密切相关。
精神拟像有异样,那必然是精神核出了问题。
这个时间点,西恩应该还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超级精英,他的精神图景,应该是健康无损的。
绝不有任何代表“慢性疾病”和隐患的不和谐因素!
就算在以往战役里积累了一些垃圾,那顶多就是小岛上多几只害虫、精神海闹腾的太过了一些,而不是眼前这股不祥的白雾。
白雾,可以说是军雌们最畏惧的东西。
简单来说,白雾完全吞噬精神拟像时,军雌们的精神力狂化值到达顶峰。雌虫会彻底进入狂化态、变身毫无理智的凶残野兽。
野兽们不会思考,只是本能渴望鲜血和杀戮,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不断攻击身边的生命体,将所到之处,化为无间地狱。
圣廷教义里,狂化的雌虫是魔鬼,是被造物主舍弃的罪恶。只有圣职者,因怜悯慈悲,有能力救,且可以救。
说得再简单点,雌虫们没有雄虫,便无法生存。
在□□和繁衍外,雌虫还需要雄虫帮他们定期清理精神图景里的垃圾,治疗那里产生的伤痕。
特别是军雌。
他们积累的负面情绪能量更大更多,很多虫狂化时,还很年轻,却再也没有未来。
如此功能性作用,便是雌虫追捧雄虫的原因。
只是虫族传统是雌虫献出一切,来求雄虫的选择和帮助。而逆反的革命者,用暴力和鲜血来达成同样目的。
一些不想回忆的记忆飘过,我摇头,拒绝深入。
不管西恩是因为什么原因,引发了狂化的苗头,以我和他现在的关系,我都无从得知。
我只要做好我的本职就可。
念及不久前嘴唇品尝到的美味,我开始催发精神力,为这只雌虫做免费清理及治疗。
我的诊费……可是很贵的。
就当是小小回礼吧。
……
……
我搀扶着西恩在花园亭子中坐下。
他还陷入昏睡中,我辛苦摆弄了许久,才让让他的胳膊腿听话地各归各位,身体在柱子上找到合适的受力点。
只要经过的侍从不当面细看,就会以为萨提洛斯少将在这纳凉休憩。
在这之前,在那逼仄的信道内,我用沾了喷原水的手帕给他清理了腿上的狼藉,又尽可能地将他的衣饰恢复原状(掉的那两颗衬衫扣子实在是找不到了)。
足够绅士了吧。
随后我叫来哈勒,嘱咐他一小时内都不要让虫打扰西恩,便脚步轻快地回了寝殿。
西恩是高等军雌,再加上他那完全不算小病小痛,给他做这通治疗,将我累了个半死。
我回去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然后被噩梦惊醒。
心情瞬间差到极点。
还好今天是圣廷休息日,我拉起被子,试图再次用睡眠消解低沉情绪。
结果嘛……的确是消解了。
因为我做了好几个春梦。
主角无一例外,都是西恩。
我黑着脸在清理室自己洗内裤。让侍从来?我还丢不起这个脸。
成年雄虫因为饥渴到梦x,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更何况当事虫是还是从不缺雌虫的阿尔托利。
仔细想想,今早的狼狈其实有迹可循——
我重生回来这么久,竟一次都没有做过。
精神上我早就习惯了,可这具健康年轻的身体不行。
一夜七次郎是夸张了,删一半就很正常。
当年科尔和我进展那么快,现在想想,和这有很大关系。
也许应该听拉格他们的建议,办一场小聚会,小小放松一下?
被关键字触发的鲜活记忆扑面而来。一张张面容格外清晰。
然而很快,年轻版阿尔托利寻欢作乐的画面和另一些画面交叠。
不同的是,受虐哭喊的双方做了调换。
高高在上的雄虫殿下衣衫被扯到破烂,一只只哭得撕心裂肺,被雌虫们拖入阴暗角落……
好一个虫间炼狱。
下一刻,胃部被一只手狠狠搅动。
我撑着清理台开始作呕。
我吐了出来。
聚会是绝不可能再办了。
旺盛的精力要如何解决?
唔,这是个问题。
第9章 战略夥伴
天刚蒙蒙亮。
我已在圣廷后苑小花园内跑完了第五圈。
五圈……如果算上我从寝殿过来的路途,满打满算不过3公里。
却已让我汗如雨下,撑着膝盖在角落大喘气。
“……太弱了吧……”
我翻看着终端上的运动数据,苦脸哀嚎。
不是,怎么说我也断断续续去了训练场十几次了,怎么体能能差成这样?
离我一拳打飞一只军雌的目标差得让虫绝望。
我用手抓起汗湿的刘海,将它们全部扒拉到脑袋上,一边用毛巾抹汗,一边就近找了休息长椅坐下。
偷偷摸摸地自己训练,消减下过剩的欲望可以,却无益于我提升武力值。
我得调整下计画,正儿八经地给自己找个老师。
老师……
这个词一跳出脑海,西恩的身影就也跟了出来。
上一世,我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全来自于西恩。
精确的时间点是革命爆发后,他有一阵子天天抓着我狠狠操练,其狠辣程度让我一度怀疑,他是否对我有私仇。
‘哪有让雄虫自己动手的道理?’
那会科尔一边给我按摩肌肉,一边说:‘他脑子就不正常!阿尔托利,你别练了。’
‘我发誓,谁要伤害你,得先从我尸体上踏过!’
呵呵。尸体踏过是有了。不过是我的。
我相信他那时说这时话一定是真心的。
可真心,是最容易变化的东西。
他和莱依的背叛,为我的噩梦增添新的内容,同时,也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已无法再信任任何虫。
而独身一人,背负秘密,就如背负大山。
不过短短月余,我已经有些喘不过气。
上辈子的阿尔托利,年轻气盛,不知恐惧为何物,以为宇宙主宰会一直垂怜自己。
他是一无所知地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向前走。
我呢……
明知一步错便落无尽深渊,又该如何拯救自己、拯救他人,拯救这个帝国?
我盯着自己的手心,思绪已经飘远。
——“是谁在那边?!”
一道低沉冷厉的声音将我扯回现实。
等我回过来神来,西恩已经穿过灌木丛,从不远处一脸警惕冷地打量着我。
我们目光在半空相遇。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没那么冷厉了,但依然算不上友好。
“阿尔托利?你在这里干什么?!”
呃,干什么?这还要问?
我翻了个白眼,运动鞋运动衣加上满身汗,A级军雌就这眼力劲?
再加上西恩一大早就神清气爽帅气端庄的气度,对比那次治疗带给我的后遗症(半夜洗床单×N),我更烦了。
没有得到回答的雌虫从我面前走过,当我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却倏地一个转向,一屁股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
“……?”
好几分钟过去了,西恩一声不吭地气势汹汹。
这是要干什么?算账吗?!
唔,也不是不能理解。
以我们如今的关系,前几天那次,是我越界了。
哪怕我后来为自己找理由(为了救虫)开脱,也难以骗过自己。
明明已经重生了,那方面还是没太多长进,还是那般容易见色起意。
有那么多稳妥的其他方法进他精神图景,我却偏偏被欲望支配,光天化日之下脱了萨提洛斯少将的裤子。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夥二十九岁时身材就这么好了?
穿衣服时还罢了,脱了没想到胸会那么大,后悔上次没多摸两把……
停停停!
你个欲求不满的色鬼!
我暗骂自己。
又十分钟过去了。西恩还没开口,我却已经坐不住了。
“咳咳……我……”
我正打算胡扯两句应付应付赶紧走虫,某雌虫却突然开口了。
“阿尔托利,你最近变了很多。”
“啊?”
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滑稽,因为西恩抬头直直朝我看来,眼神锐利,态度凛然,将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我对比得格外猥琐。
“过去三周,你没有举行过一次派对,也没有和哪个侍卫鬼混。还有那个圣廷骑士,也没在你身边见到他。”
“就连圣座也觉得你很古怪,说从没见过你如此安分守己。”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我就不能自己待几天吗?还是说,非得我左拥右抱、夜夜笙歌,萨提洛斯少将才觉得舒服?”
好家夥,身材好也抵不过他这张臭嘴。
刚刚觉得他有点可爱,现在怎么看怎么欠扁。
“我不是那个意思。”雌虫否认。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冷哼,斜眼眯他,“我说了要履行和你的婚约,便会说到做到,不碰其他雌虫。”
“虽然你从没表现出来,但我知道,你可不是那种心胸宽大的雌君,能允许自己雄主处处留情。”
我知道自己这番发言听着很像某种爱的承诺。但实际上它不是。
它只是一种双方契约关系下的应尽义务。
既然罗森克洛伊和萨提洛斯已经结成了同盟,那我便该遵守契约,尽到自己的应尽义务。
如此一来,西恩才会保护我的利益。
我们才能真正互相信任,这次结盟,才能达到它该有的作用。
“……”
“西恩,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向你讨回报。”
我受不了那落在身上的目光,装作轻松随意的模样四处乱瞟,似乎突然对这里的野草生出了兴趣。
“婚约的事,你也不必现在回答我。”
“对了,还有上次那事,也是我不对……”
我开始支支吾吾,点到即止,希望他能马上GET我的意思,从而省去我的麻烦。
这两天晨跑时,我深刻反省了我的错误。
我干啥不好,干嘛非要和我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虫搞意气之争呢?
要改变圣廷和帝国的命运,挽回那些曾经从我指尖逝去的生命,我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那些事,不是说我多活十五年,就可以搞定的。
我需要帮手。
没有比西恩·萨提洛斯更合适的。
我们的利益高度一致,履行婚约后,更是会被牢牢绑死。
背叛我,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更重要的是,我了解他的性格脾气,知晓他冷漠外表下的赤诚,也见过他最落魄的样子。
我深知,没有虫比他更坚韧、更难摧毁。
哪怕身处无边地狱,他的执着、他的渴望,也会将他带回人间。
从大局来看,如果嘴上吃点亏,服服软,就能得到这样一个有力帮手,那可真太划算了。
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认清局势的我,心态转变的毫无负担。
而一旦脑子中厘清了,阿尔托利的伶俐口齿,就会发挥它的作用。
“你放心,以后没有你的同意,我绝不会再那样对你。”
我的头低得很低,看上去很像阿尔托利太过羞耻、不好意思,实则是为了掩盖我脸上的无动于衷。
如此低声下气,给足面子,够有诚意了吧。
快踩着台阶下吧。
真难搞,明明喜欢我那样对他,却还放不下少将阁下的面子。
不过没关系,我很善解人意。
“——实际上,我正想和你谈这件事。”
西恩终于开口,态度却比我想得严肃的多。
“那件事,我希望……在我出征前,可以继续。”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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