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他用圣言之力,阻止了帝国对当地反政府组织的三次围剿;
有说他抬抬胳膊,便将一块荒地变成了绿洲,让那里的居民的生活彻底改变。
还有说他是救世主转生,他之所以降临,便是为了终结腐败的圣廷,开创自由的新天地。
至此,艾尔瑞亚已游走在帝国宗教法边缘。
圣廷内逐渐统一看法,认为它和它的教众,都是需要送进审判所的异端。
下个月是教廷的安息节。德罗萨的主教邀请老师前往当地主持庆祝活动。
表面这是正常的布施、给分教区的荣誉。实则主要目的是商讨如何处理艾尔瑞亚。
上一世,老师不顾劝告,隐瞒身份混进了艾尔瑞亚的活动。
之后,老师一言不发地离开德罗萨,回到教廷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间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老师,再见面时,已不是我认识的老师了。
“阿尔托利,这不是你耍小聪明的时候!”
老师扬声呵斥,甚至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是谁找的你,你们聊了什么,他想让你做什么,你都一五一十地给我交待清楚!”
“没有虫找我,也不是被设计。”我深吸一口气,主动迎上老师的可怕目光。
“老师,刚说的那些……都是我看到的。”
“……你看到的?”
老师楞了,他重复着我的话语,目光在我脸上四处扫射,彷佛要发现什么破绽。
“对。”
我点头。
“我还看到,贝卓接您的命令,将于一周后,在您之前前往德罗萨。为了掩盖身份,他不坐教廷专舰,而是民用航班。”
“两周后,他还会坐民用航舰返回。那架航舰会在启程后三小时发生系统严重错误,被不明恐怖分子劫持后坠机,所有乘客都会丧生。”
我平静说出这场预定会发生的悲剧,也是上一世阿尔托利虫生向深渊下滑的第一个征兆。
那会所有虫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无虫在意,哀痛过后一切照旧,错过了改变圣廷、帝国命运的最佳时机。
“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这件事来验证。”
说完这段话,我精疲力尽地将额头粘贴桌面,已没一点力气。
重生至今,满打满算,不过大半个月。
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真实。
真实到上辈子那些记忆竟然开始褪色,有些细节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二十一岁阿尔托利的鲜活记忆和体验。
他当众谩骂虚伪的议员,对方气得发抖时,哈哈大笑着离开;
他买了限量版的特装机甲,开了盛大的观赏派对,和朋友喝得天昏地暗;
他和科尔冬天半夜偷跑出圣廷,改头换面挤进平□□输舰,熬夜去看蓝星星海;
他肆无忌惮地和老师、兄长互怼,变着法子在他们底线蹦跶,一转头,又扮可怜装柔弱来撒娇……
我有时会生出一种极其荒谬的想法——
帝国内乱、圣廷覆灭和伴侣好友的背叛,其实只是一种“幻视”,是被我提前感知,却未曾发生的未来。
“……阿尔托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师的质问听上去有些动摇,而我知晓,现在才是这场谈话的内核。
我闭上眼,开始调动情绪,让我接下来的发言,务必要完美无缺、毫无破绽。
“起初,我以为那些都是梦境。”
“但后来……就是白天,那些片段也会出现。”
“也许真的只是我精神紧张下的幻觉……”
“但我赌不起。”
我低头苦笑,编著半真半假的谎言,苦涩悲伤的情绪则顺着肠胃爬至喉咙,让我每一个字都说得万分沉重艰难。
“老师,帝国的命运和圣廷的存亡,我不敢赌。”
“您……一定要信我。”
……
……
……
光斑越过窗格,变成细碎的光影,投在我的身上。
焦灼的热,连着血液一起涌到了我的面部。
我的眼眶发热发痛,视野开始变得模糊。
耳边寂静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我独处虚空,无处可归。
我下坠,坠入无边无际的寒冷,黑暗将我淹没,恐惧与绝望穿透我的胸腔。
我梗着脖子悲声哀嚎,却发现全身都已溃烂,肉块和碎掉的内脏簌簌掉落,而我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阿尔托利。”
一只手横过虚空,紧紧抓住了我。
温暖顷刻而至,幻觉分崩离析。
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刚才在发抖,冷汗湿透我的衣衫,也让我在木桌上抓出浅浅划痕。
“阿尔托利,那不是幻觉。”
老师唤我,声音坚定,将我从无助深渊中拉出。
“那是‘克罗诺斯预示之眼’瞥见的、大概率会发生的……”
“未来。”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老师表情凝重、紫色双眸闪着洞彻犀利之光,而他伸出的手,覆住了我在桌面上绞缠的手指。
“阿尔托利,恭喜你觉醒了第四天赋。”
数字五在圣廷教义中代表宇宙运行基本法则。同时也映射五种精神力领域。
这五种领域分别是:
圣言
元素代表:风。能力体现:语言的“控制力”。
使用这种能力,雄虫说出的话语可以直接操控雌虫的身体,让他服从相应指令。进阶操作,控制范围从身体扩展到思维。高阶操作,可以让雌虫失去自我意识,从里到外都成为附庸雄虫而生的奴隶。
圣愈
元素代表:水。能力体现:生命的复苏。
主要作用就是奶妈。给有生命的对象回血。包括□□上的断胳膊断腿,到心灵层面的战后应激症,以及精神域的各种问题。
圣守
元素代表:土。能力体现:维持和滋养。
圣愈是奶妈,它就是带盾牌的大奶妈。不光能治疗,还能防守。这个领域我了解不多,以后有机会聊。
圣祭
元素代表:火。能力体现:各种精神力攻击。
觉醒这个领域的雄虫一般都不在圣廷待,三分之一去了军部保密部门,三分之一去了裁判所,三分之一被派到各机构当天降神兵……
最后一个
圣目
元素代表:光。能力体现:预言、先知。
最最最稀少,要当大猫熊圈养起来的那种。(我觉得是最鸡肋的能力,还好我没有)
五项领域里,雄虫觉醒的常见度是愈>守>言>祭>目。大部分雄虫都只会觉醒1-2项,且2项只会有1项拿得出手。
而我,出生就觉醒了三项天赋,分别是互不搭嘎、很难同时匹配出现的圣言、圣愈和圣祭,且这三项没有明显短板,不分伯仲。
这就是我不学无术还能披上主教的长袍的原因,
这已经算得上的百年难见的天才。觉醒第四项,历史上寥寥无几(老师是上一个)。
上辈子,我在得了重病之后才挤入这个行列,觉醒了圣守第四项天赋。
然而那会我已是强弩之末,虚弱的身体只允许我再状态好时用精神力削个苹果,根本没功夫钻研、拓展。
现在,我权衡全局,撒了这个十分必要的慌。
“是……觉醒天赋么……”
我压低声音,低下头,装出被这一事实震撼到的模样。又沉默了足够久,佯装我在消化、在思考。
随后,我握拳抬头,迎向老师的目光——
“老师,局势复杂,这件事需要保密。”
我郑重说道。
老师凝视我半晌,缓缓开口。
“你长大了。”他难得慈爱地看着我,感概叹道。
都二十一了还被这种目光看……
我面红耳赤,感到一种奇特的羞愧感。
然而理智上,我能明白老师为何如此说。
因为“保密”这两个字,曾经一度根本不存在于阿尔托利的字典中。
觉醒第四项天赋比普通虫中特等彩票还要稀有。若是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让他闭嘴不谈,还不如杀了他。
现在,我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
第7章 我的才能
见完老师,我在房间用了午餐,又睡了午觉。起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去圣廷侧殿。
今天下午,祝祷仪式开始正式彩排。
贝卓和其他参加仪式的枢机主教都有出席,主要商讨仪式当天分工和流程细节。
阿尔托利极度厌烦规章流程和繁琐日常,拒绝出席圣廷绝大数的例会和晨祷,因此没有虫敢去催他,只通过光脑发了彩排方案。
这也是我迟到的原因。身体习惯太难改,半小时午睡哪怕订了闹钟,一不小心还是变成了一小时。
等我急急忙忙赶去时,正对上他们一同释放祝祷术。
贝卓立于中央,其他雄虫依次向两排散开。他们只释放了最小量的精神力,但凝聚而成的精神力光辉已有些刺眼。
金色淡光如一层薄纱从圆形穹顶缓缓落下,配合著圣廷学徒宛如天籁之音的圣歌吟诵声,显得无比高洁、神圣。
看到我出现,虫群一阵骚动,仔细瞅瞅,其中几个根本不掩饰满脸惊愕,好像看到了什么幽灵。
“阿尔托利殿下。”
仪式刚一结束,贝卓便着急忙慌地找到正在长椅上休息的我。
“您怎么过来了?需要什么,您发信息就好,我一定尽快为您办好。”
贝卓是老师从雄虫保育院抱回来的孤虫,从小到大对我态度都恭敬得过分,一点也没有当我对手(教宗之位)的自觉。
阿尔托利一向不待见他,认为那张笑脸太虚伪、性格太懦弱,偶尔又会阴谋论,觉得贝卓一定藏着什么大阴谋。
“不要‘您’啊‘您’的。我比你还小呢,也不要叫殿下,叫我名字就行。”
我示意他坐到旁边的空位上。
“这不太好吧?”贝卓不安道,在我坚持的注视下,犹豫了半晌,才坐了下来。
“阿尔托利。”我看着他,坚持道。
“……”贝卓沉默了一会,终于认输,“阿尔托利。”
“这才对嘛!”我赞赏点头,“我听老师说了,感谢你的好意。但这次仪式,我想亲自为出征的军雌们出份力。”
贝卓从来不擅长隐藏他的表情。
所以我知道他真的很吃惊。非常吃惊。比刚才在台上看到我突然出现还吃惊。
“……您……是认真的?”
他瞪大眼睛,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当然。”我表现得格外轻松,“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会有‘代行者’的主意?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和老师一样讨厌它。”
“是莱依。”贝卓说出我意想之中的名字。
“他昨天找到我,给了我如此建议。我的确不赞同‘代行’,但你懂得,有时候它的存在是有一定道理的。”
话说的这么委婉,语气却没那么坚定,想也知道“有一定道理”是莱依用来说服他的。底层逻辑,当然是阿尔托利无法应对这么大场面。代行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前提是一切顺利,没虫发现。
这是莱依的报复。报复上次意外中我的不作为。
现在想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不管去哪里、做什么,都想成为众人关注、奉承的中心。
若有虫让他不如意、或挡了他的道,他则会根据对方的身份地位来“还击”。
小到说话时阴阳怪气、当众让他人出丑难堪,大到挑拨离间、祸端四引,葬送他人的前途甚至性命。
阿尔托利曾将之归结为贵族皇子不加掩饰的真性情,虽然不很喜欢,但也算纵容。
毕竟,他没有年龄相仿的朋友,也很少被人依靠、撒娇。
那种新奇的体验和互换的角色让他着迷,他就这样一叶障目地被骗了多年。
上一辈子,我接受了莱依和贝卓的好意,舒舒服服地完成了祝祷仪式,以为就此平安过关。
却没想到这个秘密好几年后被虫卖给了一家著名的八卦报纸。
那时西恩在普兰巴图一战中受了重伤,亟需通过与雄虫深度结合来治疗。
全国上下都期望阿尔托利履行婚约,拯救他们的英雄。
但阿尔托利拒绝了。他当众撕毁婚约,扬长而去,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又在第二天,被爆出代行丑闻。
于是阿尔托利为真爱抗争的行为,变为了他根本没能力救西恩、懦弱到临阵脱逃的证据。
星网舆论炸了。
阿尔托利的声望自此一落千丈。
圣廷内部,除了老师,没虫愿意和我说话。
…现在回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我彻底和萨提洛斯家翻脸时,实则并不知道西恩伤重。
两件事有个几天的时间差。
代行也不是因为我做不到,纯粹是犯懒不想弄。
我自认犯了错,却没有媒体说的那样罪该万死。
那段时间,我很消沉。也是那个时候,我和莱依的友情突飞猛进。
几个月不分日夜的聊天,我将他从“需要关照的晚辈”,划进了“值得信赖的朋友和家人”名单。
现在,我知晓了隐藏其后的黑手。
不是别人,而是不知何故,对我存有深深恶意的莱依。
是我太过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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