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杀过鸡但看过电视剧,池仪疏觉得此刻格外滑稽,公鸡血有用没有?她并不清楚。张潇已经把鸡交接过来,起身去烧一大锅滚烫的开水,烧到一半又想起热水器,但一旦加热到八十度以上,水龙头出水就涓涓细流,等放满一盆,水温就不知道多少度了。
等烧水的过程,张潇轻手轻脚把四周的地面清理干净,把公鸡先前弄脏的地方都扫过,转而打开橱柜寻了一双厚一些的厨房手套戴上,将垃圾桶取来放在手边,蹲下扒拉着鸡愈发孱弱的身躯:“如果是从小养到大的话,当宠物也挺好的。”
“菜市场买的。”池仪疏看看张潇,再一次交接了鸡,起来说通通风,家里一股鸡屎,鸡毛,鸡血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又说去洗手。
她在张潇干活的时候故意在袖口沾了更多鸡血,在洗手台拧出来掬在手心,搓在后脑勺的头发上,一阵刺痛传来,她心里一喜。对镜自照,凑得愈发近了些,想看清那些触须如何变化,只看见公鸡血碰触过的地方触须像是被烫了的头发一样打卷蜷缩。池仪疏把手上的公鸡血用力搓在触须上,仿佛力气越大就越能对这些东西斩草除根。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她偷偷摸摸而来,公鸡血太少,还是因为这东西也像吃药,需要几个疗程才能见效。触须蜷曲起来之后并未完全消失,只愈发深地隐藏在头发丝中。不过有这个变化已经很好了,所有的问题都有解决的方案,至少有些事情是有效的,她心情坦然不少,等公鸡血干了,触须再无变化,才慢慢放水洗头,又脱去衣服,在浴室耽搁了一会儿才出去。
那只鸡已经下锅了,剩下垃圾桶里的毛和厨房的腥臊气,张潇有点苦恼地一遍遍按洗手液搓手指,时不时放在鼻尖下面闻一闻。
池仪疏过去拍拍她后背:“辛苦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她一说这话,张潇就扭过头:“别趁机说这个,我知道你说工作呢,我还没想好,不要给我压力。”
池仪疏也按了两泵洗手液握在手心,抹在张潇手背上,张潇缩手又伸开:“池姐!不要给我压力!”
“这也叫压力啊,我还以为你抗压能力很强呢,”池仪疏去旁边洗了手擦干。
转脸看张潇还在搓洗,揪着人家的手放在鼻尖闻了闻:“再洗就脱皮了,没有味道的。”
“等擦干就有味道了,那种鸡毛的味道会在指甲缝里留很久。”
“你还戴手套了呢。”
“也是。”张潇这才停止虐待自己的手,池仪疏说要再去洗个澡吗,张潇就嗅嗅身上说等吃完饭再洗,一会儿还会沾上油烟味。
但那是中午的事情了,池仪疏好说歹说还是把人劝进了浴室,在厨房里寻找剩下的鸡血,但应该是被倒掉了,盆也洗干净了。池仪疏觉得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她自己就能干了……又侧耳听听浴室的动静,重新坐回沙发上,翻看着张潇刚刚说的工作的事,总也看不进去,合眼养神一会儿起来吹了头发,张潇也出来了,眼巴巴地透过镜子看她。
池仪疏不动声色地继续吹头发,张潇忽然说:“池姐我给你吹吧。”
她就松手让人伺候着她,耳边呼呼的声音,张潇的手指插在她发间拨弄着,手法很轻柔,她特意感觉了一下对方的动作力度,发现张潇即便在吹她的后脑勺时也并没有半点犹疑。
吹风机的热浪打在脸上使人发困,思维变得钝重,所幸这会儿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张潇收起吹风机很是诚挚地看着她微笑,但当她眼神挪过去时,张潇又错开脸,仿佛不敢和她对视。
池仪疏笑着:“好好的上个班,结果这饭也做上了,头发也吹上了……我无以为报,我也给你吹吹头发吧。”不由分说地把张潇摁住坐下,张潇头也不抬,就凝望着她肚子的位置,她调整好姿势,张潇就闭眼任由她摆弄头发。
她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张潇的头发,一边有意无意地往后脑勺掂,张潇虽然有时候皱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池仪疏按住不发,等头发都吹干了才像是第一次发现似的,惊讶地捻起一绺混着触须的发丝说:“你的头发这是怎么了?”
“什么?”张潇转过脸去看,就看见在发丝中蠕动的触须,也皱起眉,“寄生虫?”
张潇两手都摸到后面,硬是揪了几根下来,力气仿佛给鸡拔毛,混着发丝的触须躺在手心,不一会儿就僵死不动了,张潇豁然起来:“这只鸡有寄生虫?!”
说着就要冲去厨房把整锅鸡全倒掉,还是池仪疏阻拦:“寄生虫能在这一个小时里就长你头发里啊?我看还不少呢,你没有感觉?”
张潇有点听不见她说什么似的,对着镜子反复扒拉着头发看,然而人很难看清自己的后脑勺,于是央求着她拍个视频来,但拍视频就看不出其中的区别,明明像素不低,只能用两个镜子倒腾着角度看,张潇倒是非常狠心:“池姐,你可以帮我全拔了吗?怪吓人的。”
池仪疏拍她一下说:“那后脑勺不全拔成秃子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剃。”张潇非常烦恼地揪着头发看个没完没了,忽然一拧身去拿了剪刀,眼疾手快地剪了两绺下来,头发中混着触须,触须也被剪下来了,但断茬却还在蠕动。
池仪疏端详着:“你也真下得去手,你也不怕是什么坏东西?”
“算了,到时候去医院看看,不知道是什么新品种寄生虫,怪吓人的。”张潇转过脸,转身去池仪疏卧室,从化妆桌上取了一枚还没用过的刮眉刀,贴着刚刚剪去的发茬,贴着头皮刮了下去。
刮下去之后,触须和头发一并脱落,从头皮上看不出其中的区别。
池仪疏看着她轻车熟路地往那边走,并未阻拦,看着张潇一系列尝试之后,心里略略松动了,拉着张潇坐在沙发上,撩起头发看那一片突兀的伤疤似的头皮:“还真下得去手,下午去医院看看吧。”
“其实看到这东西,我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张潇垂着眼任由她摆弄,语调很低沉,“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头疼,我以为是熬夜或者过度用眼,因为我近视嘛……但滴了眼药水,吃了止疼药也没有用,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想可能是工作太多一直加班压力大,没有当回事。但刚刚看见那诡异的东西,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答案了,可能是它搞的鬼,我有点烦。”
池仪疏摸摸她的头发,遮住那一片剃掉的地方:“没事,我看也没有扎进头皮里,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别想这些了,到时候去医院再说。”
张潇嗯了声,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电话打断了。
接了一听,是信用卡的广告,挂断之后又来新的电话,是快递,张潇说放驿站就好,挂断电话看看池仪疏,看池仪疏和自己都无心工作了,于是拣了颗生菜去洗,等鸡炖好了就来吃饭。
池仪疏也起身去收拾浴室,却看见了一次性内裤好端端的放在那里,并没有被拆开使用。
或许张潇之前刷到一些相关不良厂家的新闻,对这些产品不太信任。
她收起来一次性内裤,避免张潇再进来时尴尬。洗衣机里,张潇的衣服洗好了,张潇还在厨房忙碌,她便去帮忙拿出来放进烘干机。
然而衣服打开,池仪疏消失的内衣赫然就滚在张潇的衣物里。
她以为是自己生活失序所以乱放,甚至怀疑保洁阿姨手脚不干净。她根本没有怀疑过张潇。
她不动声色地把衣服放进烘干机,平静地坐在沙发上,掩住了心里的诸多念头。
良久,她把手伸向张潇搁在茶几上的电脑。
作者有话说:
开始日更,如果你喜欢的话请点一个收藏~非常感谢。
第38章 头号粉丝10
池仪疏也吃惊于自己的某种宽容,有时候与熟人相处,底线就像一掀而起的薄纱。
张潇的电脑设置密码,她想想,朝厨房问了句:“你电脑密码多少?我看个文件。”
“123123.”张潇回答,池仪疏解锁电脑。
张潇的电脑桌面按照自己曾经教过的习惯,分区放好,绝不会出现新建文档1,新建文档11之类的乱七八糟命名。即便自己这个外人打开,内容也一览无余,她随意点开一个工作文件放在前台以备一会儿切回来遮掩张潇的视线,另一边开始搜索和自己相关的文件。
仰赖系统的全局搜索,搜索池仪疏,池,就能找到许多明面上和自己相关的文档。至于有无更秘密的命名,她无从得知。
明面上搜索出来的文件,除了无关信息和工作文档之外,她翻出一个废弃的草稿,似乎是忘记删除的,搜索关联的上下文是:
……尽管这样对池仪疏是不公平的,但我并没有打搅她的生活,以她的习惯,她无法发现……
她点开文档,却显示没有权限浏览,她清理自己的访问记录,瞥一眼张潇的位置,翻看浏览器的书签页和历史记录,也是干干净净挑不出毛病,张潇的微信还挂着,她不动声色地翻阅了一下联系人和聊天记录,张潇用的是私人微信,工作消息和生活消息混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想了想,她点开朋友圈,手掌停在触控板上,吸了一口气。
张潇发了不少朋友圈,设置仅自己可见,时间跨度之久让池仪疏咋舌,这么久,张潇都未曾表露出来,以至于……她有点发冷。
2020年12月24日
有幸在她家过圣诞,获赠皮筋一条。
图片:一条普普通通的皮筋。去火锅店人家会免费送的那种黑色小皮筋。
池仪疏记得当时无法自由出门,张潇在自己家留了几天,扎头发的皮筋坏了,她指着自己的盒子说随便拿。
2021年2月3日
她用过的香水。
图片:她用过觉得不太喜欢的香水,随手赠给张潇,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社会人辞令包装,说什么气味也是给人第一印象,还是应该拿得出来的牌子……
中间略
从2022年4月11日开始。
我的地位升级,得到了认可,她终于看我为独立的职场人。副作用:破烂不再甩手给我,转而给胡安宁。
我已没有当她的垃圾桶的资格,真叫人伤心。
垃圾桶是死的,我是活的,我会吃东西,她整理习惯不好,甩手交给阿姨,我不会被发现。
我不是贼,反正她留在年底也会一股脑地随便扔掉,我只是提前取我喜欢的。
这是偷窃吗,偷香窃玉?有点猥琐,或许,我怎么变成这样子。
图片:池仪疏没有什么印象的一个很便宜的玩偶,如果去报警也绝对不会被立案的程度。
从这天开始,张潇每次来她家,都会偷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哪怕某天张潇坦白承认了,池仪疏都不会当回事,只会说:“你喜欢的都拿走好了。”
然后到2023年12月31日。
我总是和她一起跨年,即便她有男友,也总草草结束,陪在她身边最久的是我,但我就像脚边的狗,性别为母,她不会望向我。
狗会拆家,事发后低头心虚,但我不会汪汪狂吠。
图片:池仪疏没有印象的一条新的未拆封的内裤。
2024年2月14日
嘿,我又和她一起过。今天是个好日子,铤而走险。
图片:池仪疏很喜欢的常穿的一件文胸。
池仪疏险些没看见张潇端着碗走过来,想立即合上电脑,硬是咬着舌尖忍住了这个下意识的念头,云淡风轻地继续划拉着,切回了一早准备好的工作页面。
张潇也并不怀疑她什么,脖子也没伸过来,像平时那样沉默靠谱地把碗筷放好,把菜端出来,把米饭打散舀出,倒上她喜欢喝的橙汁,打开电视播放之前她还没追完的韩剧按下暂停,这才招呼她来吃饭。
池仪疏起来笑吟吟的先去拿筷子:“你来我家,我少不得多给你两笔奖金,累坏了吧?鸡腿你先吃。”
张潇说:“还说呢,你心血来潮弄只活鸡来……本来是和你说正经事的,现在好了,都没说完。”
“一会儿也不着急。”池仪疏坐下吃饭,把鸡腿搛给张潇,筷子在炒青菜上过了一下,勺子挖了海带汤,吃完了品评说真好吃,你的手艺这么多年一直在进步,真不考虑之后开餐厅吗,张潇只是笑,埋头吃饭。
电视的声音在响,池仪疏看一会儿电视再看看张潇,张潇也在看电视,发觉她的眼光,立即关切起来:“怎么了池姐?咬不动?还是吃到姜了?”
“没,就是觉得你有点陌生。”池仪疏笑着吃一口米饭,她不太饿。
张潇摸摸脸:“好吧。”
池仪疏想起浴室里那条没有用的一次性内裤,又有意无意地往张潇睡裙下面瞥一眼,再望一望烘干机的方向,转身夹了一筷子青菜吃,一顿饭平静地度过,吃完饭她发现张潇显然比她饿得多,故意放慢速度多吃了几筷子才放下。
“你今天也忙活很累了,我收拾就好,你坐下歇一会儿,睡个午觉,下午我们把东西对完,就去医院看看头皮的事情。”
拿出工作做大旗,张潇也并未真的就坐下,还是跟在她身后忙前忙后。
如果没有发觉那些背地里的阴暗事情,张潇此刻的举动也无可指摘,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下属,在上司家里也很懂分寸懂礼貌,池仪疏之前一直如此看待张潇。
其实主要还是张潇做得多,因为她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有些地方实在是肌肉扯得疼,抬高放低的动作全由张潇代劳,终于收拾过,她还是推说身上不舒服,让张潇自便,自己进了卧室躺着,又啊的一声:“你的衣服应该烘干差不多了吧,我去看看。”
张潇连忙说:“我自己看吧,池姐你赶紧休息吧。”
池仪疏不好意思地低头搭着她胳膊往卧室挪:“你看看我,年纪大了什么事也做不好,今天没一件事是做完的,你看我这样,那些工作还顶得住吗?真是的。”
“身体的病痛也没有办法嘛,慢慢休养就好了。你还记得之前对我说的吗?‘暂时退后是计策,只要不退出这个战场,胜利花落谁家还尚未可知呢’我一直记得呢。”张潇托着她,很有分寸地让她倚着肩膀,手上没有多余的动作,把她塞进被子里。
池仪疏往里一缩,嗯了声:“你自便吧,洗碗块好像没了你一会儿看看,别的没什么,要是我两点还没起来你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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