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兰摸摸耳垂:“汴京、汴京也没什么好看。”
南歌扯了下嘴角,眼底藏着几分不愿示人的卑微。气氛陷入了沉默中,李京兰舔了舔嘴唇,率先打破了沉默。
“曲水流觞宴应当是开始了,我去看一眼。”李京兰说,可话刚出口,就有些懊恼,这宴会是为新人准备的,很明显,南歌并不是这次的女主。自己这么说,不是扎人家的心吗?
果然,南歌低着头,不悲不喜,也不说话。
李京兰又摸摸耳垂,双手作揖,作别南歌:“告辞。”
南歌微微点了下头,声音低落,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大人,慢走。”
李京兰吞了口口水,走下了台阶,走出不远,心里总是有些不自在,她恍然间回头,冲那凉亭中的身影喊了一句:“下次回来,给你带些汴京的菓子吃——”
南歌转过身来,冲她扬起嘴角,笑容明媚。
不知何时,天渐渐放晴了。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房间,轻轻抚过玉盒里的绢帕。
李锦书缓缓睁开眼睛,躺在椅子上没动,她的眼眸扫过桌角的绢帕,在梦中的笑容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第13章
傍晚时分,李锦书接到了同门师弟白文士的电话,她这一下午都在揣摩梦境里的事情,过于专注,以至于手机响起的时候,给她吓了一激灵。李锦书拍拍胸脯,走到咖啡机前,冲了杯黑咖,浅浅抿了一口,暂且算是给自己压了压惊。
“怎么才接电话?遇到什么问题了吗?”白文士的声音有些焦灼。
“问题没有,被你吓了一跳!”李锦书说着翻了个白眼。
电话那头的白文士竟然没有责怪她,反而很是担忧地问她:“很棘手吗?把你都吓成这样呢。”
李锦书啧了一声,语气轻松:“棘手是肯定的嘛,不棘手我怎么会过来呢,不过你放心好啦,进出鬼门关不是你师姐常干的事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都在呢,你需要什么?”白文士问。
“倒还真有一件事,有点子意料之外,”李锦书又抿了杯咖啡,走到桌前,手指轻抚那方玉盒,“水下发现一座古墓,北宋年间的,女性,武将,生于北宋至和元年九月二十八,入葬在靖康二年正月十九,官至枢密使三衙,姓名不详......我给你的建议是,可以在野史上查查,估计正史上查不到。”
那头传来白文士的疑惑声音:“这和这次的营救有关系吗?”
“貌似有幽灵,但是我没看到,如果有的话,那有很大关系啊,但凡剩一只鬼我都不能出去啊。”李锦书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白文士才开口,闷闷地问她:“你找到她了吗?”
李锦书耸耸肩:“在这儿呢,一来就碰上了!”
白文士不似李锦书轻松,他似乎不太高兴,低声地嘱咐李锦书:“那你保重,有什么麻烦马上呼我们,警察都在,救护车也一直停在旁边呢。”
“好啦好啦,我师姐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湿湿碎啦,”李锦书满口的安慰,“放心!挂了!”
在她挂电话的前一秒,白文士赶忙嘟囔了最后一句:“你千万小心——”
李锦书嗯了两声,便挂了电话。瞧着杯子里的咖啡,不禁叹了口气:“就这么一小包,可得省着点喝呢......也不知道小灿灿怎么样了,耽误事儿啊......”
说着话的李锦书忽然一愣,就在她不经意间的一瞥,扫见院门口似乎站着一个身影。白昼已经拉长,夜幕来得较晚,李锦书往门口走了几步,微敛双目,真切地看到了不速之客。红衣劲装,头戴斗笠,半边脸遮着金色面具,面具镂空的纹路如同火焰一般,燃烧在将暗未暗的天色中。
“来这么早。”李锦书不禁吐槽了一句,“这咖啡喝得可真是及时啊!”
说罢她推开门,走了出去。鬼魂也朝她这边走来,虽步履铿锵,却没有脚步声。李锦书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等他,台阶是从房前延伸出来两米宽的岩板,高度约二十公分。那鬼魂飘到身前,两人处于平视的角度。对方摘下斗笠。
李锦书看到她的模样,心中已然猜到她的身份。目光炯炯,坚定有神,面部平整,皮相轻薄。虽被面具遮去了左边面颊,可依旧能体会出面具下的贵气。
“在下李京兰。”鬼魂开门见山。
“白日里是你给我托梦?”李锦书问。
“不是,姻缘相承,自有梦境,”李京兰说,“阁下是否带走了我的佩剑和绢帕,还请还给我。”
这么直接......李锦书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几分尴尬,“那个......要上交国家的。”
李京兰:“如果一定要这样做,烦请阁下一并放回我的墓中,与棺椁一同现世吧。”
李锦书:“......你不知道,你这墓坑外面是个很深的水潭,挖掘起来是有很大困难的,我先将这两件文物保存起来,待技术成熟后,再考古你的墓葬。”
李京兰沉默了一瞬,李锦书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眼神扫过李京兰没有佩剑的手,脑子飞快地转动。左右到了手的东西她是不会轻易交出去的。
李京兰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其实我并不打算让世人知道我的存在。一将功成万骨枯,后人应该记得的,是每一个无名的士卒。还请阁下让我继续沉寂在大地之中吧。”
李锦书附和地笑笑:“你看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呀,我是觉得吧,你这个人死如灯灭,这剑你也用不上是吧,能不能、我有个不情之请啊,你能不能赠予我啊,也算是圆个你我之间的一面之缘?”
李京兰双手作揖:“不瞒阁下,一面之缘便赠在下从不离身的佩剑,这不免有些过犹不及了。”
李锦书笑了两声没了声音,摸了摸耳朵,又摸摸额头,舔了舔嘴唇,说:“你我总归有些缘分在的吧,要不我怎么不挖别人的墓呢!”
李京兰的眼神明显迷茫了一瞬。
李锦书乘此机会,继续进言:“我、我还想问你个事呢!那我、我朋友,是不是、是不是你害的?”
李京兰第一时间否认:“在下从不害人,阁下说的那人.....是前几日盗在下墓地的女子吗?”
李锦书:“......那称不上、称不上盗。顶多就是对前人的瞻仰,对,瞻仰!”
李京兰低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没有继续追究。接着抬眸说:“那女子身上似乎有故人气息,在下一时难以自持,冲撞了她,实在抱歉。”
“原来如此,”李锦书明白过来,转而立即问李京兰,“你瞧瞧我,我身上就没有你说的故人气息吗?”
“没有。”李京兰果断地摇了摇头。
“那——”李锦书说,“故人的朋友是不是也可以收下这把剑啊?”
李京兰明显忍着笑,直言道:“在下并未谈及赠啊,阁下何谈收下?”
李锦书眨巴眨巴眼睛,在李京兰似笑非笑的眼神中叹了口气,轻哼一声,竟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说白了,你就是不送呗!一把佩剑而已嘛,你说你都没了,也用不着,给我怎么了!”
李京兰不紧不慢道:“阁下的躯体能否借在下一用,索性阁下都收下我的剑了?”
李锦书慌忙抬手护胸,往后退了一步,惊恐道:“你想夺舍我!”
李京兰笑得人畜无害:“你我之间并无交情,阁下想要那柄佩剑,那么我们只能做个交易了。”
李锦书闷哼一声:“我还是还你吧。”
李京兰笑笑:“在下在此处等着。”
李锦书愤愤地看了一眼李京兰,无奈地转身进了房间。没两分钟就又出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剑,正是从墓中取出的那把。她递到李京兰身前:“给你。”
说完把头偏到一边去,以示自己对这把剑的毫无留恋。
李京兰接了过来,别在自己的腰间:“阁下是否忘了那件绢帕?”
李锦书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能给后人留个念想不?不瞒你说,我也姓李!”
李京兰挑了下眉:“哦?”
李锦书吧唧吧唧嘴巴,伸出手去:“我叫李锦书。幸会幸会。”
李京兰疑惑地看着她,愣着没接她的手。
见她这模样,李锦书无奈地解释:“没骗你。我真姓李!”
“你叫——李锦书?”李京兰问。
李锦书轻叹口气:“对啊!”
李京兰又追问她:“阁下字、字锦书吗?”
李锦书对绢帕也没了想望,此刻的她已经有些失落,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尽可能地争取,声音不免有些低落:“我就是姓李名锦书啊,大名李锦书啊,小名锦书啊......你叫我小书也行啊。”
李京兰凝眸望着她,忽然问她:“阁下做了什么梦?”
李锦书揉揉碎发,目露惊喜之色,像是又捕捉到了希望:“梦到你了啊,虽然梦里的你没带面具,但是我知道那就是你!就叫李京兰!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
“......”李京兰舔了舔嘴唇,呵呵一笑,只能附和她,“是有缘吧......阁下梦到什么了?”
关系终于升级,李锦书心情瞬间高涨,激动地告知李京兰梦中的故事:“梦到了你去了一处宅院,宅院很大,人很多,你和他们交谈,然后又一人进了一处院子,院子里面有片竹林,竹林里面又有凉亭,亭中有一女子,那女子生得清丽,五官不算小巧精致,却温和中带着风骨,她的美并不凌厉,甚至有一些温吞,如此周正,却又透出些叛逆和骄傲......”
李锦书沉浸其中,有些许的失神,李京兰望着她的双眸,缓缓问:“你为什么对她的长相如此清楚?”
李锦书还没有回过神来,却极其自然地接过李京兰的话,像是梦呓一般:“因为我就是对她的第一面记忆深刻啊——”
“她说了什么?”李京兰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锦书失神的双眸。
李锦书:“她说她叫——”
李京兰:“南歌。”
李锦书:“南歌。”
第14章
三日后,薛灿如期醒来,她上门的时候李锦书恰巧晨跑回来,看见她等在自己家门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了?”
薛灿点点头:“谢谢你。”
李锦书眉头皱了一下,道:“硬谢啊?”
薛灿没有像之前一样翻白眼,这次她的语气很是温和:“你想要什么?”
李锦书笑笑,走进院子:“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处心积虑半路劫财?我救你可没什么可图的!”
“无利不起早,何况是救命之恩,你说的话我不信。”薛灿淡淡地说。
李锦书扬起下巴:“进来坐坐?我这儿有茶有酒有咖啡。”
薛灿思忖了一瞬,迈进步子,跟了上来。她眼神扫过厢房,看到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她瞬间认出那是前些日子见过的守财奴。没想到这倒霉鬼还在这里。
“白无常没来吗?”薛灿收回目光,跟着李锦书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就是一张老式的八仙桌,桌两侧各一把木椅,左侧的柜子上有一台咖啡机,柜子上头是几排格子书柜。右侧是通往卧室的门,墙边放着一张躺椅,一条薄毯子随意地放在上头。房间很整洁,被收拾地一尘不染。
“喝咖啡?”李锦书已经接了一杯咖啡递给她。
薛灿略微地皱了下眉头:“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锦书看了一眼桌上的茅台:“酒就一瓶,引鬼神的,茶......在水里泡湿了,没法喝扔掉了。”
这么个有茶有酒有咖啡......薛灿不禁又翻了个白眼,看着咖啡毫无兴趣:“就这么一点,你还是留着提神吧......你去那个墓地了?”
薛灿不喝,李锦书自己抿了一口,然后走到墙边,躺到了藤椅上:“你这还没好利索就去看过了?”
“那倒没有,我猜的,连白无常的私物都敢偷,送上门的怎么能放过呢?”薛灿的目光划过格子里的书。
“嘿,”李锦书笑了一声,“还不是薛晚说得嘛,我以为是你昏迷之前交代她的,让她告诉我,这意思不就很明显吗?我当然得为你挺身涉险啦!”
薛灿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没事?”
李锦书偏着头看她:“你要不要过来摸摸?”
薛灿深吸一口气,又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会没事?你看到什么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锦书的眼神狡黠。
薛灿毫无征兆地抽出一本书甩了出去,李锦书一伸手便接住了:“看来是真的病好了,这书都是房东的,坏了可要赔。”
薛灿双手抱胸,靠在桌边,微抬下巴:“快说,里面有什么?”
“我救了你,还要告诉你我的发现,我是不是太亏——诶?嘿嘿,丢的有点准哦!”李锦书又接下一本薛灿扔过来的书,在薛灿气呼呼的目光中妥协,“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看你小心眼,一言不合就动手,动手还这么慢——”
薛灿的脸色一沉,李锦书却还在笑嘻嘻地念叨。
“你不说我可砸了你这台咖啡机!”薛灿说话间就抬起拳头。
这下算是碰到了李锦书的软肋,她赶忙欠起身子:“别,我说我说,就这么点咖啡了,你知道我带这么一台机器下水有多么不容易吗?”
薛灿轻哼一声,放下了手:“说罢。”
李锦书揉了揉碎发,神色正经起来:“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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