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书做出个鬼脸,往纸人身前一凑:“略——”
纸人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往后跳了一下,娇哼一声:“不管你了!开棺!”
李锦书皮一下就很开心呢,咧嘴笑着:“开开开!开香槟!”
纸人哼哼哈哈打出一套动作,裂变出十个小纸人,纷纷飞上石棺,贴在棺盖的缝隙处。
这纸人还真是力大无穷!薛灿手里的宝贝不少啊......李锦书被眼前的景象惊喜到了!
石棺很快就被打开,并没有什么幽灵飞出。李锦书上手一起将棺盖抬起来,里面不过一把剑,一只玉盒,连枯骨都没有。也难怪没有人盗墓了,什么宝贝都没有......李锦书从腰间取下一把小铲,小心翼翼地将那把长剑挑起来。剑鞘上镶嵌着红蓝宝石,精雕细刻飞天祥云。李锦书没抽剑,而是取出袋子直接包了起来。接着她又用小铲铲起那只玉盒。
玉盒内竟是一方绢帕。
人骨都化了,绢帛还保存完整,真是奇怪,这是有多痴情,一定是定情信物......李锦书八卦的心压根按耐不住,她将铲子轻轻插进绢帕的缝隙,缓缓翻开叠着的面,绢帕竟然丝滑地滑落。
李锦书眨了眨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东西一定是用药水浸泡过!
见绢帕完整,李锦书便放心地捏起一角,将整张绢帕摊开在手中。绢帕经千年依旧光泽不减,上面用瘦金体的文字,记载了墓主人的身份。
生平不刻在石碑上,却保存在这里?李锦书好奇地看下去。没有几行字,她很快就看完了。大抵就是说墓主人是位女性武将,揭榜殿试五甲,曾效力于三衙侍卫步军司,生于北宋至和元年九月二十八,靖康二年正月十九入葬,行文并不像其他墓志铭一样死板,字里行间都能读出对墓主人的褒奖。可见此绢帕并非墓主人本人授意,是他人事后放进来的。
靖康二年,江山易主,将士马革裹尸,无法落叶归根,所以没有陪葬品,草草葬在此处......李锦书不禁叹了口气,捏起绢帕要把它放回玉盒之中。就在这时,她被绢帕一角的小字吸引了过去。字很小,她方才没有注意到。
来世锦书,不负卿卿。
这女主人是遇到了负心汉吗?什么来世,什么不负,人都没了,狗屁的不负,渣男!李锦书翻了个白眼,娘子死了,连个陪葬品都没有,哪儿来的不负!还和自己叫一样的名字!渣男!
李锦书恨恨地闷哼一声,将绢帕放到盒内,装入随身的包里,又环视了眼四周的石壁,没发现其他的东西,便准备离开。那纸片人已经恢复成一个,跟着她出了墓室。此时依旧是深夜,夏夜的风伴着木塔上的风铃声,空气中夹着几分潮湿,李锦书向那个方向望去,天际的深蓝中似乎孕育着一场大雨。
“一场接着一场,大雨过后天就很热了。”李锦书听着远处传来的风铃声,神情中有些恍惚,忽然说道,“来世锦书,不负卿卿。”
话一出口,她便反应过来,方才的自己仿佛灵魂出窍了一瞬,在那一瞬间,看到自己的躯体站在面前,望着远处念出这么一句词。
“怎么回事?情绪还被渣男感染了?”李锦书兀自笑了一声,“这渣男的能量可真是经千年不衰,果真应了那句坏人活千年啊!”
说罢,她不再停留,往村口的方向走。回来的路上顺便逮了只兔子,自己撞树上的那种,捡了便宜的李锦书乐得不行,紧着步子往家里赶。回去就把那只兔子炖了,分成了几份,自己吃了一小份,把剩下的格外珍惜地保存在冰箱里。
此番前往原本是想捉探探古墓有何玄机的,没想到连一只鬼都没有遇到,这让李锦书很是纳闷......难不成幽灵跑出来了?拿岂不是这村里又多了一只鬼?阿门!老天哪,什么时候能驱散这些邪祟啊!
李锦书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那是一只水下专用手表,时间显示在2024年5月30日,15:06。
窗外飘起了雨线,刚要亮起来的天色就这么被压了回去。老天爷的脸色阴沉沉的,房间的门开着,李锦书站在门前,双手插在宽松的裤兜里,望着划过的雨线。那个扫地僧又来了,只是若是仔细看的话,他的扫帚根本没被雨水打湿。
“今天找到你丢的东西了吗?”李锦书冲雨里喊了一嗓子。
鬼僧摇了摇头,声音从干枯的骨架里传出来:“还没找到。”
“你也不跟我说说是什么东西,或许我能帮你找找看?”李锦书说。
鬼僧像往常一样,依旧在这个问题上选择了闭口不言。
“呵呵。”李锦书笑着摇摇头,转身欲进屋。
就在这时,鬼僧忽然叫住了她。
“施主,能否借一把扫帚用?”
李锦书回头,低眸瞧了一眼鬼僧手里缺枝断截的扫帚,嗯,是该换了:“你等我一下。”
她说罢回屋拿了几叠黄纸,取了个矮凳在门口坐下,就开始折起来,很快便折出一把扫帚。再往狱中一丢,恰好落在鬼僧脚边。
鬼僧赶忙拿起来,拿在手中的片刻,那纸折的扫帚立时就变成了一把宽大的竹扫帚。他冲着李锦书连连鞠躬,满是感激。
“施主,平僧可以为你做什么?来报答您的恩情?”
李锦书摆摆手:“小事小事,举手之劳。”
鬼僧:“不不不,要还的。”
李锦书看着他破旧的穿着,有些为难:“你会做什么啊,我也不缺扫地的......还是算了,算了吧。”
鬼僧:“施主,平僧可帮你观观你的前世今生。”
好嘛,来了个神算子......李锦书笑了一声,摇头拒绝了。
她缓缓站起身,双手插进裤兜,如神明般俯视大地:“我自通天地,往来皆鬼神,前尘往事不可追,今生造化来世路,吾乃修行之人,不忆往昔,不测未来。命之归途,无外乎生死二字,书已看淡......你继续,我还有事要忙。”
李锦书说罢转身进了屋。
外面的阴雨绵绵,鬼僧的衣角不知何时沾湿了,他望着那扇未关上的门,轻声叹息:“那一世,你也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说:
李锦书:纸人不错啊,还有什么宝贝?
薛灿:你看我宝贝不?
第12章
折了一上午的小鞋子,李锦书有些困乏,她起身抻了抻腰,往窗外瞭了一眼。扫地僧已经不在了,雨依然稀稀拉拉地下着。
“看来今天是个招魂的好时候。”李锦书说了一句,将折好的小鞋子收起来,走到客厅的躺椅上,缓缓躺下身去。
她阖上双眼,很快就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
冬月,一场深雪,埋了大名府,也埋了李家。
“此一别,遥遥数年不相见,再见不知是何年。”南歌的气息还没触及李京兰的嘴边,就迅速消融在冰冷的雪屑之中。
这场大雪连下了数日,黄昏时分的天色便黯淡无光。寒风中,城墙上“大名府”三个字在朦胧光线在挣扎着。
李京兰从这微弱的光里收回目光,对南歌说:“世事无常,幸得佳人,吾再无所求。芝茵,今日老天成全你我白头,锦书此生无憾了。”李京兰在这冷彻的空气里,心里存了一丝温暖。
漫城飞花随风过,金丝红履凑近一小步,与李京兰青色的鞋履相对。
“李京兰。”
李京兰的瞳孔中映着眼前的美眸,想把这副桃花面刻在心底:“我在。”
南歌眸含水光,似随时会迸涌而出,她的唇齿间微微颤动,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说:“此去经年,乘云行泥,莫忘芝茵。”
“锦书不敢忘。”李京兰说。
南歌定定地看着李京兰,眼神中有不甘,更多的是不舍。忍了许久的泪水眼见要掉落,可就在这一刹那,她转了身,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城内走去。
李京兰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紧,直到城门关上后,她才挪动脚步,上了车撵。
大雪没有要停的意思,车内安静地只听到外面呼呼的风声。
一个月前,朝廷下旨命李京兰前往太原。李京兰赶了几日赶回大名府,只为见南歌一面。南歌是季府的妾。
那年春日暖风,李京兰放假回大名府休息,随好友胡维来季府中做客。季卫在府中特设流觞之宴。听闻此宴是季卫花了心思,找南方工匠,按照江陵府的曲水流觞宴原样子做的。这妾便是他从江陵府赢来的。
“听闻这南方女子才情了得,姿色一等一的好!”胡维来的路上,和李京兰说,“不过你去做什么?”
“我怎么不能去了?你不知汴京城外都是些爷们吗?”李京兰大言不惭,“我也想见见美妾啊!”
“谁信!”胡维哼了一声,“你不怕苗兄知道你这事?”
苗家二公子苗禹洲有一次吃醉酒了,在红月酒楼便扬言要娶李京兰。这件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李京兰的耳朵里。从那之后,总有人在她面前提这个名字。
“我与他有何干系,”李京兰急着撇清,满眼的嫌弃,“他那副样子怕是拔剑都难。”
胡维挑了下眉毛:“你见他拔过?”
李京兰摸摸鼻头:“红月酒楼的小厮都传遍了。”
胡维大为震惊:“他竟然......那苗老爹以后怎么办?”
李京兰瞪他一眼:“又不是长子,爱混个什么样子就混个什么样子,以后你也别在我面前提他!一个混迹于酒肆勾栏的纨绔,听见他名字就烦!怎配得上我这禁军中的女官!”
胡维却没有把这话听进去,他还沉浸在苗禹州无法拔剑的震惊中:“我回去一定要和长兄说这件事,太有趣了!”
李京兰一脸黑线,嘴角抽搐了下,翻了个白眼,不欲多说一个字。
季府门前的人不少,季卫宠溺爱妾的名声在外,这位更是大张旗鼓地迎进来,风头堪比正妻。一众来客聚在河渠两旁,观摩景致的同时,对季卫这位还没见过的爱妾评头论足。
不少人见了李京兰都要客气一番,因着李京兰的兄长李京哲在朝为参知政事,父亲亦是枢密使要官,李家可谓是文武双全,北京大名府数一数二的名门。更因着李京兰巾帼不让须眉,在开封府时任侍卫步军司,即便朝中不少女子为官,可是做到这个位子的女子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
李京兰自然说不了官场话,这也是她做了个武将的原因。在客套了几番之后,就生出了骂人的冲动。见那爱妾迟迟未露面,又瞄了一眼还没看到她的季卫,赶紧就躲着人群走开了。
季卫府上似乎是又翻建了,她在汴京多年,上次回来的时候也是一样的宴请,说起来,季卫和李京兰的父亲差不多年纪,但是却生的风流倜傥,这些年的心思也全放到了找小妾上。上到良妇,下到名妓,不知找了多少个。季卫倒不似旁人酒肆勾栏耍耍,凡是和他有纠缠的,一律花钱买下。当然也不会独享,凡是买回来的小妾,都会宴请众人热闹一番。以至于很多人闲时都会问问,季府上最近没有纳妾吗?
这翻建的庭院尤在,可季卫枕侧已换新人。李京兰摇摇头,她曾问过父亲,这样的人朝廷为何还会留着他?父亲说娶妻纳妾实属正常,季卫这人老实,其他的一概不做,纳妾也是为家族开枝散叶罢了。
李京兰很不齿,同样身为女子,她非常清楚女子的境地。
园子里的翠竹长势格外地好,北方还能长成这样,李京兰不禁有些好奇。她顺着小石桥往过走,走近竹林才发现别有洞天。翠竹中,掩映着一个八角飞檐的琉璃顶凉亭。凉亭中一个倩影映入眼帘。那女子只一个背景,斜倚在长椅上。桃色薄衫,青丝在脑后盘成一个简洁的发髻,上头插着一只碧色的翡翠发簪。
李京兰轻手轻脚地走近,女子的面上遮着一把薄纱团扇。许是察觉出阳光被遮挡住了,她移开团扇,缓缓睁开眼睛。
那张脸算不得美艳圆润,相反,略显骨量,额头饱满,颌线分明,鼻子直挺、双眸半阖,她慵懒地靠在阑干上,眼神中透着几分清冷与高贵。
李京兰就那么站着看着她。女子缓缓起身,百无聊赖处摇着扇子。
“扰了你的好梦?”李京兰打趣说,“这眼神好像我欠了你什么似的。”
那女子望了眼李京兰的来路,见她是一人,也生出几分好奇:“你是谁?”
“我自然是季府的贵客,你是谁?”李京兰扬起嘴角笑了一声。
女子低眉扫见李京兰腰上的鎏金狮蛮带,又见她束冠劲装,不似寻常女子着装,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得已起身,她僵着脖颈没有低下,向李京兰行了一礼:“妾身南歌,字芝茵,拜见——”
李京兰对上她的一双美眸,浅笑着虚抬了下手,没让南歌蹲下身去:“李京兰,你可以唤我锦书。”
“李家......”女子默念,很快就想到了眼前的人是谁,方才的几分不情愿顷刻间烟消云散。
“娘子好雅兴,在这里躲清闲。”李京兰双手负后,在凉亭里踱步,“这种竹子是从南方移植过来的吧?你是南方人?”
“妾身成都人士。”南歌打量着李京兰的身型,高挑挺拔,肩部宽阔,浑身都散发着自信从容。
“成都府确实是个好地方。”李京兰转过身来。
南歌慌忙间收回目光,微微低着头,说:“你去过?”
“嗯,”李京兰的音色清朗,“我们禁军哪儿都去,常常换地方。成都府前年去过,气候可比这儿好多了......也出佳人。”
南歌微微颔首,略显羞涩:“大人,不常回来吗?妾身从未见过你。”
“一两年回一次?”李京兰想了想,“我在汴京的时候更多一些。”
“汴京好吗?”南歌双眸闪烁,已经全然不见了那份清冷。
“还行,城中倒是热闹,”李京兰看见南歌眼底的期待,随口便道,“你若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啊?”南歌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避开了李京兰的目光,局促地摸着手中的扇柄。
李京兰也反应过来,眼前人可不是谁家的小姐,而是一个妾,放在别的府上压根不会跟她碰面的,也就是季府特别一些。带人家的妾出门......季府没这么多规矩吧?不过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她倒是出入自由的女官,可是寻常女子一般是不会如她这般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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