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顾寒渊除了吴昊阳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还真没多少数的上来的交心朋友,但是周慕洋,却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个。
在顾寒渊眼里,周慕洋和周家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虽然性子冷淡了一些,却是个不管是能力还是品性上都极为出挑的人。
两家公司合作好些年了,一直没出什么不愉快,可谓强强连手、互利共赢,时间一长,不知不觉的,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彼此寒暄几句,顾寒渊视线一转,注意到了站在周慕洋身后的年轻人。
这一看,顿时让他皱起了眉头。
——因为顾寒渊发现,青年竟然一直在直勾勾的瞧着步离。
而让他更不淡定的是,步离竟然也在回看对方。
顾寒渊面色立马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挡在步离面前,冷声质问道:“你看什么?”
步云荩回过神来,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带着让人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心理乱糟糟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于是干脆保持沉默了。
顾寒渊见他这样,越发警惕起来。
他将步云荩上下打量过一番,犀利的质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过这么一号人,看对方穿着打扮和气质,也不像是哪家的少爷,莫非是趁着人多混进来的狗仔?
步云荩见顾寒渊那副分分钟要招来保安将自己叉出去的架势,心下一紧,有些着急起来——他还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怎么能就这么离开!
想了想,他偏头看向周慕洋,可是当他与那双眼眸直视的时候,求助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周慕洋迎上他的视线,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他私心里希望这人能主动对自己说些什么,即便没什么好态度,也胜过如今的疏离。
周慕洋是偶然得知对方在关注顾家的事情,所以在受到邀请时,他就多弄了张请柬想带他过来。
对方原本是很排斥他的,可是听见有机会去顾家,立马就改了态度。
步云荩这样的反应,更是让周慕洋心下不解。
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现在,按理说阿荩都不应该和顾家有什么交集的,可他到底为什么对顾家的事情这样在意呢?
他和步云荩虽然已经说开了,但对方却始终不愿意向自己吐露一星半点的心思,周慕洋知道自己平日里不茍言笑,让手下许多员工憷怕,可是这个人却一点都不怕他。
作为一个上司,能拿捏属下的不过就是工作和前程,但是周慕洋却没办法以此来让对方妥协,因为这人,是他几乎费尽了心思,才好不容易弄进公司的。
而在他心里,步云荩也绝不是什么属下。
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步云荩,能让他这般束手无措。
说这么多,简而言之,其实周慕洋不过就是希望对方能稍微对自己敞开心扉,但是等了半天,对方却始终没有开口。
于是他……默默的妥协了。
“寒渊,这是步匀,我公司的员工。”周慕洋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姓‘步’?”顾寒渊闻言,下意识看向步离,“离离认识这位先生吗?”
步离摇了摇头,可随即,又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顾寒渊也就是随口一提,见步离否认,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既然是周哥的人,那就请自便吧。”
周慕洋听见那句“周哥的人”,莫名觉的顺耳,整颗心都变得雀跃,可等反应过来,又变成一种酸涩的怅惘。
他原本的确是有机会拥有这个人的,可是后来,被他生生弄丢了。
他这一辈子,真的还有机会……有机会得到他吗?
这几人各怀心思,步云荩却全然不知,他只是听了顾寒渊的话,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顾寒渊这时候叫了个宅子里的下人过来,对周慕洋道:“周哥,让他带你去收拾一下吧。”
“也好。”周慕洋点了点头,顺着侍者的指引走了出去。
行过几步,周慕洋又转回身来,他看向还直愣愣站在那里的步云荩,说道:“步匀,你也过来吧。”
步云荩心道:你换衣服我去干嘛?于是就站在那里没动。
“过来吧,我有话同你说。”周慕洋又重复了一句。
步云荩微微垂了垂眼,敛起眼中情绪。
他想着这种场合终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于是忍着心底的不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一段,周慕洋忍不住问道:“你刚刚盯着那小孩看什么?”他话里的小孩指的是步离。
周慕洋如今已是年近四十的岁数,步离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在他眼里的确称得上是个孩子。
“没什么,”步云荩脚下一顿,随意找了个籍口道,“就是觉得那少年,长得挺好。”话虽如此,但是事实上,他刚刚会那般去看步离,是因为觉得步离和记忆中的阿茳长的很像。
回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步云荩无时无刻不刻意的去搜集与母亲和弟弟有关的消息,他得知他的弟弟已经去世了,知道他留下了个孩子,而那孩子,想必就是刚刚的那个少年吧!
周慕洋听了他的话,步履微僵,脸顿时有些黑。
他觉得对方那句“长得挺好”的话,听着实在有些刺耳,刺耳的让他心情极度不佳。
他夸别人好看,他为什么要夸那小子好看?
周慕洋并没有察觉到,他因为一个比自己小了差不多一轮的小孩而吃醋了。
他想趁着去换衣服的时候同步云荩了解些事情,只是终究也没什么进展。再回来的时候,他换了一身西装,仍旧是那一丝不茍的体面模样,步云荩落在他身后半步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迎面碰上齐管家,说是让他去主厅落座,周慕洋回头看了落在自己身后的步云荩,说道:“齐叔,不介意我多带一个人吧?”
齐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见是先前跟着周慕洋同来的那个年轻人,道:“当然,二位先生这边请吧。”
其实如果换做其他人,齐管家兴许就拒绝了,毕竟主宴会厅里面桌席位置有限,如果谁都进去,肯定是坐不下的,其二也怕被里面宴席上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被有心人抖落出去,但是因为周慕洋和顾寒渊的关系非常好,于是他略微思考之后就同意了。
步云荩一进门,视线就忍不住的四下扫,当他看见上席间端坐着的那个穿着样式简单素雅、却裁剪精致的旗袍的老人时,心绪一阵翻涌,双眼莫名的酸胀灼痛,几乎立马就泛了红。
那眼红,并不是要哭,而像是一个纳了无数种气体,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爆炸的血色气球,因为难以承受里面的情绪,表面胀裂出无数斑驳白丝。
“怎么了?”只要处在同一空间里,周慕洋的目光可以说都给了步云荩,他很快察觉到步云荩情绪的反常,不由出声问道。
步云荩闭了闭眼,压住心头的酸涩和激动,用强装出来的平静语气回道:“没事。”
周慕洋顺着他刚刚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方向坐着一个模样温婉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
那中年女人,正是先前步离用轮椅推进来的那位;至于老太太,周慕洋却看着有几分眼熟,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脑海里灵光乍现,猛然浮现了一张温婉秀美的面庞,
是她——竟然阿荩的母亲!
难怪,难怪阿荩一直想方设法的调查顾家的事情,原来是为了希伯母……周慕洋脑海里飞速的运转着,将先前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一时间,心头所有的疑问似乎都有了合理的解答。
顾寒渊看见周慕洋进来,起身就迎了上去,他看了看站在周慕洋身后的步云荩,没了之前的敌意,反倒露出一抹暧昧的笑,接着揽了周慕洋的肩,凑近了说道:“周哥,我才想起来,那天你向我多拿了封请柬,就是给他的吧,我看你对他有些不一样,不对,是非常不一样,我周哥什么时候对人这样过啊!”
周慕洋见他就差挤眉弄眼了,不由失笑道:“你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顾寒渊被拆穿心思,也懒得再打马虎眼,直白道:“你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刚我没仔细看,现在这一瞧,长得还真不错。”
周慕洋沉默了一下,道:“你别是又犯了老毛病,这话得让你家那位听听。”
顾寒渊闻言,立马告饶:“别别别,你可别让离离知道,他真会多想的,我这不是为你好嘛!要换了吴昊阳那家伙,他就一辈子不成家立业,人也心宽体胖乐得自在,可你说你呢?一中年大叔,性格孤僻,兴趣单调,交心朋友都没几个,也不会照顾自己,把个身体糟践成这样,这再过几年,真要倒在哪儿,都没个人知道的,你说到时候,你那偌大的公司,不得也跟着完了!那小子模样不错,你看上的人,估计为人也不会差哪儿去,要真有那意思,可得把握住啊!”
说来顾寒渊以前虽然风流好玩,但却不是爱八卦多话的性子,能说出这番话,也真是难为他了,只是他这方说的恳切,周慕洋心情却越发复杂起来,他眼底闪过几许的落寞,半晌低低道:“这事情,不是我想就可以的。”
顾寒渊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他是真对那年轻人有意思了,问道,“是他不愿意吗?”顿了顿,又补充,“那他肯定是直男,再不就是不了解你,被你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给吓住了。”
周慕洋道:“我看起来……很冷吗?”
顾寒渊听他这么问,都要翻白眼了:“你这还不冷呢,都快成冰山了,我说你难道没听过圈里给你起那外号?”
周慕洋自然是听过的,但他的意思并不是这个,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可是我在对他的时候,已经很注意了,难道还是……”
顾寒渊看他这样子,突然愣住了,反应过来时,露出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我说周哥,你这是……我说你不是真开窍了吧,你真对他动了心啊?”
周慕洋都一大半年纪了,被他这么看着,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可绕是如此,却也不愿意否认,半晌僵着脸点了点头。
第48章
顾寒渊看他这样子, 脑海里竟然迸出青涩这么个形容词来,他顿时被这个想法给取悦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只是刚笑了两声,就被周慕洋凉凉的眼神给慑了回去。
顾寒渊使劲儿的平复了一下心情,转眼又恢复成那风度翩翩的沉稳模样,道:“周哥, 马上开席了, 上桌吧, 来来来,这边, 你和这位先生坐一块。”
他说着,便看向步云荩:“步先生别客气, 今天一定要尽欢啊!”
步云荩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跟着在周慕洋旁边落了座。
在场的长辈和吴昊阳几个, 都是认识周慕洋的, 热情的和他打了招呼,又出于礼貌的问了坐在他身边的步云荩。
周慕洋举止有度的响应, 只一概说步云荩是自己的朋友, 顾夫人高兴,面上笑容和悦,说谢谢他来给自己的孙子添喜,还让步云荩吃好喝好,千万别拘着。
他本以为这样的大户人家, 席上定是各种规矩和场面话,却不想菜上来,气氛难得和谐, 众人面上的表情都很真挚,特别是对面那几个年轻人,喝酒喝的极为豪放。
只是那个叫魏潇然的男人,心情似乎不好,一直在喝闷酒,旁边有人来劝,没劝过,最后也跟着一起喝,喝到最后,竟直接摔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其实步云荩心情也不好,母亲就坐在隔着几个位子的上手,他多想走过去抱一抱她,可是现在,却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管有意无意,周慕洋的注意力总在步云荩身上,见他视线一直忍不住的朝着老太太那边瞟,一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从桌下轻轻握住步云荩的一只手,低声劝道:“荩哥,你冷静些,伯母她就在这里,会有机会见的。”
看方才桌上众人的表现,再联系先前的一切,周慕洋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原委——魏樱雪是魏家失踪多年的女儿,同时也是阿荩的弟弟步云茳的妻子,而步离是他们的儿子,又和顾寒渊走到了一起,他们在一起后,顾寒远就将阿荩的母亲接到了顾家,而阿荩是为了寻找家人的消息,才想方设法调查顾家的。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说来奇巧,实在引人唏嘘。
步云荩在他抓住自己手的瞬间,身子猛的一僵,反应过来时便毫不犹豫将手抽了出来。
周慕洋愣了一会儿,收回手,并不觉得尴尬,只是心里又闷又涩,难受的紧。
步云荩又下意识朝着母亲看过去,半途接触到一人疑惑的目光,一时想起顾寒渊刚才的话,又将视线生生收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忍的呼吸都不畅了,便不自觉端起酒来。
周慕洋见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劝了好几次没劝住,就想着左右他酒量不好,喝几杯就醉了,也好过这样的难过。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步云荩将那烈酒当水似的喝,生生干掉了两壶极品茅台,方才有了些醉意。
说来步云荩以前家里穷的不开锅,酒这东西就没碰过,就是后来到社会上混了,也没给锻炼出来,可是自从重生到这具身体里,他悲哀的发现,这身体就和对酒精有抗体似的,酒量实在是好的没话说。
视线模糊中,他看见坐在隔着桌子几米远的母亲被人搀扶着离开,于是也下意识跟着站了起来。
步云荩摇摇晃晃的跟上去,从后面扯住了步离奶奶的衣服。
栀嫂率先回头看过去,见是个一身酒气的陌生男人,忙道:“哎呀你干什么!你拉着我们老夫人做什么呀?”
步云荩充耳未闻,抓住老人的手反而更紧了紧,死死的不愿意放开。
老人抬头,看见那双爬满了血丝的眼睛,心中突然莫名纠疼了一下。
她抬手覆上步云荩的手背,动作轻柔的拍了拍:“这孩子估计是喝醉了,云栀啊,你给他弄些醒酒茶过来吧。”
“哎哟老姐姐,我怎么能放您一个人在这!”栀嫂顾虑道,“这人喝醉了,要是撒起酒疯来伤着您了可怎么好。”
老人想了想,觉的也是,就带着步云荩到了外面的沙发上坐下。
她本意是打算去找些缓解酒劲儿的东西过来,却没想到,刚抽出自己的手,又被对方一把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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