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羽泽眼泪模糊,双眼通红,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的手上用力掐着鹤弘的脖子,掐得他的脸从红到青,可鹤弘面对着眼前这个发了疯的魔人,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魔人发狂了,快摆阵,围住他!”有人喊道。
岚羽泽昂头站在那,手上的血污被雨水一点点冲刷下来,雨洗刷着一路蔓延到地下。
身前身后一排排修士举剑迎击,他孤身一人站在之中,犹如僵在那的石像。
最后血色染上全身。他犹如一棵行将就木的一株孤草,只是毫无生气地跪在了尸横遍地的中央。
花君令穿过人群的缝隙在冰凉的雨中跑来跑去,他挪动着残缺了的腿跑到叶祁行的尸身面前。
她眼睁睁地看着叶祁行变成了一堆沙子。如今风一吹,少了一大半。
“完了,叶祁行死了。”
这里俨然成了一个战场,打得不可开交,已经彻底混乱了。
围上来的修士一遍又一遍地把岚羽泽围困起来,岚羽泽发狂似的一遍又一遍地厮杀着。
他充满怨恨地低吼声哀怨回响在整个大殿,叶祁行的死最终还是压垮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雷鸣声轰动不止,远处的群山动荡,大批大批的黑鸦被震得从林中惊起。
乌云盖日,大雨滂沱。
这种急剧增加的压迫恐慌感,使得灾难般的情形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久久没有消散。
第92章 结束
岚羽泽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了魔域。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有身边一个矮小的身影。
花君令道:“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昏过去再也醒不了了呢。”
岚羽泽垂着双目,难以掩盖的疲惫,他气若游丝问:“师尊呢... ...”
“死了... ...”
岚羽泽听完脸色明显僵了一下,他捂住了头,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那不是我做的噩梦对不对... ...”
花君令没说话,她从身后拿了一件。
岚羽泽拿着这个沾满了血的衣服,手渐渐开始抖个不停,他心中再次涌起一阵阵疼痛,这使濒临崩溃的心再次土崩瓦解。
身上一瞬间暴涨而起的金红色火焰,一声嘶吼爆发出来,他发疯似的一头砸在了墙壁,震裂了墙面。
岚羽泽哭喊着用额头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迟来的疼痛让他再一刻清醒地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痛苦。
花君令大叫道:“哎!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把你救了回来,你干嘛又要... ...!”
“师尊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花君令还想跑过去拉他,却被岚羽泽用力推开她,吼道:“让开!”
她仰面摔倒在地上,花君令再次拉扯住岚羽泽,嘴上却说道:“好!你死吧,你死了叶祁行也白死了!他用命换来你的命,你就权当不在意是吗?”
“你放开我!”岚羽泽再次挣扎着。
花君令干脆力道一松,岚羽泽身形一歪,有块东西就顺着他衣服滑了下来,丁零一声掉在了地上。
岚羽泽心下咯噔一空,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东西——是师尊当初送他护身用的玉环。
如今已经碎了。
他忍不住蹙起眉头,一股酸涩感从喉咙里漫出来,他咬紧牙关强忍着时,连吸气都感到痛苦。
岚羽泽抖着手把玉环捡了起来,他先前明明亲手给师尊戴上的,为什么却还在他身上?
他看着手上的玉环,以往和师尊相处的一幕幕出现在他眼前... ...
他想起师尊临死前的那番话,让他好好活下去的那番话... ...
岚羽泽抱着头埋在膝上。他攥着碎成几瓣的玉片,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而寂静了一会后,岚羽泽颤抖的声音传过来:“明明我费力修魔,到最后却没有保护得了你,还害了你,我这些还有什么用... ...”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此刻也只有疼痛能带给他稍许的缓解。
绝望到窒息的疼痛从他的胸口处蔓延而出,他想大吼大叫,
而张嘴发出的声音却不能拼凑出完整的长啸。
“呃... ...啊啊——”
花君令瘸着腿站在边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岚羽泽嘶哑的哭嚎回响在整个长廊内,穿过着幽长的甬道,穿过这枯暗的地下宫殿不停呜咽着,可惜除了两人外,再没有人能听得到了。
仙魔大战之后,隐逸派晴阳阁阁主身殒的消息飞速传遍了大街小巷,引起千层浪潮。
魔族被抓获众多,只是掀起这场风波的主谋碧阳和其他两个手下还在潜逃。
花君令拖着瘸腿来到了隐逸山,门派战斗的主殿前损坏得不像样子,弥漫的腥气哪怕是过了三天三夜依然没有消散完。
花君令断着一条腿走路都十分艰难,她也没有收拾过自己,到如今衣服还是破破烂烂,跟个乞丐没什么两样。
她在当时混乱的大殿之上想着把叶祁行的骨灰收起来,本着同乡之谊给他送葬。
可叶祁行的骨灰直接化的收都收不起来,到最后也只捡了他的一把剑。
原来人一死能死得这么干净,半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从自己腰间快要破烂的兜里掏出了一颗半金半黑的珠子。
她拿起对着眼睛观摩了半天,看到珠子上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蓝色光晕缠绕在上面。
她自言自语:“说起来这是收叶祁行骨灰的时候捡到的,总不能是他的舍利吧。”
花君令犹豫了一阵,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衣服里,先替他放着吧。
她径直来到晴阳阁,入眼就看到了死气沉沉的一众人。
自从叶祁行死后那股怪异的气氛就一直笼罩在阁内。
大战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心中哪怕有千万种情绪,到现在也累得无处发泄。甚至无法哭出泪来,气氛只是一直沉浸着。
乌铭听到动静后抬眼,问候道:“花前辈。”
花君令把叶祁行的剑拿出来递给了他。
说来这把剑也是他们门派的,花君令不了解他们这门派的规矩,与其留在岚羽泽那让他睹物思人,不如干脆把东西拿给他们,也当留个念想。
乌铭接过剑,银白相间的佩剑沉甸甸地落在人手中,在微光的照耀下依旧散发着亮眼的光泽。
从此今后再没有了能拔出它的人了。
压抑的氛围仿佛在此刻崩离破散,随之而来的是如潮的泪水。
乌铭眼里闪着泪光,静姝捏着衣服抽泣着,徐若清咬着牙泪流满面。
花君令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心里也是说不上来的滋味,可是这个时候她却有点羡慕叶祁行。
“你命真好啊叶祁行。”她心里默默地想着。
她走的时候,霆骁从它的屋子里跟了过来。
她看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宠物,牵了牵脖子上的带子:“你主人死了你知道吗?”
霆骁歪了歪头,跟着道:“你主人死了你知道吗?”
花君令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不教它学舌了。
她牵着霆骁再次来到了魔域,她来的途中摇摇晃晃的零件终于掉了下来。
脚趾头撇成了山路十八弯。
她一路磨磨蹭蹭地走回去,回到魔域已经到了晚上了。
她看着自己残缺的身体,忍不住地为自己接下来发愁。
既然这个世上有占身换身的能力,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换一个,抛弃现在这个铁壳子,换一个真正的肉身来。
她撇了撇嘴,这件事现在怕是只有岚羽泽能做得到了吧。她求他帮忙他会不会答应呢?
她牵着霆骁刚进入魔宫,就看到一个冒着黑气的人影迎面走过来,花君令冷不防惊起一阵凉汗。
可当看到人影是岚羽泽时,又松了半口气。
只是现在的岚羽泽比他在战场时的模样还要令人毛骨悚然,花君令问道:“你去哪了?你好不容易活下来去哪又伤得这么重?”
过了三天,岚羽泽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睁着眼不眨一下地看着地面,默默道:“我想通了,我不会寻死了。师尊想让我活下去,我答应过他了。”
花君令觉得他现在很奇怪,但还是认同道:“对啊,人不能一直活在死去的人阴影当中,你能想明白这是好事。”
岚羽泽听完没有再说话。
他走出阴影时,花君令发现
他手中提着两具模糊不堪的尸体。
正是在大战之上携带碧阳逃走的星溪和流鹰。
而这两具尸体的状况简直是惨不忍睹!
岚羽泽这副可怖的样子,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冲突。
花君令捂着嘴不可直视
滴滴答答流下的血在他拖过的地面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花君令整个人都觉得不寒而栗。
岚羽泽却毫不在意,他拖着尸体一步一步从花君令身边走过去,他的声音很轻,可落在人的耳中却如丢了一记重雷。
“我会活下去,会让那些人都付出代价。”
他的眼神中透着令人不安的锋芒。
花君令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极度不正常,她有点害怕地给他让了让路,追问他:“你... ...你去哪?”
岚羽泽依旧没有理她,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花君令一股寒意逐渐爬上了头顶,岚羽泽根本没有想通,他是疯了!
在大战三日后岚羽泽携碧阳以及两名手下的尸身出现隐逸派大殿,至此几百年来的仙魔争斗就此止息,魔族大败。
在这场因碧阳一己私念为了复仇而挑起的这毫无意义的战争,除了被血水浇灌了花在偷偷地开着,其中没有任何人获利。
... ...
叶青从四肢健全,五官完好的出生时,就注定了前方那与他人为之重合的一生。
自小时候起,便和他人一样,是老师的学生,是父母的孩子,是朋友的玩伴。
长大一点,他便是有平凡背景的家庭,是性情平和的男性,是饭桌上送人回家的热心好友。
面对未来漫无目的的选择下,他也是抓耳挠腮为自己的生活奔波着。
当他漫着步子向前走的时候,前方就像巨物森林般朝雾弥漫,使他看不清方向。
他只能随着众人的步子走,一步一步踏入人群之中,分不清自己和他们。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存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大家走,他也走,大家停,他也停。
就好像日朝日暮,已然成了定性。
如此苍茫地活了接近人生半载,他依旧没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是平步青云的仕途吗?不是,是堆积成山的财富吗?不是,是充满雅致而伟大的理想吗?也不是。是幸福而又美满的家庭吗?似乎也不是... ...
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缺,但又仿佛什么也没拥有过。
以往经历过的人生感受就像刻在时空胶带上的唱片,有天随手播放一条,歌唱着的却是他无法再获得的回忆。
过往人生中的那一刻,那个瞬间,从此被真实地记录了下来,成了唯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到的感受。
就如同每次四季轮转到来前,都能通过流动的空气闻到过往记忆的味道。像是人们所能理解的风吹麦浪的香气、雨后潮湿的气息和午夜过后的蛙鸣。
人的记忆笼统而又细节,他总是会感觉到自己活着,却不知道如何而活着。
于是只靠着在人世间留下点滴而又微不足道的细节,用来承载着他那过往风吹而散的半生。
霎时回过头来,他才得以感受——原来活着是这种感受,这种气味。
可他又总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活着的... ...
起码不该这样平淡地活着... ...
当晨曦的光再次照耀在地面上,叶青再次从黑暗中睁开眼来,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仿佛睡了一个很饱的觉,梦里发生了很多事。
他睁眼迷瞪了一会,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耳边是一切现代设备发出的嗡鸣。
气流划过门窗引发的振动,指针嘀嗒嘀嗒地走动,隔壁邻居一大早的争吵声。
这些声音无疑把他切切实实地拉回了当下。
他没死。
以及他回来了。
他现在不知道心里应该是种什么滋味,劫后余生的感叹有,希望实现后的惊喜也有,而伴随在这之上的,是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言说的怅然。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这荒诞又荒唐到不可置信的一切?
叶青从床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腕,摸了摸头,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我真的回来了。”
第93章 风起
家里养的狗跑了。
还是咬破了三大包狗粮袋子,自己吃光了狗粮走的。
叶青坐在沙发上,他看着那三个破烂的狗粮袋子和掉在角落仅剩的两粒狗粮... ...它倒是吃得干净。
“过来”是家里狗的名字。是以前回家祭祖的时候在路上捡的。
它从小吃百家饭,那边的人不怎么讲究给狗取名字,每次喂狗就喊它们过来吃。听到人一喊“过来”,就知道附近有喂饭的,会跑过去蹭饭吃。
时间长了,小狗们就会以为“过来”是自己的名字,并且只对这个词有反应。
以至于被自己捡回家后,喊它“过来”才会回应人。
他从来不给过来拴绳,因为它在以前是流浪狗,流浪狗没有拴绳的习惯。
哪怕来到城市后,叶青也不会拴着他,平时上班也会给他留个小门,毕竟小狗也有小狗的自由。
过来也是只听话的狗,会自己遛自己,白天跑出门,晚上跟他一起下班回家。
但它有个缺点,就是很喜欢骑母狗。
虽然被绝育了,但它依然坚持不懈地去骑母狗。这似乎是它的一个爱好,跟能不能骑没有关系。
叶青觉得它有点放荡,也曾经教育过它,但狗界似乎没有这种词汇,又语言不通,只能作罢。
平日里他白天出去上班,过来也会出门按时去骑母狗。经常会有人抱着狗找上门来骂人,但它每次都会在邻居家门口蹲着,装作跟他不认识,让邻居替他挨骂,非常聪明。
69/8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