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凌冽且不可思议的瞪着元祈,悲愤欲绝道:“你!荒唐!”
“少……少司命。”元祈直觉谢逢川又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
可他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羞愤打断,“休想!你趁早断了这心思!”
随后,谢逢川揣着芥子袋离开了盥室,总是端庄缓缓而行的背影,此刻竟然透着几分慌乱,似乎很怕元祈拿他的芥子袋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元祈:“……”
……
冷风萧瑟的清晨,书舍里响起悠悠的读书声,元祈坐在第一排,厚重的典籍竖在他脑袋前,挡住了他昏昏欲睡的脸。
秋盼三探过来脑袋,小声蛐蛐道:“小祈,你昨晚熬夜干什么去啦?困成这样?”
元祈想起拼死拼活却也只抄了二十遍的清心经,就手都开始抽筋了。
他委屈的抿了抿唇,偷偷瞪了眼教台上清风霁月、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小声的骂了两句,却被少司命当场抓获,收获了少司命警告的白眼。
秋盼三又蛐蛐道:“小祈,你最近是不是又惹少司命生气了?怎么感觉他这两日看你的眼神格外多,还跟以前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好像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似的。”
元祈白皙的脸蛋却突然爆红,他捏紧了典籍,瞪着秋盼三心虚道:“秋盼三,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能不能好好早读了?”
早读即将进入尾声时,又到了不出任何弟子意料的朗读环节,主角依然是坐在书舍最显眼的那个小弟子。
小弟子捧着厚重的古籍,读一段话都费力,何况是读一章呢?
少司命冷着脸提醒,可下一秒小弟子就又磕磕绊绊的不识字了,睁着懵懂的狐狸眼望着少司命。
少司命不为所动,双手背在身后,冷声斥责道:“你进步如此之慢,是本司命教过的所有弟子中,最愚笨的。”
众弟子皆都见怪不怪了,这台词他们都听的耳朵起茧了,甚至有些都开始盯着书舍那道摇摇欲坠的门,只期望等早读结束,自己是第一个赶往饭堂的。
元祈努了努唇,谢逢川教过几个弟子啊?就总这么打击他。
突然,书舍的屋檐下响起清脆的风铃声,这是早读结束的讯号。
元祈圆溜溜的眼眸倏然亮起,谢逢川冷着脸又教育了两句,元祈垂下脑袋。
见再训下去会耽误太多时间,谢逢川抿着薄唇转身走回教台,收拾着桌案上的古籍。
弟子们像饿死鬼一样往外冲,谢逢川皱了皱眉。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叶千鸣挤过拥挤的走廊,走到第一排,大大咧咧的坐在元祈身边,将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的精致食盒摆在元祈的桌上。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浓郁软糯的腊八粥。
笑道:“小祈,早读饿了吧?这是我专门托人下山给你买的早点,底下还有你最爱吃的酱香饼。”
“书舍里不让吃东西,我们等会去凉亭那边吃。”
元祈还来不及回答,秋盼三伸着脑袋瞅过来看,馋得口水直流,吸溜道:“千鸣,有没有我的份啊?”
可却被叶千鸣一把推开,“去去去!这是我专门给小祈准备的!只有小祈能吃!”
叶千鸣话音刚落,教台上就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向他投来。
叶千鸣抬起眸,只见他哥正居高临下睨着他,一身雪白长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戾气,黑曜石的瞳孔里氤氲着一股冷意。
叶千鸣悄悄将食盒盖上,甚至还将食盒往身后推了推,摸着后脑勺,讪讪笑道:“表哥,今日饭堂里有你最爱的白菜粥。”
……
凉亭下,元祈吃了两口叶千鸣准备的早点就饱了,秋盼三风驰电擎将他剩下的一扫而过,坐在圆石凳上摸着肚子舒服的叹气。
叶千鸣不满的瞪了眼秋盼三,又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元祈道:“小祈,你最近怎么有些不开心啊?”
元祈扶着额,叹了口气。
他能开心吗?他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可惜他根本没人可以诉说。
叶千鸣道:“你那只小兔子灵宠去哪了?”
因为锦毛鼠总是管不住嘴,要钻出芥子袋吃鸡腿吃萝卜,为了不露馅,元祈只好给它化形,偶尔会让它露露面。
所以叶千鸣和秋盼三都见过小兔子模样的锦毛鼠。
闻言,秋盼三也探着脑袋道:“是啊,我好久没摸小胖兔了,手都痒了。”
“哎……”元祈又重重了叹了口气,头顶总是翘起的细软碎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像忧郁的小蘑菇。
叶千鸣担忧道:“小祈,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小兔子生病了?”
想起此时正在谢逢川芥子袋里瑟瑟发抖、胆小无助的锦毛鼠,元祈双手撑着脸颊,白皙的脸颊圆鼓鼓的。
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气无力道:“没生病,它去冬眠了。”
“冬眠?兔子也要冬眠吗?”叶千鸣疑惑道。
元祈眼不红心不跳道:“是啊,它比较特殊。”
叶千鸣没多做怀疑,又拉着元祈说了一大通话,说元祈在秘境里救了他的那一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元祈拍了拍他,说没关系,叶千鸣却又脸红害羞的移开,紧抿着唇似乎有话想说。
但元祈没注意到,他一心只想把锦毛鼠从谢逢川芥子袋里捞出来。
毕竟若是谢逢川发现了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他肯定就露馅了。
锦毛鼠那么胆小,根本经不住审问,说不定会把他的所有企图全部托盘而出。
但看着阳光下笑的很灿烂的叶千鸣,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转动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个点子,清秀的脸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他凑到叶千鸣身边,在叶千鸣耳边神秘耳语了一些什么,却没看见叶千鸣的脸红成了一片。
……
与此同时,北边的司命寝宫内,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叹男声,震得屋檐上的瓦砾不安晃动,停在枝头的鸟儿也飞走了。
“什么??!!”
“您说元祈他偷看您沐浴?!”
谢逢川脊背挺拔的坐在桌案前,宽大的袖袍下压着一本赤色书籍,与谢逢川以往的典籍外壳都不同。
似乎是新买的。
谢逢川俊眉紧皱,有些不满的睨着震惊的韩凤,冷声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你说的这么大声?”
韩凤连忙捂住嘴巴,这当然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请假了两日,有三日没来司命寝宫,竟然会发生如此离谱之事。
他不解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搞错了?我感觉元祈他不是那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谢逢川坐得很直,气质清冷,细看耳根处却有些泛红,“他被本司命亲眼抓包,甚至当场承认,难不成是本司命诬陷了他不成?”
韩凤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细节,我怎么感觉他的目的不会是……那么简单。”
“本司命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谢逢川脸色很冷,已经明显不开心了,“他自己承认的。”
韩凤抿了抿唇,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知道再说下去,谢逢川肯定会动怒。
可他瞥着放在桌上的银白色芥子袋,有些不解道:“少司命,芥子袋你不是一直挂在腰间的吗?怎么突然放桌上了?”
谢逢川冷冷的别过脸,语气无甚起伏,“没什么,脏了。”
“怎么脏的?”
“你问题很多。”谢逢川冷冷指责道,但视线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
他是故意不告诉韩凤当时芥子袋掉落在地的事的,否则就这么一件小事,肯定要被韩凤百般解读。
现在看来,不告诉韩凤芥子袋一事是对的。
毕竟,他都描述的那么清楚元祈偷看他沐浴,韩凤还是会怀疑。
韩凤又道:“少司命,前几日我就能观察到,元祈总是鬼鬼祟祟在我们寝宫外偷看……”
但谢逢川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有些愤怒道:“他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本司命已经提醒过他,可他一点都不收敛!”
韩凤抿了抿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显然他跟少司命现在不在一个频道。
可过了一会,韩凤仍是忍不住道:“少司命,您说他这么鬼鬼祟祟,会不会是想偷东西啊?”
谢逢川俊眉紧皱,“偷什么?”
“灯芯?”韩凤试探道。
“不可能。”谢逢川却斩钉截铁道,又有些不解的盯着韩凤,“你当初不是亲眼看见,他将小蓝花送给本司命,为何还总是怀疑?”
韩凤低着头。
谢逢川又沉声道:“况且本司命检查过,灯芯依然在本司命的戒子袋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听到这句话,韩凤倒是松了口气。
他又问道:“少司命,那幽冥灵灯什么时候拿回来?”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似乎觉得韩凤很多嘴,沉声道:“本司命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你不用操心。”
韩凤却抿了抿唇。
真的在进行吗?可他明明看见少司命什么也没做,做的最多就是监督元祈熟读司命手册。
也不知道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
因为韩凤此次回家修整了三日,堆了一堆事务没处理,所以韩凤在司命寝宫忙前忙后,不是给天阙宗传音,就是给谢逢川遍布在魔界的势力传音。
一般韩凤处理一些通讯的事务,谢逢川都是在桌案前看各长老们递上来的册子,又或是完善一下天阙宗和云隐宗的守则。
但今日,韩凤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少司命没有处理册子,更没有完善守则,而是有些紧张的盯着一本赤色书籍看。
但脊背还是笔挺的,似乎不想要韩凤发觉,宽大的袖袍将那赤色书籍微微遮掩住。
韩凤路过时,还是瞥到了一角。
怎么说呢,那书籍的质感给他的感觉极差,绝不是天阙宗和云隐宗会采购的书籍,特别像是路边摊三流小说有的质感。
但韩凤摇了摇头,少司命怎么可能看路边摊啊!绝不可能!
可直到谢逢川起身去喝水,桌上的书籍用一块宣纸盖住,可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把那宣纸吹落在地上。
韩凤刚好路过,也刚好看到这本书脚的署名——《十八般武艺之——绝世恋爱宝典》
……
……
韩凤如遭雷劈,站在桌案边久久回不过神。
应当是他眼瞎了,可就在他想装作没看见默默离开时,只见不远处,谢逢川正施施然的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竟然都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韩凤假装忙碌的在桌案处理堆了好几天的杂事,谢逢川也假装无事的走到桌案边落座,一如既往的清冷优雅高贵。
气氛祥和,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谢逢川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会放在桌案上,一会又放在桌案下,面色却依然清冷端正。
终于,韩凤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少司命,您这书……哪来的?”
要是他没记错,这应当是比三流小说还要三流的三流之作,他邻居家的妹妹都不会看这种书。
谢逢川睨了他一眼,“方澄给本司命找的。”
韩凤吐出一口气,既然是方澄找的,说不定会靠谱一点。
他问道:“但您看这书做什么?”
“闲的无聊看看而已。”谢逢川沉声道。
韩凤欲哭无泪,您看看你桌案上的公文都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了,怎么就闲的无聊了。
谢逢川又道:“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总觉得本司命没有经验,会被元祈蒙骗。”
言外之意,他在学习。
韩凤:“……”
少司命果然干什么都很有自己的一套。
“况且他太做事总是过于莽撞。”谢逢川脊背笔挺,又很是矜持道:“本司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韩凤:“……”
他刚偷瞄一眼,就恰巧看见了少司命看得那一页的标题——对方做了什么事代表特别喜欢你。
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的做满了批注,比给经文做批注还要认真和严谨。
总是偷偷看你、会无意的送给你小礼物、经常说欣赏你、还会偷偷和你用相同的东西等等几个点,被谢逢川用毛笔勾了一个圈,但却会偶尔偷偷骂你那一行打了个问号。
甚至这一页的旁边,还写了一些恋爱期间该做些什么事。
比如在一起三个月可以牵手,半年可以接吻,但更亲密的是需要等到结为道侣之后……
“额……”韩凤擦了擦汗道:“少司命,这书靠谱吗?”
“如何不靠谱?”谢逢川撩起眼皮看了韩凤一眼,好似韩凤不怎么长见识,语气冷冷道:“方澄说是最畅销之作。”
“好吧。”
韩凤突然觉得,或者在恋爱上,方澄或者也没那么靠谱。
……
云隐宗的后山,近日多了许多开满海棠花的海棠树,粉白相间,香气扑鼻,让本显得冷清萧瑟的后山多了几丝清朗而又艳丽的颜色。
没有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在饭堂用完午膳后,元祈就漫步在后山海棠花树下,今日他和千鸣约了在后山见面,托千鸣给他买了一个跟谢逢川一模一样的芥子袋。
他想着等哪天谢逢川松懈,他完全可以把谢逢川的芥子袋掉包,救出锦毛鼠和偷完灯芯后,再把芥子袋还回去。
39/89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