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呵呵一笑,和颜悦色的问:“仁兄找谁?”他心里有谱,十有八九是吴邪捡到的那个姓张的小子。
“化名张坤,代号K。”张海客心急如焚,但表面上丝毫不显露,姿态平和中带着一丝傲慢。“他是我们塔的s级哨兵,精神图景不够稳定,偶尔会在任务中失忆。蒙贵塔收留感激不尽,请将人交还给我。”
胖子笑的嘴巴已经咧到了耳根,他的听觉超越了其他五感,听到了张海客加快的心率。
“人不在我们这里。”
“他的通讯器信号消失是在你们这里的。”张海客不耐烦的敲着东北虎的背。胖子的目光迅速一瞥,故作神秘地道:
“你想知道人去哪了?你来,胖爷告诉你他去哪了。”
不等张海客靠过来,他便一字一顿的说,
“他跟向导私奔啦。”
第9章 (八)
一天后的沃尔玛超市收银台,张起灵安静地站在柜台前和洋佬收银员僵持着。他的面前放着需要结账的各种食品,是吴邪提前列好单子要求采购的,诸如面包,酸奶,烤鸡,番茄和土豆。当然还有他专门列上去的几样——白兰地、西拉桃红以及细支万宝路淡烟。
“Passport please.”收银员说。张起灵掏出护照推过去,对方露出一脸果然的表情,将护照掷了回来。
“本州未满21岁不能买烟酒。”对方说着,指了指收银台上的一个标示牌。牌子上写着按照本州法律21岁成年,张起灵目光默默移回护照上。
塔按照骨龄为他制作证件,此时证件上他20岁零11个月。
“可以叫你家的成年人来购买烟酒。”售货员好心的补了一刀。张起灵将无法买走的三样东西留在一边,把食品装好,拎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出门找吴邪。
吴邪靠在自售机上喝汽水,冰凉的七喜气非常足,顶得他喉咙和鼻腔生疼,龇牙咧嘴地打了个嗝。圣城最热的季节里太阳晒得柏油路面都要化了,空气里扭曲出滚烫的热纹,吴邪见人回来,递过去一罐零度可乐。
张起灵摇了摇头。他两只手都占着,一副催着快走的意思,白皙的额头上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吴邪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依次查看物资采买的状态。
“食物够一周,可以。强效阵痛药片,我买到了。”即使塔为他们配给好装备包,吴邪也喜欢按照自己的习惯重整物资。为了行动便携,他抛下了所有阵痛针剂,连夜伪造了两张处方,在CVS配齐了片剂。
“还有这个。”吴邪从口袋里掏出一盒12只装的避孕套塞进购物袋。张起灵垂眼看了看,说:“数量不够。”
“够。”吴邪喝掉最后一口汽水,“当啷”一声精准地掷入身旁的垃圾桶。“我行李里还有润滑液。”
“那就更不够了。”张起灵沉声说。吴邪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说这次换你去买吧。圣城是天主教城市,同性、婚前同居与堕胎违法。润滑液不好买,两个人也无法同时出现在计生用品架前。张起灵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摇了摇头。
“那你省着点用,少几次咱们都痛快。”吴邪说着,提起脚边的药袋,向停车的方向走过去。张起灵紧紧跟着他,两人进到驾驶室先把空调开到最大,热气散掉,再将挡风玻璃全部升起来——这是本次行动吴邪最满意的部分,公会为他们调用的车带防弹玻璃,车体结实牢固,混迹在得州四处可见的大皮卡中丝毫不违和。
“Everything bigger in TX.”吴邪哼着歌,单手打着方向盘。这次入境只带了两条烟,不好买,他在克制着抽。他的护照被随手丢在中控上,张起灵眼尖,看到了上面写着的出生年份。
29岁,没到30。
“这次的任务目标,你还没有说。”张起灵侧过头看着吴邪。
“说过了,明晚我到现场,晚宴结束之前找目标人物取到目标物。你在旁边的建筑架重狙做监视掩护,记住,这是城市密集区,非必要不开火,开火可示警,不可伤人。”
M82A1远距离能把人当场打成碎块,城市任务中极少配备这把重狙。近些年塔对于任务的装备配发操作令人摸不到头脑,吴邪安慰道:“这种任务小事耳,以前没出过八百次也有一千次。不必开枪,帮我盯着场内动态,我去去就回。”
“任务目标,不是任务分配。”张起灵轻轻说,“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下级。”
车厢里一阵沉默。吴邪吐出一口气,心想这小孩的性格果然难缠。
“好吧。你知道贝亚特丽斯·尤斯柴尔德吗?”身旁没有动静,吴邪瞥了一眼,对上了平静深邃的黑眸。“嗯…她是一个民族画家,代表作被视为战争中的精神支柱。但那时候他们的斗争不占上风,为了存活,贝亚特将画作售出给邻国的某位收藏家。由于这幅画太有名了,许多慈善主题与反战主题的晚宴以邀请到作品展出为荣,但是…”
“《夜色边缘的晚星》。”张起灵说,“战后民族主义认为贝亚特是被迫出售,一直坚持要将画作收回。无偿收回。”
“嗯,对,是的。你这不是知道吗!”
“查过一点资料。我们接的是哪一方的委托。”
“当然是画主的委托。”吴邪没好气的说,“尽管在战争中受到压迫十分悲惨,但强行无偿收回的行为十分不尊重画主的所有权。画主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公开过这幅画了,此次是受到老朋友的邀请,在小型宴会上展出。在宴会结束之前,主办方会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将画交给我,由我秘密带出会场,最终按照塔的指示归物于主。”
还有一句话吴邪没有说。涉及到民族主义对抗十分复杂,塔既然接了画主的任务,已经无声地表达了立场。他接到邮件时任务书拖到底,浮出一行血红的小字:
务必不要暴露身份。
两人回到安全屋中,时间已到,收藏任务装备的房间密码锁熄灭,张起灵将四个大箱子依次拎出来。除了重狙和弹夹,还有一把AUG,一把沙漠涂装的克罗格。他在突击步枪和小巧的手枪之间犹豫着,吴邪蹲下,将克罗格取出来平摊在掌心给张起灵看。
“我的配枪,私人改装过,后坐力和开枪方式更适配我的手与习惯。”他说着,将枪插在大腿右外侧,向左边转过去。张起灵看到他的左腿武器带上是一把黑夜色短匕。
“我会带这两样武器入场。”
张起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他在场外支援,带什么都听安排,便将突击步枪的枪口卸下,拆开刚买的避孕套套上,用润滑油里外擦拭了一遍。
“你以前肯定没少出野地任务。”吴邪十分确定的说。甚至是沙漠野地,懂得用套防沙炸膛。最后一口箱子拎着很轻,吴邪打开,抖出一地奇形怪状、花里胡哨的衣服。
张起灵擦着枪口的手一顿,两指伸到衣服堆中翻了翻,夹住一片布,缓缓拎起来。手臂举高,两人发现这是一件银色吊带晚礼服裙,塔夫绸细腻光滑闪闪发光,肩带上坠着吊牌,全新的,价格不菲。
吴邪抹了把脸。“他妈的,他们怎么把解大花的装备箱给我寄过来了啊…”
“吴邪,”张起灵手上都是润滑液,用手里的枪管将吊牌翻了个个给他看。“这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第10章 (九)
“塔与我们通讯的窗口期是每三天一次,标准的说,是70个小时。”吴邪敲了敲手里的话机,“任何无线电波通讯设备都有被监听的可能性,保密程度再高,也存在信号波拦截破译的风险。因此,绝密任务时通讯必须使用卫星电话。”
按照卫星环绕地球公转的速度与周期,吴邪可以和胖子联系上的时间在取到原画后的第二天傍晚。此刻想打电话骂人也没辙,张起灵洗干净手,将抖落的衣服一件一件摆放在两人中间。
短假发,高开叉吊带裙,丝袜,浅色西装外套。吴邪烦弃的将丝袜拨弄到一边:“我不穿这个。”衣服里面掉下来一张纸,题头写着“正装晚宴Dress code”。张起灵捡起来,用平静的声音念道:
“正式晚宴穿着礼服裙时必须穿丝袜,不露腿是基本礼仪。袜带上有武器卡位,可以按作战习惯调适。你在伪装追踪课应该学过怎么穿高跟鞋,鞋子是你的码数,可以提前练练。祝任务顺利。”他把纸递过去,末尾潦草的写了个“解”字。
吴邪在心里将发小大骂了八百遍,盘腿坐在地板上生闷气。张起灵打开邀请函,心下了然。受邀请的人是Malus XIE,函中称呼为Miss。恐怕是原本应当承接任务的人的姓名和性别,临时换成了吴邪。
“任务身份与出入境身份区别越大,越容易脱身。”张起灵劝道,吴邪听出了安慰的意思。他闷声不吭的将尖头高跟鞋从地上拎起,别扭的穿上。
7公分的跟改变了他的重心,吴邪尝试着走了两步,扶住一旁墙壁。
“你先出去,”他对坐在地上静静看着的人说。张起灵已经闻到了向导濒临暴走的情绪,从善如流,拎起枪和保养耗材去了餐厅,还体贴的将门关上。
次日傍晚6点,圣城市中心红色礼堂。
本市最著名的景点是蜿蜒穿过城市中心的河,沿river walk河道建有百年历史的西班牙式建筑,观景漫步而行,有一种异于得州粗犷风格的精致古典。建筑群落几乎没有超越五层的高度,唯独有一栋高达20层的尖顶大楼,被称作红色礼堂。在附近遥遥向远处望过去,Shopping Mall还有一栋15层的建筑。
吴邪用虎口比划了一下。目测距离2000米,重狙8倍镜和火力范围可以覆盖。他原本以为红色礼堂描述的是建筑体的颜色,到地方才发觉入口处有一座肃穆优雅的天主教圣殿,教士身穿红色祭服站在门口,手沾着铜盆里的水,为每一个入场者轻洒头顶。
吴邪慢慢走过去。周六的晚宴开始前有“红弥撒”,唱诗祷告后正式开席,属于圣城特色。依次入场的宾客几乎都像他这样的装扮,在晚礼服外面披上一件正装外套,以示尊敬。受邀者显然有诸多时尚界名流,模特出身的俊男靓女个子极为高挑,吴邪181的身高加上晚礼服鞋并不扎眼。他亲眼看着一个至少190的女孩踩着恨天高、托着礼服裙从旁边过去,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在教堂倒数第二排坐下。
唱诗进行到《奇异恩典》,有人行至一旁,弯下腰询问:“Можно мне присесть?”
藏在内耳的耳麦响了,张起灵轻轻说:“她问可以坐下吗。”
吴邪没说话,将放在膝上的手翻了个面。他掌心潦草的画了一朵海棠花,询问的女孩优雅的拂裙子坐下,手一动,吴邪指缝间多了张小纸条。
“我弟弟在那里等你。”她嫣然一笑,用中文说。这是个身材瘦削的混血女孩,眉目间似乎有些高加索血统,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吴邪压低了声音,中文回道:“谢谢,借个火?”
“吸烟室有火柴,请自便。”女孩收拢小腿,为他让出空间。吴邪按照她指的方向走到教堂的小角落中,推门进去,立刻反锁。
纸条上写着“萨沙,20点45,西南角。”吴邪点起一支烟,焚掉纸条。空气里缓缓浮起二氧化硫和烟草味,交杂着不知名的香水,缓慢悠然散开。
“这地方挺有意思的。”他自言自语,耳麦里无回应,但他知道张起灵在听。“同性与堕胎违法,密闭空间吸大麻却可以。”
“早点出来,别待太久。”张起灵立刻说。
吴邪笑了笑,按熄了烟。他对着镜子慢悠悠的整理好衣服与头发,解雨臣为他准备的假发是栗色波波头,夹子别得他短发生疼。吴邪本身的皮肤偏白,脸看着安静,便没有化什么底妆,只是用高光与阴影柔和了鼻子与腮侧的棱角,假发刘海向前梳,厚重地压在眉眼上。
他出门前整装的时候张起灵一直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吴邪隐约感觉到哨兵情绪中有一丝不悦,忙解释道:“这个程度可以的,老外都脸盲,分不清亚洲人的面孔。”
张起灵没说什么,背着枪走了。吴邪对于这一代年轻人的思路懒得揣摩,自吸烟室出来,乘观光电梯至18楼。
他来迟了些,酒会已经开始了几分钟。立刻有侍者上前查验邀请函,吴邪将小小的外套脱下,一起交到对方手中。
“吧台在那边。您的项链真别致。”侍者赞道。蛇形的项链口尾相衔,挂在吴邪修长的脖颈上,眼睛在幽暗的灯下闪闪发光,似乎是用十分珍贵的红宝石制成。翠绿的蛇身仿真极了,吴邪向侍者微微一笑,姿态优雅地走到吧台去。
冷风开的很足,扑在他的裸背上。句芒扭动了一下,吴邪威胁地清了清嗓子,小蛇立刻静止,老实地进入入定状态。
这里场地呈椭圆形,灯光幽暗,墙壁上每各三米投下一盏小小的射灯,灯下挂着待拍卖的画。想找到目标物太容易了,三三两两的人端着酒簇拥在一副小小的画框前低声交谈着,与其他所有的画不同,这幅画用了金色裱框,意为“非卖品”。
《夜色边缘的晚星》。吴邪在吧台取了一杯酒,慢慢啜着,目光投过去打量。资料尺寸是3英尺乘4英尺,目测尺寸2英尺3英寸乘3英尺,资料上应该算入了框的大小。总面积不算大,任务难度削弱一半。
“需要打掉灯吗。”张起灵问,他的装备里配了亚音速子弹。
“不至于,总该有别的安排。”吴邪淡定的说。
无聊的谈话与酒会约莫进行了一个小时,这期间吴邪喝了三杯酒,只吃了一块冷餐三明治。塔夫绸料子太薄了,水一样丝滑地黏贴在身上,多吃一口他便疑心肚子上要穿帮。耳麦里哨兵的呼吸稳定绵长,近乎于无,有几次吴邪几乎以为对方不在频道中。
好无聊的任务,结束之后早点回去,还可以享受几天假期。吴邪这样想着,将Martini里的橄榄捞出来,百无聊赖地嚼。
8点半,灯光全部柔和的变得更暗,四周射灯关闭,只在场中投下光束。人群低声谈笑着步移,细碎钢琴声响起,后半场的舞会开始了。原来是在等这个时间,吴邪会意,装作对跳舞兴趣缺缺的样子,沿着会场行至西南角。
角落里已经有人站在那,混血面孔与教堂遇到的女孩有七八分相似,打扮上一股子ABC味。这人是个哨兵,吴邪面上不动,脖子上的蛇瞳孔却猛地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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