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之前阮竹就呛回去了,只有这次他咽下了萨科这句刻薄,没有反驳。
在五人在荒原继续前行时,阮灼才慢慢抬眼看向走在前面的阮竹。
真是好久不见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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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无雪,月明星稀。
几人一行出乎意料地顺利,除了时不时冒出来的几个低等虫族还有几支明显不敌他们的队伍,这一路简直平静得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明早再出发吧。”
元邈见大家都有些困乏,在周围寻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用精神力检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就让大家从储物囊里拿出压缩帐篷搭建,准备今晚在这里休息一下。
“我们轮流来守夜。”
明荃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我先守吧,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越走越困得有些难受,我怕之后我守后半夜守着守着睡着了。”
其他人都没什么异议,只是点点头表示同意,在收拾好之后也都很快回了自己的帐篷。
其实虽然他们嘴上没说,可是也和明荃有一样的感受,今日明明并未经历什么大型争斗,也没有消耗过多的精神力,怎么反而以往还要困乏一些。
元邈回到自己帐篷中凝了凝神,拿出终端给帕尤里发讯息。
【陛下,检测伊帝在荒原放了多少蒺藜碱。】
蒺藜是一种药用植物,可是若有人有意将它其中蕴含的碱专门提取出来做成喷雾投放到空气中,则极易扰乱人的精神海稳定,短时间内会致人倦怠,长时间吸入则会让人神志不清,精神海逐渐崩溃。
只是其无色无味,极难被察觉,向来被各星系所禁止流通,看来伊帝这次为了一举扳倒拉斯是下了血本。
毕竟在荒原这样的地图上大规模投放蒺藜碱可是个不小的工程。
青年面具下的神色更冷了些,慢慢将精神力场覆盖他们所处的这片区域,将四人吸入的蒺藜碱无声无息地逼出体内。
月夜还长。
等青年和帕尤里商讨完产生困意时已是午夜。
他浅浅呼出一口气,终于摘下面具躺下。
荒原的树木不多,多的只有一些枯枝败叶,被荒原里萧肃的风吹得飒飒作响,落叶散在地上顷刻间又被吹拂到陌生的另一处。
“上次的事,谢谢你。”
一道听起来略显艰涩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压抑着胸口处呼之欲出的什么东西。他继续说:“还有,等我精神海修整完毕很快就带明荃离开。”
阮竹低头揪着衣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这个只看得见秀丽眉目的少年主席,半晌之后才呢喃着开口:“我又没有赶你走。”
在尤其安静的夜晚,两道几乎一模一样的音色交叠,像是两艘毫无关联的船只突然在暗潮汹涌处汇合,不知道是该停下来脱帽握手还是毫不留情地加足马力,撞对方个粉身碎骨。
第77章
阮灼的声音没有软化半分,冷硬得像荒原凝结出的石头。
“既然你叫我出来不是想说这个,那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阮竹深吸一口气。心气极高的少校仍然没有因为阮灼的反应翻脸,只是下意识皱起眉,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父亲母亲都……很想你,这些年也一直后悔当初做的决定,所以……回来吧。”
阮灼抬起头,眼睫被寒风吹得颤动,眼底仿佛也被风吹得结出薄薄的冰。在面具的掩盖下他唇角轻轻勾起点弧度,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阮竹,不要站在台阶上看我。”
“也不要代替我,将他们做的事情遗忘在过去。”
阮灼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阮竹,看得他坐立不安,看得他如百蚁噬心,心里酸涩地有些提不起劲。
从小被众星捧月惯了的阮竹知道当年的事确确实实是父亲母亲的错,可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弥补的机会。
伊里昂第一军校出类拔萃的主席站得比松柏还直,他走过阮竹身边时顿了顿,抬起的手在阮竹肩膀上停留了瞬,最终却也没有放下,带起一阵微风后又轻轻放回了身侧。
只余留下的话顺着风荡进了阮竹的耳朵:“记清楚,我们素不相识,在邀请赛是……第一次见面。”
月亮仍旧高悬在两人头顶,它的光泽柔柔地笼罩着几乎没有任何草木遮盖的荒原,悉数打在了枯木林后两人的身上。
元邈处于睡眠状态的精神力场忽然荡起一阵浅浅的涟漪。
原本睡容平稳的青年毫无预兆地骤然睁开眼睛,翻身将外衣套上静悄悄地出了帐篷。
守夜的明荃不知何时已经靠着枝干睡熟了,呼吸均匀,明显已经处于深度睡眠。
若是放在正常比赛中,这对一个军校生来说绝对称得上是致命的错误。
元邈走到她面前探了探她的精神力海,发现是蒺藜碱引起的副作用,原本想松口气,下一秒却突然意识到不对。
他不是已经将他们体内的蒺藜碱逼出去了吗。
元邈低头打开终端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也连接不上星网信号。
向来清朗懂礼的执政官都忍不住骂了句真是该死。
只有帕尤里最后给他发的两条短讯孤零零地挂在通讯列表。
【有人在荒原加量投入了蒺藜碱。保护好自己。】
【相信我。】
元邈很快关掉了终端,向帐篷后枯木林深处快步走去。
瞧起来倒是面色如常,可若是有眼力极好的能看清楚青年首席那张漂亮锋利的脸,便能分辨出他眨眼的频率反常地变得有些高。
相信他吗。
青年的外衣被夜间的风吹得飒飒作响,却没拖慢他半点脚步,只吹得他额前碎发全部向后,直到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锋锐立体的眉骨。
他刚才没有在帐篷里感知到阮竹和阮灼的精神海气息,便知道是出事了。而若是他没有猜错……
元邈站在枯木林深处的一块巨石后,看着眼前被随意堆叠着放在一起的阮竹和阮灼,还有零星横陈在地上的几只虫族,慢慢开始扫视周围。
伊帝当真是按捺不住了,又使出了一样的伎俩。
蛰伏在周围的虫族见藏在巨石后的人类终于有所动作,无不两眼放光地扑了上来。
元邈身形如鬼魅,慢条斯理躲过了一个又一个虫族,终于发现了伊帝在这些虫族身上动的手脚。
这些攻击他的虫族目标都很明确,就是抱着让他死的决心。
可元邈知道,虽然虫族和人类之间存在极深的仇怨,可在非战争状态下,虫族惯来只会轻飘飘地震慑一下人类,最多打成重伤再将人放走。
大部分虫族也开了神智,知道若是赶尽杀绝只会徒增族群的伤亡。
而眼前这些虫族。
青年凝神,将精神力聚焦在冲在最前方的虫族首领身上。
扑面而来的是它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痛苦,让元邈一时间都被冲击得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带着野性的,原始的疼痛,带着浓重的破坏欲望和暴虐情绪。
元邈晃了晃神,却就是这一刹的晃神让他的右侧脸被虫族首领的尖锐尾勾划出一道血痕。
可也就是这么近的距离足矣让他深入那股痛苦当中,看透其中关窍。
这只虫族首领脑海里被植入了拉斯的神经芯片,通俗一点来说,也就是控制器。
这种芯片专门用来控制被活捉的虫族,而巧就巧在,这是拉斯今年才研究出的新东西,效果极其显著,只是造价极高,目前还处在研究阶段,并未问世,连他都是在被帕尤里带回拉斯之后才有机会接触到芯片实体。
可这种造价高,还只有拉斯才有的东西现在却出现在了他面前这个虫族首领的身上。
元邈侧身躲过虫族首领的乘胜追击,将精神力逐个聚焦在它身后任意一个低等虫族的身上,扑面而来的都是相同的痛苦气息。
叫嚣着,咆哮着,长时间紧绷的神经让他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很显然,它们无一不被植入了这种芯片。
放在平时还会被调侃说一句拉斯杀鸡焉用牛刀,但若是放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偌大一个荒原蒺藜碱超标,阮竹阮灼躺在一旁生死不明,唯一存在的线索是一旁被注入拉斯芯片的虫族。
摆明了是想将各星系这些新生代力量扼杀在邀请赛中,还要伪装成是虫族在背后下的杀手。
最后在众人死因扑朔迷离之时,再由一个理中客站出来分析原因。
——无非就是说拉斯用这种只有拉斯能制作出的芯片控制虫族,攻击这些各星系的新生代力量。
再趁所有人讨伐拉斯之时趁热打铁让大家思考,为什么这些军校生连面对低等虫族都没有一战之力。
到那时,蒺藜碱投放之事定会浮出水面。而蒺藜碱之所以被各星系禁用除了其阴狠的特性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它传播速度极快,一旦被幸存的军校生带回星系的军部或者军校,损耗的军事力量不可估计。
谁看了不说一句拉斯的野心昭然若揭。
青年垂眸,擦了擦脸上血痕里一串串冒出的血珠,精神力终于倾泻而出,结束了这场闹剧。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低等虫族已经悉数跪倒在地,仅剩下那位虫族首领还抖着腿眦着牙没有罢休。
元邈看向它,眼睛里的冰冷和审视已经要满溢出来。
既然他都能遇到虫族,那其他星系的军校生肯定也无法幸免。
青年看了眼终端,发现依旧没有信号后又抬起了头,看向眼前已经奄奄一息的虫族首领。
帕尤里,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他收回了自己用于镇压那只虫族首领的精神力,它险些脱力,却又立刻站了起来凭着本能毫无策略地撞了过来,即使知道前路为死路,却毫无支配自己行为的能力。
实在无力又无能。
青年没动,站得像个给初学者练习的活靶子。他在那只虫族的尾勾即将碰到他胸口的时候才微微启唇,对它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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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
“不是让你死死盯着那位储君的动向吗?你眼睛是被狗叼走吃了吗!”
伊里昂交易所总部自从接到上级指令后就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准入不准出,旁人不知道,可这两个伊帝养的死士可是对其中缘由
一清二楚。
这位皇帝是下的死命令,要让他的这位储君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交易所。
那两个穿着格外低调的死士互相看了看,有一个咬咬牙低声道:“分头行动,找。”
见两人离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才侧身从角落缓缓出现。
伊里昂的储君眸光似箭,静静看着急匆匆离开的那两名死士。
他父帝当真是不留情面。
阿德里安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终端,那是他父帝亲手送给他的,还一再嘱托让他不要取下来。
他从一出生母妃就死了,父帝是他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所以他听话,不管父帝说什么他都听。
等他长大,他知道他父帝是伊里昂地位最尊崇的皇帝,皇帝的话他不得不听。
这枚终端陪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经记不清,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意再听父帝的话了。
也许是知道父帝在他终端上安定位器的时候,也许是看到父帝将阿邈送进监狱还无能为力的时候。
也许更早,是他父帝不顾他母族叔伯的反抗,不允许他进入第一军校研读的时候。
阿德里安最后一次抚摸上那枚终端。
“咔哒”。
他从终端手环中将那枚芯片取了出来,是一瞬间的事,却让这位身份尊贵的储君殿下像是突然卸下了又沉又重的一副枷锁。
轻松得有些不真实。
交易所富丽堂皇,折射出来的光骤然爬上了那枚芯片。
实在做得是天衣无缝啊,父帝。这位年轻的储君慢慢端详了片刻那枚芯片,垂下的眼睛里神色不明。
阿德里安继续向前走,那枚芯片就那样轻飘飘地被他抛在了身后,他储君的身份也像是被他义无反顾地留在了芯片里。
从来都是以理智温润形象示人的储君似乎真的变成了他想在众人面前展露的样子,他看起来平静极了,也格外强大。
阿邈,你看到了吗,我摘下来了。
走着走着,原本还是孤身前行的阿德里安身后不知何时又多了些人。
军装笔挺规整地被他们穿在身上,S级军团的徽章毫无掩饰地挂在胸前,他们的步履越来越快,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都要比上一秒坚毅一分。
每个人的胸腔里仿佛都蛰伏着一条恶龙,而且都紧紧围绕着他们胸前那枚徽章。首席大人亲手为他们佩戴上的徽章。
不,不是首席大人。
他们否认掉了这个让大人受伤的名头。
他们想,元邈是他们的指挥官,他们会保护好他,像巨龙守护他们的宝石一样,守护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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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里昂皇宫。
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已经阴沉地像要滴下墨来,略有些风雨欲来之势。
莱茵跪在伊帝书房前没敢动,眼见着自己被阳光折射出的影子渐渐湮灭,连父帝书房前那几节台阶都由于昏暗的天色看不太明晰。
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打在人身上凉丝丝的,有些痒意。
他叹着气悄悄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膝盖,拂去自己眼睫上沾染的雨水。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消气让自己回府。
莱茵心里骤时对自己这个便宜父帝生出些责怪厌弃来,从小不管他就算了,一遇到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就狠了心让他掉层皮。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刻意把他养成这样的吗。
莱茵腹诽道,从小到大父帝都不让他接触政事,每次他一起了兴趣想要看看朝中时政都会被父帝严令喝止。
可就是这样被养得毫无政见的他在适龄期却被父亲反常地塞进伊里昂第一军校。
他跟不上学校的进度,也没有和同龄军校生相同的实力,只能受着身边同学日复一日的异样眼光。
所以他讨厌身边的所有人。准确来说,是因为没有人愿意和这样没有实力,也不受宠的皇子交好。
可那是他想的吗。
他没有像阿德里安那样强大的母族,所以只能严苛地服从父帝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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