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执安:“我介意。”
右相抿唇而笑,笑容意味悠长,颜执安疑惑:“你笑什么”
“我先睡了。”右相掀开被子,脱下外袍,钻进被子里,里面都是热的,可见颜执安的生活奢靡。
能在行宫外搭建帐篷,有炭有床,如同春日一般,也只有颜执安一人了,其他要么有钱无胆,要么有胆无钱。
颜执安眼眸深沉,恨不得将人赶出去,若不是为了循齐,她不会理会上官礼的臭毛病。
等无情搬来小床,已是后半夜了,被子是凉的,躺进去,一股冷意钻进被窝里。
她怨恨地看着右相:“明日你再来,我便去上官府找你娘。”
右相都已经睡着了,也不知有没有听到,颜执安自己躺下,心中一再将上官礼问候一遍。
暖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天色还没亮,外面便开始有了吵闹声。两人同时睁开眼睛,各自更衣。
临走前,右相看了一眼小床,道:“你不是不喜与人同榻,而是只能和循齐同榻。”
整理衣襟的颜执安莫名一顿,再抬眼,人已经走了,她不禁好奇,上官礼发哪门子疯?
天色还没亮,一股冷风拂来,吹得人瑟瑟发抖。
众人站在冷风中等着女帝到来,颜执安慢悠悠走进来,手中抱着暖手炉,刚走到,右相便来抢她的手炉,她幸好有防备,侧身避开,道:“上了你一回当,你还以为我是傻子不成。”
右相扫她一眼,道:“你不给我,我就去告诉循齐,你不是……”
“给你、给你。”颜执安先一步将手炉塞给她,“你自己不能准备吗?”
“我没钱,再说你不是有,我为何要准备。”右相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颜执安的手炉。
颜执安阖眸,将她的祖宗十八代再度请安问候一遍。
静心!
半个时辰后,女帝到来,身后跟着太子,众人朝祭祀大殿而去。
纪王在众人之前,纪王世子推着轮椅,身后跟着朝臣。
颜执安与右相悄悄说道:“你说祭祀时会不会炸了,将纪王那条完好的腿也给炸了?”
右相回答:“你去找循齐,许个新年愿望,来年必然达成。”
颜执安:“……”
“你还是盼着她好。”
两人缄默,纪王回头看了二人一眼,二人立即各自转头,装作不和之色。
待他回头,颜执安冷笑,右相会意,但没有再提。
众人陆陆续续跟着入殿,女帝在前,朝臣在后。
宫人将燃好的清香奉上,女帝接过,依礼祭拜,刚拜下身,香断了。
众人震惊,女帝迟疑,宫人跪下匆匆请罪,“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无妨,重来。”女帝并未在意,也不会因此怪罪宫人。
宫人颤颤悠悠地再点燃,递给女帝。
这回,女帝未曾接过香,而是掐指等了等,香再度断了。
她冷笑一声,突然间,宫人抬首,一柄匕首刺来,她蹙眉,闪身避开,“护驾。”
后面的太子登时傻眼了,吓得不敢动弹,宫人扑空,匕首朝他刺来,在他身后的便是纪王与世子,世子见状不对,推着纪王便冲入人群中。
太子孤零零,而后跟着的颜执安上前,拉着太子后退一步,不想,刺客紧追不舍。
“保护太子。”
众人将女帝护住,颜执安将太子护在身后,刺客再刺失败后,转而向目光放在颜执安身上,再度刺过去。
颜执安避无可避,抬手去挡,匕首划过手臂,太子惊讶,趁机踢开刺客。
刺客被踹倒在地,禁卫军扑来,将刺客压住,刺客冷笑一声,用匕首划过自己的脖颈,顷刻间,血溅三尺,倒地死了。
太子吓得瑟瑟发抖,众人更是惊魂未动,殿内一片死寂。
“左相。”太子看向左相的手臂。
颜执安摇头,“无妨,皮外伤罢了。”
方才的刺客究竟冲着谁来的,先袭击陛下,失败后,又刺太子,未果,再向目光看向她。
究竟是为了谁?
一股痛意袭来,惊得她浑身发凉,看着手腕上流下的鲜血。
第43章 陛下,您将循齐带回去罢!
京城内无波无澜,出了两起命案,都由京兆尹去安排。循齐派人跟着去安排,未曾放在心上。
晚间回府,坐在门口台阶上雕刻木头人,怎么等也等不回左相。
等到亥时,她握着木头人,孤零零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用晚膳。
梳洗、睡觉。
一夜好眠。
清晨起来,先去巡防营,安排事务,近午时才领着人出门在城内巡视。
已过去两夜,陛下銮驾应该回城了。
“无名,你去城门口守着,若有动静,即刻告诉我。”循齐心不在焉地吩咐无名一句。
无名立即打马离开。
她走后,循齐下马,找个路边摊坐下吃碗馄饨,她刚坐下,就见徐祭酒走来。
“徐祭酒。”循齐招呼一声,“天气冷,可要吃碗馄饨暖暖身子?”
“颜指挥使。”徐祭酒上前行礼,循齐忙回礼,招呼店家再上一碗馄饨。
两人坐下来,店家端来馄饨,循齐咬了一口,徐祭酒静静地看着她,“听闻你一人在家?”
“我阿娘跟随陛下去冬祭,留我一人在家。”循齐未曾在意,喝了口汤,浑身都热了,眉眼轻扬,少年意气风发。
徐祭酒感觉到她的朝气,不觉笑了,道:“你如今就这么受重要,将来不可限量。”
她一人领兵守着京城,可见陛下对她的重视。
循齐低头喝汤,“您夸赞了,不过是巧合罢了。陛下信我,我自然不能让她失望。”
徐祭酒俯身,朝她耳后看去,循齐忽而起身,恰好躲过,循齐粲然一笑,“您怎么在这里?”
“路过,恰好见你吃馄饨,早上没吃?”徐祭酒以笑容遮掩自己的尴尬。
循齐摇首,“吃过了,路过闻着香,顺势吃一碗。”
她轻轻地搅动勺子,但不敢再低头,店家又端来一份混沌,循齐付了钱,徐祭酒也不推辞,舀起一只馄饨,轻轻吹了吹。
循齐狼吞虎咽地吃了,放下筷子,“我先走了,您慢慢吃。”
“好。路上小心。”徐祭酒微微一笑。
少年人翻身上马,动作洒脱,徐祭酒遥遥注视她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深。她再低头看着碗中的馄饨,陡然无趣,人都走了,她也不想再吃。
她站起身,招呼马车过来,她是特地来走一趟,趁着左相不在家,想要试探一二,可惜未果,这个孩子太灵敏了。
****
循齐等了一日,未见銮驾回来,她派人去打探,按理来说,今日就该回来了。
晚上回府,又是一人,她没心思去刻木头了,坐在台阶上,心急如焚,自己却毫无办法。
枯坐半夜,被婢女劝离回去。
她身上有任务,不可随意离京,若不然,自己定然出城去找了。
清晨起来,照旧洗漱更衣,先去巡防营安排事宜,接着去巡防。依旧派人去城门处等着,不仅她开始慌,坐镇京城的大人也开始慌了,派人来询问陛下归期,本定于昨日归来,一夜都不见人。今日再不回来,只怕京城要乱了。
一群人耐着性子等到黄昏,终见陛下仪仗,循齐立即开道,保证仪仗顺利通过。
待陛下进城,天色已黑,各自回府,待明日朝会再说。
循齐打马跟着左相的马车,靠近无情,“你们怎地耽误了一日?”
“处理要事。”无情面无表情。
循齐看她一眼,道:“你好像不高兴?”
无情抬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属下惯来如此。”
循齐不傻,意识到出事了,朝马车看了一眼,快到家了,待下车后询问左相便是。
至府门口,明月高悬,循齐先下马,跃至马车跟前,抬首看向车门。
车夫将车门打开,里面的人走出来,循齐忍不住笑了,“阿娘。”
颜执安被她看得羞涩,道:“看我作甚?”
“我想你呀,你都走了三日。”循齐埋怨,“昨日不回来也该告诉我的,我等了你一日。”
“两三日才回,哪里有确信。”颜执安将手递给她,稳稳地走下马车。
门口灯火通明,颜执安穿着厚重的狐裘,将身子遮掩住了。循齐敏锐地嗅了嗅鼻子,道:“您身上怎么有药味,受伤了?”
“皮外伤。”颜执安轻声道一句,“不要大惊小怪。”
循齐登时就要发怒,但听到左相的话后还是冷静下来,扶着她走上台阶。
左相如往常一般回府,并未惊动任何人,颜执安一路跟随,心中七上八下,扫了无情一眼,无情沉默地低头。
回到卧房,颜执安脱下大氅,露出受伤的右手,循齐呆了呆,心疼的情绪弥漫上来:“怎么回事?”
“冬祭遇刺客。”
“刺客不伤旁人就伤你吗?”循齐的声音陡然拔高许多,心中不愤,“旁人好好的回来,只有你、弄得遍体鳞伤。”
颜执安看着她气得通红的小脸,又是气恨又是心疼,“独有我最倒霉,刺客在前,我总不好自己逃走……”
“你护着谁?刺客在前,你不跑,还护着谁?”循齐登时就炸了,如同吞了火药一般,“你自己的命不重要吗?你告诉我要惜命,你自己去救你救他。”
“好了,我头疼,别和我喊。”颜执安理屈。
循齐追着不放:“你救谁的?”
颜执安低头,循齐追问:“谁?”
“我手臂疼,你先回去。”颜执安以疼为借口,试图糊弄她走。
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就是不肯走,“哪个不长眼的需要你救?”
颜执安:“太子!”
“他……”循齐的声音骤然消失,旋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救太子作甚?”
颜执安扶额,试图躲避循齐的目光,循齐上前,拉住她的左手,“颜执安!”
“循齐,我头疼,疼得我眼前都看不清了。别吵、声音小一些。”颜执安故意喊了一句,“真的,眼睛也疼。”
循齐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发红,“你救陛下,是你的责任,但你不要命地给太子挡刀,是为何?”
“太子为君,我为臣。”颜执安无奈,“太子若没了,朝廷动荡。”
“若你没了,我怎么办?”循齐脱口而出,“你就不能自私一回吗?旁人不救……”
“我离太子最近。”颜执安讨好一笑,握住她的手,“好了、好了,都是些皮外伤罢了,不要紧的。养上一月就好了。”
循齐为之不动,颜执安不得不软下语气,“气甚,君要臣死,臣难得还可以活命吗?”
一句话,惊得循齐半晌不动,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见她小脸发白,颜执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安抚:“与你玩笑罢了,小齐,此事过去了。”
“没法过去,谁做的?”循齐隐忍,怎么说过去了,她们都好端端地回来了,只你一人受伤。
这场刺杀中,只你一人受伤了。
循齐咬紧牙关,气势凶凶,看得颜执安心头暖暖的,“你的心,我知道。右相在查,我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年前,都是我在家等你回来了,不好吗?”
她这么一说,循齐没出息地掉眼泪,“我习惯等你了。”
“你怎么哭了。”颜执安头疼极了,话音落地,循齐快速擦擦眼泪,欲盖弥彰道:“我没哭,大夫怎么说?”
“皮外伤罢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太医院来会诊。”颜执安好笑,哭哭笑笑,这时才真的像个孩子。
从一见面开始,循齐的性子便显得十分沉稳,如今看她,还像是个依赖母亲的孩子。
她伸手,抚摸循齐的侧脸,感受到少女的柔软,少女哭哭啼啼都是为了她。
时至今日,她知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循齐善良,日后必会善待颜家。
她也对得起颜家了。
“我累了,你扶我过去休息。”颜执安轻叹一声。
循齐忙扶起她,“你放心,我会管好家里的。”
“家里不用你管,你管好你的事情便可。”颜执安不放心外面的事情,“家里只我一人,有婢女她们伺候呢。”
“我不放心,我还是得管。”
颜执安又笑了,至榻前,俯身坐下来,循齐顺势蹲下来,替她脱鞋,她也没有拒绝,只静静地看着少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依靠了。
她受伤,有人真心为她哭,为她担忧,甚至为她喊打喊杀。
她要的不多,仅此而已。她提醒一句:*“不许写信告诉山长,她忙得很。”
“我偏要写,让她骂你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循齐气恨,“我还告诉山长,是你上赶着去招惹刺客的。”
颜执安无奈,伸手去揪她的耳朵,“我说话,你不听了吗?”
“我说话,你也不听我的,为何让我听你的。”循齐倔强极了,反握住左相的手,神色认真,“我长大了,你该轻松些。”
颜执安不满:“你长大了,我还年轻呢。”
循齐无言,忽而抿唇笑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循齐扶着左相躺下,掖好被角,道:“您先睡,我让女医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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