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移开了目光,看向剩下一众面面相觑,等待他发号施令的成员们:“我点到的队伍,跟我们一起去灵坟里。”
……他答应了暮从云不让他担心的。
越笙迟疑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暮从云给他设置的置顶号码,也主动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去向。
青年应了几声,而后轻声对他道,哥,注意安全。
越笙耳根热了热,往角落走去了些,躲避掉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视线,他把手机捧在心口,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嗯,你也是。”
挂断通话后,周衡点出的队伍也差不多集齐了,要去往灵坟的人数并不多,且都是精英人员,简单说明了几句里头的情况,一行人走到了传送阵的入口。
身为技术人员的贺平被留了下来,但山子晋说什么也要陪着越笙过去。
周衡率先带头进入了传送阵,越笙和山子晋紧随其后。
出了阵法后,越笙却还是轻愣了一瞬。
里头的怨气已经消散了不知多少,仅存缥缈的灰雾浮在上空,再也没法遮挡视线。
周衡也跟着他的视线抬眼看去:“他很厉害吧,是不是?”
“……”想起青年先前对他叮嘱过有关周衡的事,越笙抿了抿唇,并没有接他的话。
好在周衡也并不在意,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三十来人的队伍往灵坟的方向过去,走过大门时,越笙下意识偏过视线,看向之前“老师”所在的地方。
——他只看到了一片空寂。
越笙的视线轻轻扫过,并没有为这一瞬间停留。
但在最后一位成员走入灵坟后,他们身后的黑门却无风自动,忽然猝不及防地沉沉关了上。
“——怎么了?”
“谁不小心碰到了?”
“不是我关的!”
在一阵嘈杂和周衡的训斥声中,刀身出鞘的声音有如破空利剑,“铮”的一声,挡住了什么席卷而来的物件。
“小心。”越笙前走一步,拦在整支队伍的身前,沉声道。
这灵坟里面……不止他们。
身后的躁动瞬间平复,成员们纷纷拿出武器,点亮照明符,在符篆点亮的一瞬间——
众人面色大变。
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距离,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鲜红血阵,阵法里歪七扭八躺了一片穿着异象局制服的成员,随着他们的进入,本来昏迷过去的成员们不知为何,开始慢慢恢复了意识。
他们低声呻吟着,双手和双脚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身后,整个人动弹不得。
再抬眼看向阵法中心——
消失了几天的容海道拄着手杖,杖尖还轻点着地面,在他身旁,朝他们咧开一个诡异笑容的……
不正是那丢失的高危收容物吗!
门外稀薄的怨气,忽然阖上的黑门,面前明显有备而来的血阵……
周衡面色难看地咬紧了后槽牙。
瓮中捉鳖。
他们……中计了!
第88章 捉鳖
“好久不见。”
容海道抬起一只手, 向他们打招呼,目光径直落到周衡面上。
他客客气气地朝周衡一点头,语气稀松平常如往日:“周局。”
周衡铁青着一张脸, 扫了一圈地上的其他成员,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的员工们个个面露恐惧,而这种情绪更是在刀灵往前慢悠悠地飘了一段时到达了巅峰。
高危收容物的面貌早就深刻在了每个成员心里, 如今这一团不规则黑气凝聚成的人状物活灵活现, 从死板的教科书里爬出来, 变得栩栩如生。
类人的头颅与四肢, 能够令怨气百川归海的恶念集合体。
但与越笙上一次见它时不同的是,这会儿的刀灵已经生出了朦胧五官。
周衡戒备地提起一口气, 冷声斥问:“容海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容海道耸耸肩, 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刀灵,“我是陪这位来的, 不如你们问问它想要做什么?”
不给一众人再次喘息的时间, 整个灵坟瞬息被黑雾笼罩,恶鬼的利爪裹挟着浓郁的怨气袭来, 被他挑选的对象只来得及死死瞪大了一双眼,双腿宛若灌了铅一般, 根本无法挪动。
千钧一发之际,他面前突兀横上一把长刀,“铮”的一声, 撞上了恶鬼的利爪。
越笙攥着那人的领子把他随意往后一扔,旋即长刀破开黑雾,直逼刀灵而去。
“你换刀了?”
刀灵不慌不惧,只一侧身就避开了他的刀锋, 长刀在越笙手中不断翻转,刀灵左躲右闪,却始终没有表现出要对他进攻的念头。
一人一鬼纠缠间隙,后边的人群里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惊呼,越笙迅速挥刀驱散黑雾,就见在雾气的遮掩下,四周不知何时多上了一群乌泱泱的恶念,正饿狼扑食一般冲向异象局的小队。
他足尖一旋,就要砍上最近的一只恶念,为同伴们减轻压力,刀身上却传来一阵阻力,越笙眼神一凛,险之又险地躲掉了它向自己伸过来的“手”。
见一计不成,刀灵失望地摇了摇头:“陪了我这么久,还真有点舍不得杀你。”
它那一纸契约的——
“主人。”
主人?
越笙衣摆一晃,自刀灵手中抽出长刀来,刀尖擦着恶鬼颈边过去,他声音冷淡:“我不养你这样的东西。”
眼见着刀灵身上的怨气再次漫出,在目不视物的情况下身后的异象局众人很难占据优势,越笙眸光一凛,侧身时掌心下压,黑色的怨气有如最初一般,争前恐后地涌入他的体内。
他这一举动给身后众人争取了极大的喘息时间,但驱灵人这次下了血本,引来攻击他们的恶鬼少说也有几百只,不多时,身后的人声渐熄,剩下苦苦挣扎的通灵者们也逐渐没了声响。
阵法里无法动弹的人群目露绝望,有的已经颤抖着闭上了眼不敢再看。
刀灵仍然是一副只躲避不攻击的模样,只在越笙几次想要回头帮人时,牛皮糖似的缠上来阻止他。
情急之下,越笙也不顾自己是否会遭到反噬,直攻刀灵面门,就要夺它性命。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见后退一步躲开的刀灵嘴边,扬起一道意料之内的阴森笑容。
“越笙——!”
身后忽然传来一身怒喝,原本深陷苦战中,勉力抵挡的周衡身形一晃,踩着他的传送阵瞬移到越笙身边,险之又险地拉住了半只脚踏入血阵上空的越笙。
“啧,碍事。”
恶鬼一双红眸淬了恶毒,怨恨地瞪了一眼周衡,旋即,一股无形的力量擦身而过,将虚弱的周衡整个人掀飞到一边去。
“周局!”
来不及确认周衡的状况,越笙迅速稳定住身体后,半垂着眼睑,扫了一眼脚下不远处的血阵。
这就是它的目的?
不断地躲避……就为了引他走入血阵里去?为什么?
身后的声响逐渐微弱,直到再也听不真切,空荡的灵坟里,站立的只剩下他和血阵里二人一鬼。
那些躺在阵法里的员工们齐刷刷向他看来,目光里是希冀,但更多的却是绝望与恐惧。
越笙轻扭了下拿刀的右手。
尽管他已经尽量挑选了和鬼刀重量和外形都相仿的古刀,但使用起来的感觉还是完全不一样,再加上刀灵的有意为难,这把长刀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只剩下越笙一个人之后,刀灵的语气倒是轻快了不少:“看来……你知道我的目的了。”
越笙低眸,瞥了一眼阵法里离他最近的那位员工:“生人祭。”
“聪明,”刀灵举起幻化的两只手,黑色的怨气在半空相撞,“没办法,为了解开契约,一些小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那么……”黑色的怨气在空中凝聚成刀,横在越笙刚刚看向那位员工的脖颈上,
“是你自己进来,还是我把他们杀光了,你再考虑?”
被逼迫的男员工瑟瑟发抖,如同垂死的动物般,兀自伸长着脖颈,满眼绝望地试图躲开那柄黑刃。
不会有人愿意救他了,不会有人……能够救他了。
他是第一个要被杀鸡儆猴的倒霉蛋,就算越笙考虑清楚了走进来,只要血阵启动,他们也躲不过一个死字。
常年和这些恶念打交道,他对它们的毫无人性最为清楚不过,或许是在最后一刻爆发出了潜能,在濒死前,他竟然顺利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为什么?”
“嗯?”刀灵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大概是没能想到他还能开口,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择他们,还是为什么要这样解开契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愉快的事情,恶鬼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停下了越来越靠近男人脖颈的刀,顺势看向血阵外或是无法动弹,或是失去意识的异象局成员。
“让你们死个明白……也不是不行。”它意味深长地道。
“为什么要用这个方法解开契约?因为——”
“契约就是用同样的方法建立的。”
他极为满意地看到血阵内外的异象局成员们包括越笙,脸上愕然浮现出来的震惊表情,笑得更开怀了,
“问为什么,十几年前你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越笙:“实验体,你忘了吗?”
越笙一双长眉紧蹙,正要让它闭嘴,就见恶鬼咧着一双弯到耳根的唇,恍然大悟般:“哦,你当然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死在了那场献祭里。”
什么弟弟妹妹?
越笙愣了一瞬,脑海中浮光掠影地飞逝过许多一闪而过的朦胧片段,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血阵之外的魏松从地上撑起半截身体,怒声斥道:
“胡说八道,我们异象局绝对不可能像你们一样滥杀无辜!”
“是吗?”
刀灵倒也不恼,继续看向越笙,循循善诱般开口,
“那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他就是那个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实验体?后面的实验体都到哪去了?”
“难道你们老局长他未卜先知,就那么笃定这小子能成功?”
魏松下意识还想反驳,却在听完刀灵的最后一句话时,与法阵里的众人一般,慢半拍地露出愣怔的神色来。
是啊……那群实验人员,怎么能笃定越笙就是最后成功的人呢?
如果越笙之后还有其他的实验体,那他们又到哪里去了呢?
刀灵本就以吸收负面情绪为食,快意地打量了一圈众人或是又惊又疑,或是心绪动摇的神情,它爽快地深吸一口气,美美饱餐了一顿,
恶鬼心满意足,为他们添上了最后一把火:“该不会……你们还以为这群送死的小崽子是自愿的吧?”
“要不要听听他们拔刀失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跪在我面前求饶,说想回家的遗言啊?”
魏松眼神颤动,颤抖着唇瓣看向不远处越笙那一动不动的背影。
他们确实不知道,异象局的实验体是从何而来的。
也默契地从没有去深究,因为那是所谓的“机密”。
意识清醒的其他人表情没比魏松好到哪里去,乍然得知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存在的异象局,可能是残害了更多生灵的凶手,有人已经眼神空洞地开始放空。
目的达成的恶鬼心情大好,他笑盈盈地接受了这些新鲜的情绪,才抬起头去看对面那人的神情。
越笙却始终低垂着脸,偏长的发尾落在苍白颈间,他藏在阴影里的神情难辨悲喜,在刀灵感到奇怪地往前迈出一步时,才轻声道——
“破。”
血阵瞬息沸腾起来,好似被扔进了滚烫火炉里,血迹蜿蜒成河,焕发出奇异的亮光。
“底下的阵法!”一直在看戏的容海道面色一变,愕然抬眸看向越笙,“你——”
他一直不声不响的,是在做这个?!
从刀灵的第一句话起,越笙就没在听了。
他全神贯注于身前的血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余桃枝不久前说过,灵坟里专门镇守刀灵的法阵还没有完全失去效用。
刀灵吸收负面情绪惬意的同时松懈了几分对血阵的把控,长刀插入血阵,越笙默念着先前没有举办成功的仪式法咒,浑身的灵力下沉,撞入被掩盖的原阵法内。
血阵松动,在法阵里动弹不得的净化区员工们也恢复了几分气力,开始挣扎起身上的束缚。
刀灵阴恻恻地一抬眼,就要冲上来阻止越笙动作,面前却忽然出现了一杆枪。
魏松喘息着站稳身体,试图逼退它,却不想恶鬼轻蔑笑道:“来,往这儿打。”
它伸着怨气凝结的手指,指向自己的额心:
“——你打不死我,但我和这家伙契约未解,说不定反噬就可以疼死他。”
持枪的手愣怔片刻,越笙蹙眉朝魏松一偏脸:“开枪!”
他握着刀柄的双手颤抖,仪式本就靠抽取他的灵力为支撑,但也就在魏松颤抖着和他对视的几秒间,那柄不堪重负的古刀终于在双重压力下支离破碎。
“唔——”
传递灵力的物件失效,仪式的反扑几乎瞬息而至,眼见着越笙失去意识,瞬间失力前跌,刀灵眼前一亮,就要重新将他拉入重新运作的血阵里。
——比他的五爪先到一步的,却是突兀横在脖颈上的一把匕首。
匕首上还沾着谁人的血气,那熟悉的压制感让恶鬼浑身一颤,旋即咔咔地转动了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魏松赶忙扔了枪,把快要摔入血阵的越笙扶起来,就见凭空出现的暮从云一只手拖了个生死不明的男人扔在地上,另一只手攥着匕首,刀尖已经有一半淹没在恶鬼的怨体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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