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从云用控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泄力般趴在了越笙身上,他指尖绕着一道越笙的发丝,沉默片刻,说道:
“他估计已经意识到我们要做什么了。”
周衡的本意只是让他们用这份权力指挥好接下来的作战,却没想到他们这群人先斩后奏,直接就来了个断章取义的给异象局裁员。
“嗯,”越笙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上移,摸了摸青年的头,“那你想要见他吗?”
左右周衡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要他不过去,周衡也没办法千里迢迢地来逮他。
暮从云默了一会,良久,他道:“见吧。”
“如果有他的帮助,会对我们更顺利。”
越笙皱了下眉心:“你想要说服他?”
周衡费尽心思要保住自己的高位,就连对故人之子也处处钳制,毫不手软。
他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夺去自己的一切吗?
暮从云摇了下头:“我不确定,但——”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你,所以我才在想会不会……”有这个希望。
顿了下,青年又道:“就试一下,实在不行就算了,反正他现在也管不了我们。”
等周衡痊愈出院,异象局说不定都改了个名号了。
两个人享受了一会儿这静谧温馨的氛围,等到暮从云都在他哥怀里打了个哈欠,才听越笙开口道:
“关于契约的事,我的血应该会有用。”
越笙能察觉到自己怀里的躯体瞬间僵硬了下,他耐心地等了会,暮从云才闷声道:
“但是取出心头血后,哥会变得很虚弱。”
就像他只是从指尖取了血来压制关春山,就和被抽空灵力似的难受了一阵。
“而且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还不稳定,贸然取血,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越笙现在还踩在那摇摇欲坠的桥梁上,靠着至阳之体每天雷打不动地给他暖身子才稳住阴阳平衡,这么一折腾,轻则昏迷个几天,重则彻底醒不过来。
越笙垂下眸,静静地看着他。
“太危险了,哥,”青年闭了眼不看他,坚决否决道,“……还会有其他方法的。”
越笙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默默地叹了声。
如果时间足够,他们当然可以慢慢来。
但驱灵人那头虎视眈眈,那恶鬼也肯定不会放任他们找到消灭自己的方案再动手。
而且……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还是暮从云。
青年又埋在他颈间蹭了会,才依依不舍地爬起来:“我去看看吴姨的午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刚坐直了身体要站起身来,却忽然在原地僵住了身体。
暮从云蹙起一双长眉,来回地翻着自己的手腕查看。
见状,越笙也跟着起身,在他的视线范围里,青年的手上什么也没有,见暮从云神色肃穆,他也沉下语气问道:“怎么了?”
“奇怪……”暮从云翻着手中的金线,目露不解,他很快意识到越笙看不见,抬手在越笙眉心抹了一笔。
轻微的刺痛后,越笙睁开眼,就见青年手腕翻出一道金线,但金线的尾部却染了一道衰败的死气,没精打采地耷拉在暮从云手上。
“上次分别前,我给陈一白留了一枚保命符,让他有需要的话可以拨动折角联系我,”
暮从云伸出手来,给他看缠绕在他指尖的金线,
“纂符被拨动了,按理说我应该能顺着金线找到他,但……”
但他的金线,不知被什么破坏了。
就仿佛这枚纂符,也并不是陈一白主动使用的,更像是被外力破坏后,强行反馈给他的结果。
“是刀灵身上的怨气,”
越笙只掠过一眼末端的死气就有了结论,随即又紧紧蹙起了眉,
“他们发现了?”
第96章 双生刀
于是与周衡的见面就被几人硬生生开成了圆桌会议。
“什么?”周衡掩在呼吸器下的口唇间溢出难以遮掩的惊异, “你说驱灵人的下一步目标是你?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暮从云本想当作没听到,但围在周衡床边的余桃枝几人难得和局长统一战线,一脸谴责地看向他。
——和他身旁的越笙。
这两人个顶个的惯犯, 有事都想着自己扛。
“……”青年无奈,“我不就是怕局里还有眼线,一不小心把线人供出去吗, 都想到哪里去了?”
“在净化区对上关春山那会, 他和我提过容器的事, 但我当时的反应并不大, 我猜他就是那个时候怀疑的。”
那会他满脑子的关注点都在驱灵人这次的袭击目的是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暴露了陈一白的存在。
……怎么说, 对方也是因为给他透了底才出事的。
余桃枝蹙眉分析道:“符篆是被从外暴力破坏的, 他们的最终目的肯定还是你。”
陈一白并没有向他主动寻求帮助, 所以现在几人也不清楚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刀灵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夺舍生人的躯壳为己所用, 而于它而言, 最好的容器就是青年的身体。
病房内的座机在众人的片刻沉默中,忽然催命般响了起来, 免提里的人声带着十足十的慌乱:
“周局!在西区发现大批恶念集体行动的迹象,正在往我们的分局过来!”
周衡眉心一皱, 还未来得及开口,余桃枝就接上了他的话:“目前的具体位置在哪里?数量大概有多少?污染程度呢?”
那头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还有旁人, 但很快回答道:“是监测站那边发现的,部分恶念已经闯进了外墙,外围的防护符快要撑不住了!”
“数量……我数不清,可能、可能有上百个!但据我们交手的情况来看, 这些恶念等级并不高,危险程度尚可以控制。”
闻言,余桃枝和周衡对视一眼,在得到局长的指示后,她迅速答道:“我们马上派人增援!”
挂断通讯后,房间内的温度也仿佛降至了冰点,余桃枝低头在手机上打着什么,还走到门边去接了个电话。
青年轻蹙了下眉,看向她问:“需要我过去么?”
余桃枝拿远了些手机,向他摇摇头:“不用,哪能每次都麻烦你们,确认过了,他们那边还能处理。”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良久,周衡主动开了口:“听说你在净化区给他们每个人分了符篆。”
因为暮从云的符咒,参与净化区行动的队伍里无一牺牲,比起灵坟里折了一半精英的情况要好上太多。
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暮从云颔首:“这个简单,之前没事干的时候我还画了很多,给局里每人分两张还是够的。”
他以前静不下心胡思乱想的时候,就会按照爷爷的指示,在那一叠又一叠的黄符上漫无边际地涂画。
久而久之,这也变成了他平日静心的一种手段。
但其他人看向他的眼神却一时间有些别样的微妙。
出手就是成沓的高级灵符,还说给局里每个人分都足够……
就算是专业的绘符人,花上几年都画不了这么多。
一直没有出声的越笙突然开口:“他们要正式开战了。”
袭击西区的普通执念只是驱灵人端上来的开胃菜。
不如说,若非前天越笙和暮从云二人力挽狂澜,生人祭一成,解开契约的刀灵早就开始大开杀戒了。
他们要想光天化日地行走在太阳底下,就得先铲除异象局这顶执念的保护伞。
“他们不用顾及恶鬼身上的契约就能进攻的话……”萧晓面色难看,“岂不是说,契约对他们而言已经无效了?”
闻言,就连正站在门边打电话的余桃枝也不由愣了下。
越笙也敛了一双漆黑的眸:“……是。”
“它本身能够炼化和吸收怨气,有驱灵人帮助,速度会快很多。”
“契约还是存在的,但逐渐无法再束缚它了。”
所以趁着还有反击的余力,他们不能再等了。
用他心血的方式虽然并不安全,但已经是目前他们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就算我没能成功解开契约,也足够限制它一段时间。”越笙抬眸看向面前的一圈人,唯独没和身旁的暮从云对视。
他轻声重复道:“……只能这样。”
没有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暮从云身上。
青年这次安静的时间格外久,良久,他才哑声道:
“就算……解开了契约,没有鬼刀,我们要怎么办呢?”
几人一时面面相觑。
是啊,没了那把能彻底终结恶鬼的器物,就算能解开和越笙身上的共生契,他们又能拿恶鬼怎么样呢。
余桃枝的面色在听到他提起“刀”的时候变了变,她神色几经游移,眉目间也染上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愁色。
就在这时,房内又响起一阵手机铃声,兀自将一室僵持打破,余桃枝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走到了一旁接听,却在听清楚对面的话时面色一变。
“……把他们赶走,”她压低声线道,“就说我不在,也没空搭理他们!”
房内几人也没闲着,山子晋开口问道:“所以我们还需要把那把刀夺回来?”
“风险太大了,”贺平否决,“按照小暮说的,刀会被放在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上次是那个关春山手里,这次就更不好说了。”
刚接完电话就听到他们在讨论的余桃枝用力咬了下唇,迟疑着对着青年喊了一声:“小暮。”
她移开视线:“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有话和你说。”
*
暮从云跟着她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直到确认这里已经足够远,远到病房那头再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余桃枝还是没有开口。
她捏着手机壳上垂下的小挂饰,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刚才电话里提到的是我爸那边的人,他们知道我接手了副局的工作,特地来质问我。”
暮从云蹙了下眉,没想明白这危急关头她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聊这些,但也没有打断她。
余桃枝看着他身旁惨白的墙壁,又深呼吸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极快地说道:“关于斩鬼的刀……除了那把鬼刀,其实还有个办法。”
青年眉心一跳:“什么?”
还有别的方法能斩杀那刀灵?
“还记得我和你说鬼刀的故事那会吗,你问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暮从云听得出,她在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变得轻快一些,
“其实和我家里……也有点关系。”
“能斩鬼的刀……还有第二把,不如说,它们是一对双生刀。”
“双……”暮从云面色凝重,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这么重要的事,余桃枝却现在才说?
余桃枝看他面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低着眉眼,好一会才开口道:“抱歉,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的。”
“和鬼刀不一样,另一把刀被看作是我们家族的传承,是一份无上的荣耀,我们家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把它当作信仰供奉着。”
她尽量快捷地和青年讲了一遍刀的故事。
这两把双生刀都出自同一名工匠之手,却落入了不同的一对兄弟手中,兄长手持圣刀,为君王开辟盛世;
胞弟却只剩一把被挑剩的残刃,那是和圣刀同时煅烧出来的废品,品相连圣刀的半分都不及,也正如他一辈子都活在自己哥哥的阴影之下。
弟弟心生不满,每日陪伴在他身边的佩刀也被他的怨气浸染,这两把刀都是有灵之物,哥哥名誉天下,他却碌碌无为,还总被外人嘲笑不如哥哥半根指头,不久后,弟弟心里就生了别样的念头。
他持刀夜闯哥哥的府邸,想要将哥哥取而代之,但他一个整天游乐混吃等死的纨绔,哪里是训练有素守卫的对手,几下就被将军府里的驻军给擒了住,时值局势动乱,前来刺杀的人不计其数。
从始至终蒙着脸的他也就被当作是刺客中的一员,当场处理了。
“但是那把鬼刀……是一把完整的长刀。”暮从云疑惑道。
他见过几次越笙使那刀,刀型流畅,刃间泛着流光,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嗯,”余桃枝点点头,“我们家里供奉的,才是那把残刀。”
后来在一次征战前夕,兄长前去清点装备,发现武器架上有着那柄熟悉的残刀后,才得知弟弟已经死在了自己手下。
他沉默许久,最终决定接过弟弟的刀,带他完成名扬天下的心愿。
“我一开始进入异象局,其实就是为了鬼刀来的,”余桃枝偏过了眼,“我家人把供奉的那柄残刃看得很重要。”
“所以,他们也不允许还有侮辱了先祖的赝品留在世上。”
虽然同一块玄铁打造的双生刀,里头的刀灵却早已各自认了主。
胞弟的怨魂对哥哥的刀垂涎已久,在他死后,刀灵也随之赶到了主人的执念身旁,占据了这一柄长刀。
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们熟知的鬼刀。
难怪……
他就说,怎么会有器物无端地生出怨灵来。
这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荣耀”,绝不可能交予外人,余桃枝垂了眸,只说:“你需要的话,我有办法把那把刀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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