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重要,总之,不好说就这么直接向太子妃投诚吧,但至少也要让太子妃看到他的诚意——他是断然不敢再与太子妃为敌了。
沈里往偏殿这么一坐,就从天亮坐到了天黑,老皇帝始终没来,只打发了身边的总管太监来探望,因为很不巧的,这天晚上太后也病了,老皇帝要去太极宫床头尽孝。
是的,老皇帝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他妈还活着。大启的这位太后十分高寿,却常年缠绵病榻,是个电量早就见底但就是能超长待机的神奇老太太。
太子其他的兄弟姐妹倒是前前后后来了不少,准确地说,是但凡只要还有口气能喘、又不至于双腿不能行走的,就都提着礼物来东宫探望了。
不管大家各怀什么心思,至少明面上的礼数还是十分周全的。
相比来说,太子闻时颂反而是个混不吝,没给任何别人面子,不管是谁来,都被他的心腹直接挡在了宫门之外。
这是闻时颂之前在病中就下过的死命令,若有一日他昏迷,不允许任何皇子公主靠近。因为闻时颂没空陪他们演绎手足情深。
当然,皇子公主们送的礼物,闻时颂倒是一个没落的都让人收下了。
以便日后他们谁病了,他再派人原封不动的把东西送回去。
把“不愿意和别人客套”明晃晃的就写在了脸上。
沈里也乐于不用社交,开开心心在偏殿睡了过去。他是个绝不可能委屈自己的人,在入“住”偏殿之后,就指挥人铺床换褥,按照他在长秋殿暖阁的习惯,布置了一套差不多的“冬眠”套组。
沈里是个很怕冷的人,好消息是太子也怕,不管是哪个殿里的暖阁,都被太子命人打造的温暖如春。
一夜无梦到天明,沈里睡的十分舒坦,仿佛连骨头都仿佛要酥了。等他磨磨叽叽醒来时,据说太子早就醒了,只不过闻时颂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卷王,天还没亮就又赶去上朝了。
有一说一,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爱岗敬业,生病了都不耽误工作。
但既然太子没事了,沈里也就挥一挥衣袖,准备回长秋殿了。他在走之前还不忘给闻时颂留了封情意绵绵的书信。当然,不是他自己写的,就他那个狗爬字,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一方面会被人怀疑沈家郎君的身份,另外一方面也破坏表白的意境不是?
在完成了事关日后耳根清净的大事之后,沈里就迫不及待的走人了,全然不顾光大殿这边的极力挽留。
大宫女夏封绞尽脑汁想要留下太子妃,连什么“太子若回来看见您走了,肯定要责怪我们侍奉不周”的胡言乱语都说出来了。至少沈里觉得她是在胡说八道,就闻时颂崆峒的那个劲头儿,没一大早把他赶出光大殿就不错了,还让他留下?闻时颂又不是疯了。
当然,哪怕真是闻时颂要留人,沈里也是不会再留的。
因为秋实病了。
从昨天献兰之后,沈里就注意到了秋实的不对劲儿,一开始他还以为秋实是被闻时颂这个狗逼吓到了,后来才发现秋实反而更像是脱力之后的神情疲惫。
搬花盆这么累的吗?沈里心里想着,他就说了,还是得他来搬。
沈里也私下找过秋实,让她如果不舒服就不要强撑,先回长秋殿休息,他一个人在光大殿没有问题的。但秋实根本不放心,十分倔强的不肯离开沈里半步,也不愿意在光大殿找个地方休息,甚至自信满满的对沈里说:“若有意外,我还能保护您。”
说真的,沈里看了看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娇小女官,虽然知道对方天生力气大,性格也强势,但他还是觉得病了的秋实比他更需要人照顾。
但秋实硬生生咬牙抗了下来,并且精神也神奇的在第二天就恢复了。
仿佛昨晚睡了一个好觉的不是沈里而是她似的。
只是沈里还是不太放心,一行人就这么急匆匆的回了长秋殿,让春华“押解”着亲妹妹回房间又好好的睡了一觉。本来沈里还想让患坊的人来给秋实看看的,但秋实看上去好像确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他也就没再坚持。
反倒是沈里又开始哈欠连连,光大殿的偏殿毕竟不比自己家,虽然昨天什么都没干,但沈里还是觉得很辛苦。
他歪在暖阁的小榻上计划着下一步,好比什么时候去看看太后,再练练字之类的。
然后,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这暖阁真的超好睡。
等沈里再次醒过来时,秋实早就已经神采奕奕的等着他了。她不仅让人给沈里备了膳,准备好了洗漱用品,甚至连身上的宫装都换了身更便于行动的胡服。
大启如今正处在一个民族大融合的特殊时期,胡风十分盛行,不单是女子,连老皇帝都很喜欢,上行下效,在宫人一年四季分发的服饰里,也就多了一套骑射胡服。秋实穿起来显得十分英姿飒爽,仿佛连走路都带着风。
沈里迷迷糊糊揉着眼,刚睡起来的嗓音都是软的,他问:“我们要去骑马吗?”
秋实笑着摇摇头,看起来心情好的不了,仿佛有什么大好事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也确实是发生了一件极好的事,秋实已经等不及要与自家郎君分享。
在屏退了众人,又找来自家兄长春华望风之后,她才郑重其事的表示:
她好像、大概、可能血脉觉醒了。
沈里本来还有些迟钝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啥?什么觉醒?怎么血脉?秋实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就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大脑怀疑小脑,小脑直接放弃思考。
只有很细碎的咔嚓咔嚓声,在很低很低但又倔强顽强的响着,那是沈里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正在摇摇欲坠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个游戏台词,分别来自不同的知名游戏里的知名角色。只是举例让大家了解,文里说的一句话人物心声是什么。
*大脑怀疑小脑,小脑直接放弃思考:网上看到的,忘记出处在哪里了。
第9章 入主东宫第九天:
那一刻,沈里实在是有太多问题想要问秋实了,又因为怕被看出缺乏常识而无法问出,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找到一个既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不至于被怀疑的好问题时,暖阁珠帘外的格栅门突然就被敲响了。
是已经换上长秋殿宫装的七香来报,韩仆射家的下人对东宫递了拜帖。
准确地说,是对长秋殿递了拜帖。
东宫的总管太监不敢耽误,第一时间便就把这裱花缀金的帖子亲自送到了长秋殿,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回话呢。
毕竟这可是仆射家的拜帖。
但沈里连韩仆射是谁,都是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的,之前宫闱局的张禄来找茬的时候说过的,那个与他有落水纠纷的韩家玉郎就出自仆射府。
仆射是个官名,隶属于三省六部中的尚书省。名义上是尚书省的二把手,分为左仆射和右仆射,从二品。但实际上,尚书省一把手的“尚书令”因为常常会被本朝太子兼任,而渐渐演变了一个荣誉头衔类的虚职,大启已多年不置,左右仆射便是尚书省的实际长官。
沈里有听没有懂,还是有点没理解这个职位到底是干嘛的,但能让东宫的总管太监如此重视,应该是个挺重要的官。
秋实似是早有所料,意简言赅地给自家殿下科普:“相当于宰相或者副宰相,亦有百官之长的说法。”也就是所有文官的老大。
沈里:“!!!”艹。
也就是说,我在穿过来之前,把宰相的儿子推下了水?我这么牛逼的吗?
“韩仆射是右仆射。”兄长春华补充。虽然左右仆射在职事官的品级上是一样的,但在散官的官阶上还是左仆射要更厉害一点的。
也就是说,左仆射为正,右仆射为副。
沈里:……把副相的儿子推下水,也并没有好多少啊。
不对,韩家那位都落水多少天了,今天才想起来下帖找我麻烦吗?这韩家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
沈里以前也看过一些网络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一般都是被推下水、推下楼、与人相争撞到头的那个,那些意外也是他们穿越的契机,这还是沈里第一次经历作恶之人的第一视角。要是放在游戏里,他高低得说一句刺激,游戏编剧切入的角度很清奇啊。
但真轮到他来实际体验……
沈里也只能苦大仇深的鼓着一张包子脸,沉思装病拒见的可行性。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避之不及地拖延时间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甚至可能让两家的结怨更深,该怎么化解这个麻烦呢?
不是很自愿当太子妃的少年,在冬日午后暖和的阳光里,单手托着腮,长长的、长长的叹了一口认命的气。
他正准备开口,手下的春华反而先一步疑惑道:“既然您不想见,那就不见呗,为何要苦恼?”
沈殿下瞳孔地震,连本来歪在小榻上的身板都不由的坐直了,宽大的银边袖口差点打翻了矮几上的茶杯。沈里虽然没有说,但是个人都能看懂他脸上的表情——还、还能有这个选项呢?可毕竟极有可能是他把人推下的水,他们这样对待苦主会不会不太讲道理?
秋实也疑惑了:“我们何时讲过道理?”
这位长秋殿的掌正女官,一双漂亮的杏仁眼里满是发自肺腑的不解。偌大雍畿,满城衙内,被他家郎君欺负过,咳,她是说,因为嫉妒她家郎君人美心善,而与郎君发生过口角的人还少吗?在如过江之鲤的人中,哪里还需要怕他一个韩乐风?
沈里:……债多了不愁是吗?
不,是有恃无恐。秋实直言不讳的表示,只要朝廷还需要咱们大娘子在北疆一日,殿下在京城就能安枕无忧一日。
沈里与她族姐沈青起的关系,并不仅仅是族姐弟那么简单。沈青起父母早亡,从小便被接到京中的沈家养大,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按着京中娘子们最好的那一批来的。除了没有一个正式过继的名义,沈青起和沈家正儿八经的嫡亲女儿没有任何差别。
而众所周知,大将军沈青起什么都好,就是对家人极为护短,说一句不好的都不行。
“在娘子去北疆之前,她与您的关系可是最为要好的。”
也就是说,沈里的底气从来都不是太子给的,而是他连枝同气的亲族姐沈青起给的,那才是他最大的倚仗。
事实上,外界一直有这样的风言风语,大家猜测太子闻时颂之所以能答应与前“嫂子”联姻,沈青起与她手握的三十万啸铁卫,在其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也让一些觉得老皇帝不满太子,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势力,很是安静了一段时间。
沈里:“!!!”
这AI编出来的人设竟这么有讲究的吗?怪不得沈里作天作地,能跟挑大白菜似的来回嫁太子了。东宫哪里是娶太子妃,娶的根本就是边疆的三十万重兵啊,还是最能打的那一批。
秋实又道,最重要的是,能进宫拜会太子妃的,不可能是韩仆射本人,只可能是他有诰命在身的老娘或者老妻。秋实觉得,对待别人家的长辈礼貌即可,但委实没必要这般郑重其事。
沈里:“……”你们跟着黑莲花形成的三观真的很成问题啊我说。
以前主仆三人安心窝在长秋殿的时候,沈里还不觉得,如今才意识到,秋实可是连宫闱局的一把手都敢让对方在大雨天直接站在殿外硬等了不知道多久的狠人。她对于沈里来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对于别人可就未必了。
为了不让身边人在这吃人的封建生活中走上歧途,沈里顿生出了不少豪迈,觉得今天自己很有势必要以身作则,当下就让人请了韩家的人进宫叙话。
而老神在在的秋实,只在沈里看不见的地方,给了自家哥哥一个尽在掌握的眼神,她就说吧,面对殿下,她总有办法。
事实也一如秋实所猜,韩家来的并不是身为副相的韩仆射,而是韩仆射的妻子王夫人。
旧时王谢堂前燕的那个王。
大启不仅是个封建社会,还是个世家大族依旧在精神抖索地横行的时代。
王夫人便是个世家女,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大苦,也没见过多坏的恶人,本人生的不算漂亮,却是个周正大气、面善心更善的主母。她穿着一身与她十分相配的诰命常服,晃动着头上寻常人家种田一辈子也许也买不上一颗的珍珠步摇,从进门开始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这让端坐在上首,实则社恐发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老一辈人说话的沈里满脑子问号。他可是把她儿子推下水了欸,哪怕不生气,也不至于这么喜气洋洋吧?
王夫人是个爽快人,在全了对太子妃的礼数后,也没卖关子,便笑着说明了来意。
她是来道谢的。
沈里:啊?
之前张太监还说你儿子一直不见好,你今天就来谢我?那个韩玉郎不会是你继子吧?
那必然不是的。
韩玉郎本名韩乐风,是王夫人老蚌生珠,和韩仆射继两子一女后又生的老来子,稀罕的跟眼珠子似的,从小宠到大。韩乐风与沈里的矛盾也大多来源于此,韩郎君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沈里也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两人一个文臣之子,一个武将家眷,针尖对麦芒,可不就结下了梁子。
偏偏韩乐风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在这些年与沈里的争锋中,总是处处被黑莲花下套,屡战屡败,而屡败屡战。
这次两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小事,在行宫游船上便争执了起来,互相推嚷间,一着不慎,韩乐风便落了水。
换言之,这事可以说是沈里做的,也可以说真的是个意外,沈里并没有故意为之的害人之心。
相反,在韩乐风落水后,沈里是最积极喊宫人侍卫来救命的那个。
这事要如何收场,全看韩家是怎么想的。
韩乐风当初是直接被横着抬回韩府的,那韩家势必不可能罢休,只不过当时王夫人救儿心切,暂且还没空追究首恶。而如今……
“乐儿醒了,还觉醒了少司命的血脉。”王夫人一提起这事,脸上就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沈里却只有一个想法,觉醒血脉,又是觉醒血脉。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就是字面意义的觉醒血脉吗?觉醒了能干啥啊?拥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少司命又是个什么鬼?
不对,你先等等,这是什么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说的事情吗?我们家秋实刚刚可是屏退了众人才敢开口的啊。
但反正沈里的世界观是彻底碎了。
他只能一边在脑海里努力重塑认知,一边装出一派你说什么我都懂的意思,跟着秋实等人一同对王夫人道喜,祝贺她儿子觉醒血脉,他日必扶摇直上,成就一番不俗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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