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醉发出一声嘲讽至极的冷哼:“他哪来的家属。”
靳寒吃着弟弟喂到嘴边的橘子看他:“还没追到?”
霍深啧了一声,“快了。”
“快了是到哪步了?”
橘子吃完了,汪阳又劈开一盘香蕉,分给众人。
霍深陷入某种复杂的回忆。
“上个礼拜,他约我去酒店过节,定的情侣套房,还有张水床。”
“哇哦~”陈乐酩和裴溪洄嘴巴圈成圈,“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洗好澡躺上去,那张床就爆了,我才知道里面不是水,而是荧光绿颜料。当天住酒店的所有人包括前台和工作人员都看到我像个绿巨人一样冲出房间。”
陈乐酩手里的香蕉啪地断了。
“那……你的家属呢?没去吗?”
“去了。”霍深平静道,“他举着相机哈哈大笑地给我拍照呢。”
众人愣住,盯着他看了几秒。
然后哈哈大笑从家属脸上转移到他们脸上。
“噗哈哈哈哈哈哈——”
霍深就猜到他们是这个反应,放下香蕉扭头就走。
汪阳对着他的背影吆喝:“怎么走了,再聊会儿啊!”
霍深说我恐同。
众人又开始下一轮爆笑。
陈乐酩笑到后面都笑累了,肚子疼,手也疼,趴在余醉怀里直打哈欠。
探病的都走了,屋里只剩他们俩。
余醉把手放在他肚子上晃了晃,隐约都能听到响。
一大桶鸡汤和三个橘子在响。
陈乐酩小声说都赖你,晃得我想尿尿。
“不晃也该尿了。”余醉把他抱起来,小心扶着那只打石膏的手,一路抱进卫生间,把他放到马桶前,让他把脚踩在自己脚背上。
陈乐酩刚站稳,另一只手翘着兰花指去摸自己的裤边。
还没摸到,余醉上来就把他裤子扯了,掏出小小乐,对准马桶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陈乐酩和自己的小鸟打照面时都没认出来。
“我天……你怎么……”
“你怎么不尿。”余醉捏住小鸟晃两晃,“还要给时间让你们聊聊家常吗?”
陈乐酩脸憋通红,“那倒不用……”
他低着个脑袋,看哥哥那么漂亮的一双手温柔地握着自己,又喜欢又难为情。
膝盖上有伤,腿不好发力。
余醉勒在他肚子上的手臂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托了起来,让他不用费一点力气。
他安心地靠在哥哥怀里,不好意思的劲儿过了之后就乖乖放水。
不可避免地想到从前,刚失忆醒来的时候,自己杵着拐杖上厕所。
“我那时候一个人,还摔了一跤,哈哈。”
余醉怔愣片刻,从这寥寥几个字里就可以想象到弟弟面临的全部窘迫。
“把身上弄脏了?”他问。
陈乐酩点点头。
余醉嗯一声,没作声,把他抱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等了一会儿,开始出温水的时候才撩了一捧,把小小乐洗干净,擦干装好,在裤子外拍了拍。
拍得陈乐酩想笑,说你是在和它打招呼吗。
话没出口,忽然被哥哥从后面抱住。
“大寿星,怎么还不跟我要礼物?”
他把下巴垫在弟弟肩窝,抬起眼皮透过镜子凝望他。
第61章 就是学不乖
“可别提了!气死我了!”
陈乐酩一想到这事就悲从中来。
本来嘛,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盼到生日到了,哥哥也松口了,可以在他们真正的家里和哥哥水乳交融你侬我侬了。
结果王长亮上来就把他的手撞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医生特意交代过三个月内不能剧烈运动,拆石膏前右手绝对不能吃劲儿,如果那块脆脆的三角骨养不好,这条胳膊下半辈子都没法正常使用了。
但陈乐酩想着,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他在别的事上可以躺平摆烂随遇而安,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地聪明坚韧。
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几种对策。
比如让哥哥把他的两只手吊起来固定住,手臂不动,腰以下随意摆弄。
可这样的话他只能躺着或者跪着。
躺着后背有淤青,哥哥使起劲来会撞得他很疼。
温柔挂的他又不喜欢,觉得不够带感。
跪着就更不行了,两边膝盖全磕坏了,根本跪不了。
他甚至都想要不然干脆站着来得了,或者靠墙。
但这是他和哥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夜,是在两个人都清醒且愿意的前提下的鱼水之欢,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要写掉一整本开心清单的大事件。
如果就这么草草了事,他真的会很难过。
该死的王长亮!
真该千刀万剐!
把他的手撞坏就算了,还把哥哥撞到脑震荡!
话说脑震荡也不能剧烈运动吧,好像会恶心呕吐,他很怕哥哥恶心呕吐,怕引起他的应激反应。
那就再等等好了,不就是区区三个月,前面两年都熬过来了。
可是三个月有九十天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陈乐酩伤心过度,想得十分投入。
余醉就看到弟弟那张小脸在镜子里,一会儿臊眉耷眼十分委屈,一会儿又横眉怒目气得不行,一会儿又把两条小眉毛撇成个八字,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巴,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似的。
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怎么他能做出这么多表情?
这么生动可爱的孩子到底是谁养出来的?
余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手托住陈乐酩的下巴,照着他的脸就咬了一口。
“唔……”
陈乐酩原本在伤心,猝不及防被奖励,下意识踮起脚让哥哥咬得更顺口。
踮完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你干什么咬我!”
还咬住就不撒嘴,把他半边脸颊上的肉全都含在嘴里,又吸又舔又拿牙齿磨。
陈乐酩都能感觉到他双唇的温度,锋利的牙齿想要用力但勉强忍住。
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哥哥好像想把他一口一口吃进去。
好吧好吧,那就来吃吧。
他乖乖不动,伏在哥哥怀里任他咬。
余醉咬完右边咬左边,两边脸颊都咬够,又在他眉心亲了好几口,最后意犹未尽地吻了下鼻尖。
陈乐酩被弄得晕晕乎乎,醉咕隆咚,特别像被主人酣畅淋漓地吸了一大通之后四脚朝天鬼迷日眼的猫咪,舒舒服服地贴着余醉的颈窝蹭了好半天。
“刚在想什么?”余醉环抱住他的腰。
陈乐酩咕哝两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跟小老头似的深深地叹一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啊,三个月有好多好多天……”
余醉失笑:“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这个?”
“那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啊!”陈乐酩大为不满,“不是你抱着我咬个没完的时候了!”
刚抱着猫咬个没完的人类多少有些惭愧。
“好了,身体要紧。”
“你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其余的交给我,不会让你一直素着的。”
陈乐酩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犹疑地看他:“真的吗?”
“前提是你要听话。”
余醉目光黑沉,眉压得很低,落在陈乐酩脸上,是恳求也是警告。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想要干什么,都先搁置一边,把身体养好,其余的都交给我。”
我不会让天塌下来砸到你头上,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为自己遮掩。
余醉希望他明白自己话里的暗示。
起码这段时间学乖一点。
然而陈乐酩双腿一并拿左手特别飒爽地给他敬了个礼:“收到!”
“……”余醉话都懒得说。
“礼物呢!”陈乐酩猩猩伸手。
“没有。”余醉态度恶劣,“趴下我抽你一顿就当礼物了。”
却没想到陈乐酩立即转过身扶着水池撅屁股,扭过来的脑袋满脸期待。
余醉哭笑不得,“……说趴就趴啊。”
陈乐酩瞪眼:“反悔是小狗!”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掉到面前。
他看到一只木头小鱼被红绳坠着,往上荡了两下,又落回眼里。
小鱼很胖,憨态可掬,是一只吃饱肚子的金红锦鲤。
陈乐酩一眨不眨地和小鱼对视着,忽然嘴角往下一撇,眼里透出点水汽。
这和他送给余醉那只木头小猪是一对的。
“我去寺庙给自己也求了个长生牌位。”余醉说着,少见地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这是我第一次为自己祈福,保佑自己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以前从来没有过。”
“我是个极度悲观的人,把生死看得很淡,生命对我来说并不宝贵,死亡是一场安静的解脱。”
“我从很久以前,就在准备告别。”
“帮我在意的人料理好他的一生,然后安安静静地结束生命,这是我为自己想到最好的结局。”
陈乐酩像座雕塑般呆立在原地,透过镜子凝望着哥哥那双湖水般的眼睛。
这是他作为“弟弟”时,从不曾探访过的领地。
他没有真正了解过哥哥的内心,更不知道他想要的结局。
“但现在不了。”
余醉很轻很轻地笑着,绽开的眉眼仿佛湖面的涟漪。
“我找到了我以前没有的东西。”
“我坦然地接受它并承认它。”
“我想我平平安安,不让你伤心难过,我想我长命百岁,永远陪在你身边。”
没有浪漫的情话,也没有古老的誓言。
乞丐拿到黄金的第一件事,不是求爱,而是向上天许愿自己的平安。
一如陈乐酩所说,救你就是自救。
那对余醉来说,自爱就是爱他。
爱让人学会求生。
贫瘠的心脏挤出的第一滴水,先要滋润自己,才能灌溉爱人。
这是陈乐酩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余醉帮他把木头小鱼戴上,两人在镜子前相拥。
陈乐酩的双脚踩在余醉的脚背上,被他带着像两只唐老鸭似的左右晃了晃。
“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变成什么。”余醉说。
“我知道!”陈乐酩举手,“会变成大鬼,超级大超级凶的那种!”
余醉笑笑,下巴埋进他颈窝。
“不管是大鬼小鬼,还是孤魂野鬼,我都会保护你,像你对我承诺的那样。”
陈乐酩把脑袋摇成拨浪鼓,“不用你保护。”
“你如果变成大鬼了,那我一定也变成小鬼了,大鬼和小鬼在一起就是一家鬼,不是孤魂野鬼,我们会变得很厉害,无所畏惧,谁都伤害不到我们,我们可以为所欲为!”
倘若爱人在身边,死亡就变成了一件美好的事。
余醉逗他:“变成鬼了也要和我在一起?”
陈乐酩嗯嗯点头。
“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会找不到。”
陈乐酩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摸摸哥哥的脖子。
心想,我们之间有血做的风筝线,到死都不会断。
他把自己的木头小鱼拽出来,又拽出哥哥的木头小猪,把小猪小鱼握在一起,紧紧攥在手心里。
“我们这样算不算……两情相悦?”
他总是恐于向哥哥确认爱。
害怕答案无法承受,更害怕答案真假难辨。
余醉想起那封沾满泪水的遗书,心头抽搐,疼得指尖发麻,“从始至终都是两情相悦。”
陈乐酩愣住,从镜子里看他。
余醉并不回避,眼神直白坦荡,直直地和他对视。
那个瞬间陈乐酩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但很快余醉就垂下了眼。
傻孩子。
-
霍深从病房出来,口罩帽子全副武装,走出医院后上了路口一辆低调的黑车。
街道上空无一人,暴雪如注。
车一路开到小河湾。
河水中停着一艘古朴的中式画舫,上下两层,红灯笼摇晃,白雪落在画舫屋檐的脊兽上,让人恍惚间以为穿到了过去。
霍深让车作出三长三短的鸣笛。
画舫朝他这边缓缓靠岸。
霍深打着伞登上画舫,两边数十名黑衣保镖朝他躬身行礼,他走上二楼,在亭子前收起伞。
亭子里的保镖鱼贯而出,就剩一个人坐在亭子里背身看雪。
青皮寸头,鬓边剔着“Y”字形符号,从毛衣后领口里露出一小条淡青色的刺青。
霍深叫了声小爹。
男人懒嗒嗒地“昂”一声,扭过头来,双肘向后撑着亭栏,两条长腿随意交叠,斜睨着眼,嘴角挂着的笑阴阴邪邪。
“事都办完了?”
霍深点点头,走进去,看到他小爹手里竖着根鱼竿,没往外甩,只让鱼线垂下来,尾端的鱼钩去了,绑着根燃到一半的细长香烟。
他手一按,鱼线就带着香烟荡到眼前,他凑上去吸一口,再像海豚吐泡泡似的吐出一个个烟圈。
霍深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能别这么装逼吗,一会儿再烧手。”
“你看我能不能烧。”游弋把鱼线往空中一甩一荡,再回来时烟就被雪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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