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老师,您放心吧。那种吃亏的事情,肯定不会在我身上再次发生了。”
宋知昭笑得眉眼弯起,他看着窗外渐升的朝阳,忽而觉得这所谓的隆冬也没有那般寒冷。
“你可别光嘴上说知道。”付言诚老先生在电话那头无奈地叮嘱着,“你最近有空可得赶紧回来一趟,你师娘课说了,这许久没见到你,她都想你了!”
宋知昭伸手卷着窗帘边角,连忙点头应道:“知道啦老师,其实您不说,我也是打算这两日就回去看您和师娘的。这样吧,等明儿一早,我就立马过去!”
“你小子是为了回来看我和你师娘的?我看你是想念你师娘的厨艺了吧!”付言诚老先生佯装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我告诉你,你明日来了,就只能吃我做的饭!”
“别啊老师!”宋知昭撇着嘴,不大高兴地嘟哝道:“我还打算带个人回去呢,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付言诚老先生自是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进了耳朵里,当即在电话那头瞪圆了眼拍桌道:“好小子,真是惯到你了!除非你带着我的徒媳妇回来,否则,就只能吃我做的那玩意!”
说完,他不待宋知昭再反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知昭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摇头笑得无奈,他转过身来,跟尚且赖在被窝里、正满脸疑惑看着他的沈时闻四目相对。
他坐在床边,故作随意地说道:“明天早上,你跟我去趟老师家吧。”
“啊?”沈时闻先是迷茫了一瞬,又点了点头,“好啊,这次回去需要给老师带点什么吗?我一会儿去买。”
“什么也不用买”宋知昭拉着他的手,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老师说了,这回让我带着他的徒媳妇回去。所以,我就带你回去就好咯。”
沈时闻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地望着宋知昭,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随后,他迅速琢磨出来人这番话暗藏的含义,再难掩心中的喜悦与感动。
他猛然探身,将头埋进宋知昭怀中,眼尾被感动得直泛红,险些表演个猛男落泪。
宋知昭伸手摩挲着人后脖颈,忍不住调侃一句:“老婆,你这是干嘛呀?你不会,是感动到哭出来了吧?”
沈时闻偷偷揩拭掉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理直气壮地闷声道:“那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在老婆怀里除外!”
宋知昭被他这番歪理和谬论逗得笑出了声,他没再多言,只是静静地抱着沈时闻,享受这晨起之际的片刻安逸时光。
而就在当天下午,关于贺云景画展开办在即,不仅被业内同行欺骗,还有好几副画都被损坏的消息在美术界内流传开来。
不过瞬息之间,他就沦为了整个圈内的笑柄。
有人嘲笑他自以为少年得志,仗着跟付老先生那点再寻常不过的师生关系,就妄图在偌大的圈中‘独闯’出一片天地。可他却不看看,一个毫无过人之处的后生,有什么资格站在所谓的顶峰之上?
还有人讽刺他识人不清,活该落得个这样的地步,以为遇到了能够让他一鸣惊人的靠山,实际上被骗得近乎人画两空。他也不仔细想想,天上哪能真掉下来这么好的一块馅饼,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当看到这些言论时,宋知昭面无任何表情。
他只是在想,也许世态炎凉、人心冷暖便是如此。当一个人在风光无限之际,所有人都会对你阿谀奉承,可如若一朝失势,就算是那区区鼠蚁之辈,都能在你身上随意践踏两脚。
沈时闻看宋知昭面色凝重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那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不由生出几分好奇。
他走到人身后,疑惑问道:“阿昭,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沈时闻的这声呼唤让宋知昭勉强回过神来,他抬起头,与人四目相对后,目光才开始变得柔和。
他摇了咬头,轻叹一口气道:“没想什么,只是没想到贺云景的这件事居然这么快就在圈内人尽皆知了。这背后,肯定少不了那个始作俑者的手笔吧。”
沈时闻自然知晓人所说的是哪件事,毕竟早上宋知昭与付老先生的那通电话,他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完整。
但是对于贺云景被人欺骗之事,他除了幸灾乐祸外,还在心底存了个疑影。
他将手搭在宋知昭肩头,将心中的疑惑缓缓道来:“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以贺云景的圆滑,怎么会轻易被不熟悉的人蒙蔽?所以我猜测,骗了他的那个人,肯定与他相识多年,并且跟他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沈时闻的这番话令宋知昭瞬间醍醐灌顶,他眼底精光乍现,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他好像跟我们班马骁旭走得挺近的。而且那个马骁旭还是我们当初的室友,不过我大一下学期就跟你一起搬出去住了,所以不太清楚他们二人后来的关系。”
提起这个当初的大学室友,宋知昭又恍惚间想起来一件事。
前段时间在老师家楼下,他好像也跟那个马骁旭恰巧见了一面。不过他当时忙于追回离家出走的沈时闻,所以就没再细想过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说起来的确很奇怪,马骁旭当初在学校时,跟付老先生并不算十分亲近,甚至可以说二人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可若只是这样,人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老师家楼下?
这是这暗藏其中的很多真相,宋知昭如今还想不明白,只是单纯认为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所以他打算明日见到老师后,再向人问个清楚。
“阿昭。”沈时闻看他严肃沉思的模样,心里难免又有些不舒坦,“贺云景那家伙出了这档子事,你这个当师兄的,是不是想要帮他啊?”
“怎么会?”宋知昭回复的干脆利落,他甚至抬起头来,目光坚定道:“他自己识人不清,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纯属就是两个字,活该!而且,我跟他非亲非故的,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帮他?”
可即便他说得这般信誓旦旦,沈时闻还是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犹豫和不忍。
他跟宋知昭自幼相识,一起走过了二十余个春夏秋冬,怎会不知人内心深处最是柔软?就仅凭当年,贺云景是他最无助之际唯一肯伸出援助之手的人,他便会在心中深记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还回去那份‘恩情’。
沈时闻虽然吃味,但他还是明事理的。他甚至认为,如果这一次宋知昭愿意帮助贺云景度过这次难关,那可谓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一次,他既可以还去那个恩情,又能让贺云景这个狗东西愧疚懊悔一辈子。
以德报怨,何尝不是对‘恶人’的一种惩罚?
沈时闻想到这里,俯身圈搂住宋知昭的手臂,故意引导般说道:“阿昭,我了解你的,你不是个心狠的人。所以如果你想帮他的话,我绝对不会说什么,毕竟他曾经也算是你的朋友。”
宋知昭睫毛轻颤了几下,很明显被人的这番话说得动容了。
说实话,在他刚看到那些嘲讽贺云景的言论时,起初还真动过想要帮人的心思。可他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真的出手相助,沈时闻因此生他的气了该怎么办?
所以考虑到自己男朋友的心情,他果断选择了袖手旁观。
只是他没想到,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人,竟然会是沈时闻。
他以为这是沈时闻对他的试探,所以在稍加迟疑后,还是斩钉截铁地回复道:“我不心狠也不代表我心软,我可没忘记他前几天毁了我画这件事呢!要我说,他这就是自食恶果,就是遭到报应了。”
说完,他扭头飞速地在沈时闻唇上落下一吻,又转过身有些心虚地命令道:“好了,这件事情我们不要再说了,我是肯定不会帮他的。你要知道,我、我看他笑话还来不及呢!”
沈时闻没说话,他盯着宋知昭的头顶,抚摸着自己被亲吻过的唇瓣,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相信自己肯定不会猜错的,宋知昭一定会帮他那位所谓的师弟、所谓的旧友。
第46章
事实也果然如沈时闻所料的那样。
第二日一大清早,宋知昭就蹑手蹑脚地钻进书房里,他将那扇门一关,不知在里面悄咪咪做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而当他再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偌大的背包,面上却依然强装着镇定。沈时闻闭着眼睛都能猜到,那背包里放着的,肯定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幅画,想要用它们解救贺云景的燃眉之急。
但即便已经心知肚明,沈时闻还是故作疑惑般问道:“阿昭,你这包里装了什么啊?你不是说,今天 去老师家只要带我就够了吗?”
“我、那个……”宋知昭支吾着不知该如何作答,眼神也忽闪躲避着,不太敢与人相对视,“我、我带了几幅画最近作的画,想让老师帮忙指点一下。对,就是这样!”
纯属胡诌。
沈时闻在心中暗道了一句,却依然选择了看破没说破。
这种好事他哪能说呢?如若他不小心戳破了宋知昭的那点小心思,人在恼羞成怒之下决定不帮姓贺的混蛋这个忙了,那他们之间那个所谓的恩情得猴年马月能还上啊?
所以面对遮遮掩掩、明显心虚至极的宋知昭,沈时闻只是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装作信以为真的模样点了点头道:“付老先生艺术造诣极深,你身为他的关门弟子,多找他指点一下确实是好事。你呀,其实早就应该如此做了。”
听到人这么说,宋知昭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哪敢说这几幅画的真实用处?他昨夜辗转难眠,深思熟虑了一晚上,还是觉得不能置贺云景于险境而不顾。
这无关乎人当年是否帮过他,只是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而幕后主使想针对的,应该也不可能只是区区一个贺云景,也许下一个目标就到他了。
或者往更深远了考虑,他们都是付言诚老先生如今承认的弟子,说不定那个幕后之人,是想对他们的老师不利。
当想到了这一层面后,宋知昭觉得事情变得细思极恐了起来。
他还记得老师当年也曾有过其他的学生,可却不知为何,那个学生后来背叛了老师,以至于他们最终反目成仇。
只是那些暗沉的往事付老先生从未跟他提起过,而那段被封锁的过往,似乎也鲜少有人知道实情。
所以时至今日,宋知昭还对那件事一无所知。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那等不轨之徒再一次伤害到老师。所以他能够不计前嫌的帮助贺云景,只是为了让那人无法得逞。
这其中的很多道理,宋知昭一时间跟沈时闻讲不明白,更何况他也深陷其中、难辨真伪,若是猜错了,岂不是让人白白替他担忧?
故而他选择了闭口不言,决定今日去向老师询问真相。
背上那个装好画的包后,宋知昭和沈时闻离开了家,踏上前往老师家的路。
刚走出自家单元门,天空中就零散飘落下几片绵密的雪花,他们一齐仰头,发现这正是冬季的来信。
初雪来临,问候于天地万物间,就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宋知昭伸手接住几片雪,那雪花落在掌心后变成一滩不明显的水渍,令他面色逐渐变得沉重,眉宇间更难以掩饰忧愁。
哪能不愁呢?事情扑朔迷离,人心又太难测,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小心,不能让那群蛇鼠之辈钻了空子。
“竟然下雪了。”他低声呢喃着,“真希望这场雪会是个好兆头啊。”
“一定会的。”沈时闻握住他的手,唇边笑得粲然,“阿昭,无论前路是风雪,还是荆棘,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路走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感人肺腑之言,让宋知昭神色动容地凝望了沈时闻良久。直至迎面刮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冷颤,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坚定回握住沈时闻的那只手,点头郑重道:“我知道。所以只要有你在,我就能无惧任何艰难险阻。无论前路有多么未知,多么渺茫,我也能勇往直前。”
他永远都明白,就算将来有一天沦落到臭名昭著、众叛亲离的地步,沈时闻也永远都会站在他身后,成为他最后的支撑,将他拉出万丈深渊。
这就是爱给他的底气,也是爱一个人给他的勇气。
想到这里,宋知昭突然笑得释然,他拉住沈时闻奔向雪中,坦然迎接这场冬日的洗礼。
可当半个小时后,他们站到老师家门前时,宋知昭却没由来地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他今日不仅要跟老师商谈正事,还要将沈时闻是他男朋友的事情也一并告知于他们二老。
对宋知昭来说,付言诚老先生亦师亦父,这跟‘父亲’坦言自己喜欢一个同性,并且打算跟其相伴一生、相守到老,换做谁怎能不紧张呢?
沈时闻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拘谨,强忍着笑意问道:“怎么了阿昭,要跟老师坦白我们二人的关系,你紧张了?”
“怎么会!”宋知昭被戳穿了心事,恼然地横他一眼,嘴硬着反驳道:“我、我这是怕你紧张,所以给你两分钟时间,让你放轻松一下。”
沈时闻冷哼一声,果断拆掉了他递过来的台阶,丝毫不给人面子地说道:“我可不紧张,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要我说,某人可别为自己找借口啊!”
要不是在老师家门口,宋知昭非得当场表演个恼羞成怒,将沈时闻摁压在地上‘摩擦’一番。可惜出门在外,他要维持温柔绅士的好‘名声’,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将这个仇默默记在了心里。
——好你个沈时闻,敢在外面拆我台是吧?你给我等着回家的!
这般想着,宋知昭面带着虚假笑意,抬手按了老师家的门铃。
不过片刻的功夫,付言诚老先生便亲自前来开门,在打开门看到沈时闻的那一刻,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后笑得格外和蔼。
“哎呦,知昭带着男、啊不是,带时闻回家了?快进来吧,屋里暖和。”
他说完,便笑呵呵地从鞋架上拿出两双棉拖鞋,准备放到他们二人面前。
沈时闻哪能让老师动手做这种事?眼疾手快地夺过了拖鞋,放到了宋知昭脚边,半开玩笑道:“谢谢老师了,这点事哪能劳烦您呢?前段时间您脚受伤的时候,阿昭可没少念叨,整日里担心得不得了。所以,这伺候他的事儿,还是我替您来吧!”
31/50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