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飞出来后,他反向而行,走向薛锐身边。
雨声愈发急切,程越留在这里当然不是因为他热爱工作,像是他这个阶级的人,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工作二字,如果不是薛锐他才不会来这里吃苦。
薛锐啊……家世,能力,甚至是长相都是顶尖的,配得上自己,程越越看越满意,拥有薛锐,在圈子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嫉妒。程越心里发痒,他绕过宽大的办公桌,俯身轻吻薛锐的眉眼和嘴唇,“别烦了,你一句话,我还会不帮你……大不了砸钱解决。”
启辰的烂摊子,程越懒得细致了解,但是能懂个大概,资本运作靠的还是资本,比砸钱,程越还是有点信心的。
薛锐是个很好的男朋友,体贴,优秀,在床上也很让人惊喜。程越已经完全把他当成自己人,他甚至设想即使带着薛锐跟家里公开,撒个娇,父母气也气不了太久。香火留种靠代孕就行了,或者直接找个小门小户的干净女的生一个。
其他还有什么事比他程越开心重要?程家几代圈下的家产已经在欧洲银行里放得要发霉了,现在父亲正在实职,往上升也就是今年和明年的事情,程家的钱反正都是独生子自己的,扶持儿子男朋友又有什么不对的?
程越心里满涨着对他和薛锐的未来的自信,男人的虚荣心这个时候膨胀到了极限,他甚至想跟薛锐说,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当然养男人的钱肯定不是程越自己赚的,以至于是不是合法的,这就不在考虑的范畴内了。
程越被自己感动得不行,正要继续说一些、做一些亲密甜蜜的事情。
突然薛锐的手机震动出声,打破了旖旎的气氛。
薛锐看一眼来电对象,没有接,转向程越:“雨下大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程越不满明晃晃写在脸上,可他又真的不敢妨碍薛锐工作,只能起身整理衣服离开。
等程越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薛锐接听了电话,是薛里昂。
“哥,薛源手底下几个关联户资金进出频繁,不知道具体走什么渠道,看起来隐名持股的可能性很大。”
薛里昂躲在虹场厕所隔间里给薛锐打电话,虹场到处都是监控录音,好在厕所不让安装,给了薛里昂趁机表现的机会,特别隔壁间还有两个还是几个人在做,拍隔板的,叫床的,炮火连天中更显得薛里昂赤胆忠心。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回家之后找个又安静又安全的地方和薛锐汇报,但这不是刚因为历君生的死让薛锐对他有所怀疑了么,消灭不信任的种子,薛里昂一向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至于劫后余生正在包间醉生梦死的薛源是不是真的快乐,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怀疑薛源和东南亚人有合作,今天我见到波索在虹场。”薛里昂继续跟薛锐汇报他收集的情报,但是又没有把话说得透。
因为波索是来见薛里昂的。
波索是那天在薛锐办公室见到的越南人,头发蓬乱、缺牙,薛里昂不知道这件事薛锐知道么,反正就先交代了。
说这话的时候,薛里昂手里捏着一板锡纸包装的药,这个药跟张金鹏在饭桌上拿出来对付程越的看起来很像,连药片形状都是不常见的六边形。当时那个药薛里昂没有拿,所以无从进行更细致的比较。
他怀疑这个药和波索有关系。
从心底来说,薛里昂不想薛锐和这种做毒品买卖的人有深交,太脏,也太危险。当然他自己也不会接过波索递出的橄榄枝。
薛锐听他说完,并没给出回复,淡淡嘱咐了一声让他注意身体就挂断了电话。
薛里昂有些莫名其妙。
隔壁的多人活动愈演愈烈,吵得薛里昂有点烦,抬脚要走,却又接起一个电话。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你知道一个集装箱能装几吨吗……”
电话对面发出尖锐爆鸣声的是狄正春,薛里昂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把电话拿远了,足足等了三分钟才重新贴到耳朵边。
“……你妈的你还风流快活?我在……”
没想到对面还没骂完,连风流快活都出来了,这都哪跟哪,薛里昂直接问:“能办吧?”
“……”对面沉默了一下,说:“难。”
狄正春站在集装箱上,吹着冷风,四下几十个集装箱的提单上都是薛锐的名字,但明显不可能是薛锐的货,不然薛里昂也不会把他叫来往里面填大豆。
用薛锐的名义开保函、信用证,从国外走私大量汽车和电子产品进口,海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干了多少年。薛里昂怎么敢的。
全家一起掉脑袋的活,他妈的薛里昂怎么敢呢!
“大豆不够就用轮胎、旧衣服,尽量贴着海关报单上的类目来吧。”薛里昂说的不那么有底气。
狄正春冷哼。
“我跟白家那边通过气了,”薛里昂安抚道,“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白家老二也这么干。”
别人吃屎你也要吃?狄正春没理他,还白家,白家老大今天亲自来集散中心,看望他弟弟今天到货的两箱“花生”,还能笑着说等他弟弟给做花生酱曲奇。人家那是同父同母双生兄弟,你薛里昂算个屁啊,你是薛锐亲生的?
“反正赶快吧,薛源动手抢股权,估计汤金凤也下场了。薛锐现在被架起来,启辰资金流承受这么大的动作太冒险了,他肯定也会想办法另外筹钱,大概率从资产互换和抵押的方式融资,港口这边太适合了,我猜他很快就会开始处置,到时候我铁定露馅。”
薛里昂赶紧把这事严重性一股脑说了,但也自知理亏,害怕继续挨骂,说句要忙就挂了电话。
狄正春还想骂只剩下一阵忙音,他扶着在集散中心给薛里昂看货的年轻人从集装箱上下来,夜里海风格外冷。心里骂道,还填衣服进去,上哪儿去弄衣服,你想让薛锐打开箱子看见你从国外进口了一堆足力健班尼路啊?
第16章
亓飞最近几天为了融资的事情,已经带着牙刷在办公室睡了几天。路过茶水间还能听说有员工讨论自己之所以这么拼,是因为薛锐许诺等这件事过去,明年就给亓飞升副总。到时候亓飞就是启辰目前最年轻的副总了。
总助是享受副总待遇的,但是差个名头,手里实权也差一些。
亓飞只想苦笑,这些傻丫头是真不懂啊,这事要是过不去,薛源真的成了,他们就得换个老板了。
这个薛老二可不是能给她们空在茶水间八卦的主,他手里的公司,高层清一色男的,女性工作人员的dress code格外诡异,要是薛源入主东宫,到时候大家都穿上包臀裙黑丝去启辰门口迎宾吧。
即使亓飞觉得总助部已经动作很快了,还是能明显感受到进度推进的阻碍,隐隐感到不安,这次可能真的不好说最后走向会是怎么样。
也有个不知道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的消息,瞌睡刚好就有人递枕头,缺钱就有人上赶着送钞票,东南亚业务部近期活跃得反常。亓飞最近一周至少看到了五次东南亚业务部负责人递交的预约薛锐行程的申请。五次里,波索的名字出现了四回。
但是薛锐一次也没有批准。
亓飞猜测,薛锐不愿意和国际刑警那挂号备案的波索有过多交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波索上次和薛锐会面提出的要求也过于匪夷所思,让人很难不多想。
他要薛里昂去缅甸驻地坐镇工作。
薛里昂,这些年示人的表象一直都是草包纨绔,但是总归是薛家人,波索要薛里昂,是想在夺储之争里再泼一勺热油,还是看中了薛里昂什么不为人知的优势。
其他人看来,薛锐对薛里昂应该是诸多的防备和看不起。但是亓飞真不这么觉得,薛里昂来启辰不算勤,但也绝对不少,回回都招猫逗狗的,和薛锐的风格一整个反着来。但是看多了,总让亓飞有种看中学的小男生想方设法吸引女生注意力的浮夸傻逼行为的感觉。能容忍薛里昂在启辰这么不守规矩,薛锐多少是有点惯着他的。
亓飞被自己的用词吓了一跳,还惯着他,薛里昂是薛锐的儿子还是女朋友,有什么好惯着的。
倒是听说,波索也是私生子,为这也不值得惺惺相惜吧。
见不成薛锐,波索的电话甚至都打到过亓飞这里,彬彬有礼态度诚恳,说愿意和启辰加深合作,希望亓总助能帮忙促成他们的愿望。
亓飞是不会直接拒绝的,她已经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不轻信,也不轻易放弃。如果传统渠道融资夭折,波索说不定真的会得偿所愿。百分之一的可能,如果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
人是最大的变数。
·
薛里昂专心应付薛锐,不知道还有人为了他程门立雪且死缠烂打,愿意一掷千金求他为盟。
在海边吹风快吹出风湿的狄正春和薛里昂并肩立着看忙碌的装卸工人。
“你用薛锐的名义走私到底是怎么想的?”狄正春不眠不休忙得看着像是老了好几岁。
“薛锐可以,我就想试试。”薛里昂问心有愧,老实作答。
狄正春被他的诚实给噎住,薛锐当然可以以薛锐的名义,这有什么好试试的。
就算是他们这次侥幸瞒过了走私的事情,但是又要怎么解释薛里昂连续几年用薛锐的公章进行跨国贸易。大豆只能保证薛里昂卖的内容合法,盗用薛锐公章这个行为,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
“薛锐融资对手的验资程序我拖不下去了,码头这边的问题马上薛锐就会知道。”狄正春叹口气,说:“你手里以启辰薛锐名义签的信用证未到期的太多,担保也是启辰的资产。薛锐这回融资要黄了。”
薛里昂说不出话了。他缓缓搓了搓自己的脸,问:“找几个好的正骨师傅和外科大夫吧。”
还是给你找遗体化妆师吧,狄正春腹诽。这回他是真的确定了,薛里昂根本不怕薛锐。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畏惧,薛里昂表现出的这种怕更多是在表面上的,并不是心里真正认同薛锐的恐怖。
狄正春心里复杂,他试探问薛里昂:“如果薛锐这回融资失败,筹不到资本,怎么办?”
你薛里昂要不要借这个机会,正式坐上牌桌,和你的哥哥们争夺。如果是这个计划,那么我们需要从长计议,很多细节和策略得一一筹划。
薛里昂想了想,语气有一些低落,说:“……估计会把我打一顿,然后家底充公,用我的血汗钱和薛源抢股权,能怎么办,我能吃食堂。”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做法太窝囊了,薛里昂又补充道:“能让他写欠条么?”
狄正春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压错宝了,这都什么和什么,他头也不回飞快走开,生怕在薛里昂身边粘上点晦气。
·
验资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融资机构的负责人带着审计和财务亲自上门汇报,七人座的公务车浩浩荡荡来了四五辆,亓飞一看这阵仗,就知道事情砸了。
正常程序,一辆车就够装得下负责人了,来这么多人,对方明显是不想得罪薛锐,特地搞个盛大的婉拒仪式。
会议桌上,亓飞和薛锐还有本次融资的担保人代表坐在一边,金融公司以及第三方审议机构的人坐在另一侧,信号屏蔽的高保密会议室里,装订精美的验资报告人手一份。亓飞粗略翻看,几乎两眼一黑,压根不敢去看薛锐的脸色。
跨境物流集散项目的问题条目码了好几页,担保反担保的,未到期信用证的……全都是未经薛锐本人确认就凭空产生的债务。
稍微一思考,亓飞就想到下属企业里和跨境物流集散中心关联度非常高的运输公司。这……不会吧,又是薛里昂?
这一点,薛锐只会更清楚,只是薛锐会如何处理这些债务……把薛里昂按斤称卖了都都不值这个价。
亓飞能想明白,不代表这边其他人能搞懂,担保方的负责人看看验资报告,一头雾水,想不通,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都扫了几圈,想求一个解答。
薛锐肯定不会回答他,亓飞也没空,她现在只是觉得薛里昂完了,以及如果启辰控制权交到薛源手里自己要不要辞职。
薛锐全程除了礼仪性的回应,没有实质性的表达和批示。他没有任何疑义的认下了那些不明债务。
送走融资公司的人,亓飞去往薛锐办公室,善后的事情还是要做。担保方那边肯定会要薛锐的回复,大家忙一通,启辰把事情做坏了,损失赔偿是必然要做的。
亓飞低头站在薛锐的办公桌前,公司债务设立竟然可以越过高层,这么极端的操作风险,概括来说仍属于对子公司控制力不足,是亓飞的失职。
“薛总,我很抱歉。”亓飞虽然失落但是声音依旧清晰,职业素养所在,“其他融资方案我会重新修正审查,尽快递交给您。”
薛源现在收购股份的节奏很快,明面上已经证交所举牌几次,隐名控制的很难说到底有多少,逼近薛锐可能在旦夕之间。
薛锐几乎走向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不是你的错。”薛锐站起身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亓飞这个时候宁愿薛锐生气,或者给她降职罚薪让同僚们的气愤有个出口,如果非要有人来承担失望的对象,比起薛锐,自己才是性价比最高的那个。
但是薛锐却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
“联系资产评估公司,列出薛里昂的财产清单,然后按照市价挂牌买了,所得资金通过子公司以借贷名义转进来,用于股票回收。”薛锐说道。
不知为何,亓飞从薛锐的处理方法中,嗅到了一丝熟练的味道。但是她还是不太理解,犹疑开口:“他,薛三少爷的资产……够吗?”
虽然现在可以确定是薛里昂造出的那一堆债务导致融资失败,让他承担责任是情理之中,可薛里昂在启辰所占股权比例不高,分红也是一般水平,手下经营的子公司规模也没达到能够给启辰输血救急的程度,她不知道为何薛锐要如此安排。
当然,如果她进公司的时间再早一点,和薛里昂一起在食堂吃过几个月的饭,应该就不会有如此疑虑了。
“不够么?”薛锐重复一下这个问题,进而开口道:“不够就给他一张纸,让他自己写,写到够为止。”
亓飞被这个简单粗暴的回答镇住了。什么意思?薛里昂其实一直都有相当规模的小金库,薛锐知道还纵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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