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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金(近代现代)——西江三千月

时间:2025-05-06 08:38:58  作者:西江三千月
  薛锐蹲了下来,他手指托下巴,抬起了薛里昂垂着的脸。
  他哭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泣着的漂亮脸,两条水迹亮痕贴着脸颊,再从下颚骨处低落,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成一簇一簇的,牙齿咬着下唇。
  他在哭,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没有一个成年男人会这样大哭流泪。直觉告诉薛锐,现在哭泣的,是幼年那个吃了很多苦、没被爱过的,Leon。他在薛里昂因为酒精混乱的思维里挣脱了出来,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婴儿都知道用哭声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寻求照顾;刚会走的小朋友,已经会在超市的玩具货柜前尖叫着打滚来讨要想要的玩具。但有些小孩,会在一次次需求被漠视的时候,被迫接受“眼泪无用”的现实,然后别人会称赞他们是懂事的小孩,然后他们每次哭泣都会安静的,不被任何人发现。
  直到重新感受到被爱。
  薛锐的陪伴和在意的眼神,让沉默流泪的薛里昂再也忍受不了委屈,哽咽着小声哭诉自己无法处理的悲伤。
  “J'ai très faim……”
  我很饿。
  “Dodo está muerto……”
  Dodo死了。
  “I hate this place……”
  我讨厌这里。
  ……
  薛锐静静看着薛里昂用他很久没用过的八国联军语系哭诉,只是沉默地注视着,伸出手,用手掌替他擦掉眼泪。明明从人种来看,薛里昂肤色更白,但是薛锐却有一种不常见的通透感,他的手像是浸过雪水,关节处透出淡淡血色。
  那双噙着泪的湛蓝眼眸因为这样的举动而明澈,他用脸颊去贴近薛锐的掌心,用自己的手覆在这微凉的手背,把薛锐的手和注意力都强行留在自己身上。
  “Ich werde dich retten……”
  我会救你的。
  “Non scegliere nessun altro……”
  不要选择其他人。
  “我,不是你最好用的狗吗?”薛里昂用中文这样问道。
 
 
第69章
  薛锐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
  他学习过最顶尖的商业与政治课程,涵盖了一部分的哲学和心理学,他读马基亚维利、柏拉图、加缪和黑格尔;他追求利益、效率、赢,把所拥有的一切放在命运的天平上,把自己的骨骼血肉摆上去也无所谓。
  他用理性和知识去肢解一切,切割自己时的痛感都是模糊的。
  但薛里昂表达的悲伤和爱,他却无法解析。
  像是一个用蜡塑造了自己的人,听到蜡壳剥落的声音,用肉做的眼睛去看真实的世界,蝴蝶翅膀煽动的气息都像呼啸而来的飓风。
  薛锐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感到有一些难过。
  计划外的东西诞生了,再轻的重量也会产生引力,吸引他偏离预设的轨道。可不存在的事务食物一旦被创造出来,就很难消失了。
  薛里昂之所以特别,是因为薛锐给予他的时间和情感。当年他来到薛家,出现在薛锐身边,就是一颗在计划开始之前就落下的种子,如今生根发芽、抽枝开花。
  好吧。薛锐想。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容易对薛里昂妥协。
  “不太好用。”他回答薛里昂的问句,即使目前的薛里昂可能听不得懂自己在讲什么,依然很认真作答,因为他问了。薛锐保持着单膝支地的动作,一只脚穿着皮鞋,一只脚穿着拖鞋,目光挑剔且专业,“好用的狗不会在主人工作的时候,乱踩键盘。”
  其实他不太愿意把人类称为狗,也从来没有把薛里昂当狗养的想法。但是他知道,在某些小众爱好的圈子里,这是一种情趣,既然薛里昂这样自称,他尊重:“但是,你是一只好小狗。”
  薛锐说着,不太熟练揉了揉薛里昂头顶的毛,自从他弟弟长成现在这个体型以后,他就没再动过摸头的念头。但是,夸小狗的时候好像一般都伴随着摸摸头。
  突然被摸头的薛里昂好像也有点茫然。
  薛锐注意到了,他沉思一下,更正自己的措辞:“……好大狗。”确实,这个世界上应该很少见这个体型的犬类,除了北欧一些巨型犬。薛里昂和圣伯纳犬的体型可能相近,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小狗”。
  回答完问题,薛锐觉得似乎应该跟薛里昂讲一下自己的想法,譬如,是否同意薛里昂之前提议的“选他”。但鉴于薛里昂现在的情况,几乎算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即使是单方赠与协议都没办法作为适格对象签字,更何况是中标通知,所以……择日送达吧。
  至少要在他完全清醒的时候说,保证生效要件的齐全。
  时间已经不早了,薛锐收到了助理设置的定时提醒,里面有他明天的日常安排,需要一早赶飞机。他换上鞋子把薛里昂移动到沙发上,并且找出毯子盖在他身上。
  照顾醉酒的人的经验薛锐确实没有,为了弥补实践上的短缺,他善用搜索引擎进行知识的查漏补缺。
  x度推荐他把薛里昂送进ICU,有条件的话上ECMO。同时在该回答的下方,搜索软件将附近交过广告费的医院推荐了一遍,其中包括xx男科。但是男科为什么会有ICU……
  薛锐默默熄灭了屏幕。
  他回忆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酒醉事故:某个意大利的合作商在喝了一瓶冰镇的白酒之后,当天晚上食道反流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他的妻子本来可以及时救治,可当天晚上睡眠质量很好,没有听到异响。
  应该是声音不明显吧。薛锐思考,为避免同样的悲剧发生,自己似乎需要一整晚注视着薛里昂。
  很没有效率,并且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日程。
  于是,薛锐拿起薛里昂的手机,暂时让薛里昂清醒一下解了锁,视频电话打给了狄正春。
  狄正春很快就接起,并且骂骂咧咧。
  “你活都干完了吗,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实在闲得没事就去公园撞树……”
  薛锐看着屏幕,里面蒸腾着的热气,哗啦啦的水声,一头白色泡沫的男人对着镜头冲洗头发,好在他离手机的距离够近,画面只能看到微微秃的头顶和溅到镜头的水。
  “是我。”薛锐说。
  “是你是你就是你,除了你谁大半夜找人,我是病人你知道不,我洗完澡就得睡了,你要是跟我说今晚需要去集装箱里填足力健或者找开发商查账我就立刻……”
  一长串话秃噜出来,狄正春好像意识到哪里不对,他揉搓自己头发的手停了下来,手指搭着棚子在眉毛上,隔开流淌下来的泡沫,努力在蛰眼睛的洗发水刺激下眯缝着看屏幕。
  在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薛薛……薛总?!”
  薛锐颔首,嗯了一声。
  “薛里昂死了吗?”狄正春大惊失色。
  薛锐摇头,把镜头往薛里昂面前移了一些。
  “他……”狄正春看到薛里昂虽然躺着但是不像是尸体,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有点担心薛里昂是不是色心大起想对薛锐做什么但是被反制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跟着薛里昂造反可能难有善终,但是因为这样操蛋的原因饮恨西北,“协助先弟创业未半而中道去追大哥导致崩殂”?狄正春觉得自己没脸让狄姗姗来上坟。
  “还活着,”薛锐说,“他喝醉了,今晚需要人看着,你能联系到他助理么?”
 
 
第70章
  狄正春竟然不知道薛里昂还有助理,想了想,非要说的话,也是有的。目前他知道的,像自己这样在给薛里昂当爹的同僚们,好像都能归为助理类别。
  于是他点头。
  “看着他,如果今晚他被呕吐物呛到,或者发生其他会影响生活质量和存活时长的事,打电话给我。”薛锐肯定了他的助理地位,然后吩咐道。
  虽然狄正春昨晚还熬夜看球到天亮,但是临时改“通宵看人”,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喝个酒而已,不用吧……”
  薛锐没说话,沉默看着他,表情严厉。
  狄正春福至心灵,想起来上次看到薛锐这个表情的时候,他那不知悔改的前同事因为抗旨不遵,现在坟头草上都能挂雾凇了。
  “好,我看着他。”狄正春改口。
  狄正春看着薛锐正对着薛里昂放下手机之后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后知后觉感到身上凉飕飕的,试探性摸了一把脑袋……尚未干透的泡沫死乞白赖糊在掌心。
  ……心情十分复杂。
  薛里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画面,他抻了抻胳膊腿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点疼。
  不像是喝酒的疼法,难道是喝多了摔的……?薛里昂疑惑。
  不能啊,薛锐看着怎么还能让自己摔得这么匀称。薛里昂否定。
  ……总不会是薛锐趁他喝醉,打了他一宿吧。
  薛里昂撩起衣服检查自己的伤情,虽然都不重,可数量确实多,都不像一个人打能打出来的。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跟卓景寰吃饭的时候他就惹薛锐生气,拿戒指那回他又让薛锐不高兴了,这次……这次他也没干什么好事薛锐心里有气也正常。
  薛里昂这么一想,心里暖暖的:薛锐明明可以把他打死,但没下死手,只打了他半宿,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好的心态带来好的心情,薛里昂觉得阳光都明媚了,麻溜起来巡视房间,想着给薛锐做个早饭什么的,感谢哥哥昨晚照顾了自己。可天不遂人愿,薛锐已经走了,厨房也没什么吃的。唯一奇怪的是,自己的手机不知为何一直开着摄像头,还连着狄正春的视频。
  “喂,喂!”薛里昂敲击话筒位置。
  连喊了几声后,画面里狄正春缓缓醒来,打了一个哈欠,嘴巴大得跟要吃人似的。薛里昂礼貌性把手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你为什么在跟我视频?”
  狄正春满心满腹鸟语花香,又困又烦懒得理他,扣着眼屎隔着镜头白了他一样,没好气丢下一句:“你问薛锐。”
  什么意思?正打算继续追问,屏幕就黑了,狄正春断开视频连线。薛里昂对着黑掉的屏幕,手机显示屏倒映着他自己的脸,大眼瞪小眼,不理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晚发生了什么。
  薛里昂内心忐忑,不敢去问薛锐,只能焦地回忆。
  他记得自己在晚宴上吹牛打屁,哄得一干土老板要给他下单,然后他记得自己在彻底醉掉之前,去找薛锐了。
  他去找薛锐,这个时候还在晚宴现场,好像是说了几句话,但是他一点都记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接下来就没什么印象了,推测来看,似乎是薛锐带他回家了?
  薛里昂走到入户门那边做推演,他握着门把手假装自己从外边回来,还在身侧给薛锐留了一个人的空间。木门、家居鞋,场景联想还真让他回忆起一些,他隐隐约约想起,薛锐好像是在这里跟他讲话了。
  他说,“好……狗”?
  大概就是这么说的,还说了不止一遍。薛里昂有点急,他只想起薛锐说了这句,甚至心里没底这句“好狗”是夸他还是骂他。
  借着这俩字的线索,薛里昂努力在自己脑子里搜刮稀碎的记忆。说这句话的时候,薛锐是什么表情……?在生气吗?还是没有一丁点印象。
  不过他不知为何有种直觉,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好像是坐在地上的。可为什么会坐在地上,还是坐在门口的,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和薛锐从酒宴上回来,一开门自己就坐在地上,然后薛锐叫他好狗。哪跟哪儿啊这是,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剧情?
  薛里昂灵光乍现,把碎片式的回忆线索拼接起来,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难道说,薛锐从一进门就在打他,把他打倒在地,一边打还一边骂他是狗。
 
 
第71章
  薛锐要参与国企改制的消息很快传开,不出意料的获得了内部人员的一致支持,除了个别几个高管弃权参与表态,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亓飞的态度。
  作为派系最鲜明的薛锐党,她并未出席此次表决会,这是她在公司近十年的日子里,第一次缺席重要会议。
  因为她无法认同薛锐的决议,也不能公开表示反对,甚至如果她入会之后弃权都会被过度解读,只能告病请假。
  她跟薛锐直白表达过这个项目的问题,或许它的回报率高,或许目前真的是入局的最好窗口期,可是,不能完全不考虑启辰目前的情况。一个经历了数次冲击的企业,必须有平缓运行的时间用来稳定和修复,投资企业的改制就像是一剂猛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有些时候能救命,有些时候底子太弱,虚不受补,冲喜冲得太过,容易冲死。
  甚至她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个不看好这个项目的人,薛里昂也找薛锐讨论过,薛锐没有动摇。
  薛锐走这种路线不是第一次,大多数人都习惯了他精准的预判,所以只会认为自己的水平不够,而不会怀疑薛锐的正确与否。只有能够在思维水平上跟得上他的人才能发现不对,只有和他关系密切的人才有表达质疑的立场。
  以这样的视角来看,还有一个应该站出来反对的人,那就是李渊。
  “还是个孩子,”李渊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打量着站在窗边的薛锐,“选择是进取性的,但没有错。”
  启辰所有的室内都是禁烟的场所,每年会花大价钱请消防顾问来做防火设备的更新和检修,除了吸烟室以外都装有极其敏感的烟雾报警器。李渊来了之后,吸烟室渐渐形同虚设,几乎每个会议室都安排上了烟灰缸。
  “谢谢舅舅。”薛锐没有回头,看着窗外的原处,一群鸽子在高楼间徘徊,玻璃上的倒影能看见李渊看过来的动作,却不足以清晰到看见李渊的表情。
  “你是启辰的决策人,需要相信自己。”李渊把手中的笔放在桌子上,起身走近薛锐,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辈为子侄保驾护航,目光落在薛锐手指上的戒指,满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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