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会等人,在李渊的支持下,事情进展非常顺利。仅仅几周的时间,项目的企划案敲定,并在一系列高效率操作下迅速落地,启辰调动了几个产业的生产资金押宝企业改制项目,同时扩张了重型机械的生产链,就等改制企业的专利权共享。只要专利权没问题,项目就一定会成功。
薛锐知道,没有意外的话,该发生意外了。
果不其然,专利局通过了专利权异议的申请,启辰花了大价钱投资才得到珍贵专利技术,被勒令暂停授权。
申请人是当时国企的合作海外实验室,因为合同和补充协议方面的问题,导致合作科研结果的权利归属存在争议。这件事薛锐不知情,但是他想,李渊应该是知情的。
涉外专利权纠纷的案子前前后后从异议到执行,两年内能够办妥都是乐观的估算,但是,如果让启辰等两年之后再盈利,那么摊子早黄了。
这种巨大的决策纰漏导致股东会哗然,薛锐个人的声望迅速破败,终于,股东会下达最终决议:暂时免去薛锐董事长、总经理的职务,任集团副总,并由李渊暂时代理总经理主持工作。
电钻声嗡鸣,再好的降噪设施都化解不了近在咫尺的施工声音,物业为了讨好新上任的李总,火烧屁股一样效率地叫来了施工队,大张旗鼓拆除薛锐办公室门口的门牌。
亓飞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用这种防御性很强的动作抵抗着屈辱。她回头看过去,发现薛锐就像彻底摒弃了五感,坐在办公桌前,翻着一本园艺栽培的带图书本,安静投入,仿佛施工队搞出来的动静是他的白噪音一样。
没人会没事路过最高层的“前”总经理办公室,但是亓飞感觉自己已经听见了各个办公室、各个茶水间里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启辰改姓了,这当然值得讨论。
究其根本,还是这次项目失败带来的不良影响太大,不仅分红能力下降,还会面对无法保障企业员工正常工资发放问题,这都不是在走下坡路,说是薛锐在带领启辰跳楼都不足未过。
门牌拆好了,保洁打扫着门口的垃圾,人事和办公室部门踩着满地狼藉走了进来,假装没看见亓飞,站定在薛锐面前。
“薛副总,是这样的,根据咱集团的待遇规定,您这间办公室的面积和规格已经超过了副总的规定,您看这是咱之前下发的文件。”
薛锐放下手里的《掌中花园》,认真看了起来办公室主任带过来的文件,这个他确实从来没仔细关注过细节,粗略读下来,表情多少带着些微的震撼。大汉礼仪之邦风度尽显,谁能想到现代公司还依然保留着“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这种详细到办公椅大小的制式规定。可见在这栋楼里上班的某些人的工作,大概只是为了给另一些人创造工作。
“法不可废。”薛锐颔首,平静看着来人:“我要搬去哪里?”
两人可能也没想到薛锐接受得这么容易,还以为能看点他被刺激的表情,办公室主任用胳膊肘捅了捅人事部老总,示意轮到他说话了。
人事没办法,硬着头皮开口:“薛总……薛副总,我们跟李总请示过了,他的意思是,您应该习惯这边办公了,搬走也太麻烦,就特别批准您可以继续使用这间办公室,不过使用申请表您先签一下字。”
这俩白眼狼。亓飞快忍不住骂出来了,这栋楼还是薛家的地皮建的,现在用个办公室,他们竟然有脸让薛锐写申请。从前怎么没见这么严格控制流程的时候。
薛锐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脱掉笔帽,在申请人栏目大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薛锐如此配合,这俩人有了底气,办公室负责人清了清嗓子:“哦还有,那个司机和安保人员的配备……”
“有完没完。”亓飞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走到两人面前。气势之盛,逼着他们退了两步。但她犹觉得不足,恨自己怎么没换上高跟鞋过来,不然不仅能比这俩见风使舵的小人高上半个头,还能用鞋跟踩他们的甲沟炎。
“薛总的安保和司机不是启辰配备的,是他的私人支出,你们这都想到了,就没再动动脑子去财务看看?”亓飞似笑非笑,眼神轻蔑。
两人不敢正面跟亓飞刚,互相对视了一眼,办公室负责人仍然不放弃,强行找补道:“那,那他们签没签保密协议还有健康上岗证……”
跟他一起来的人事部都觉得这样掉价,忙不迭拽他衣服示意别说了,攥紧了手里的几份管理人员调动的通知,想递给薛锐,又不敢越过亓飞,想了想,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经过组织研究决定,为适应集团发展,免去徐振东财务部总经理职务,调往C市分部,担任高级专员。”
“经过组织研究决定,为适应集团发展,免去吕窦炳风险部总经理职务,调往乡村发展部,担任副总经理。”
“经过组织研究决定……”
“经过……”
一条一条,一连十几条人员调动消息,念得人事部老总嗓子发干,听得亓飞冷笑。李渊真是大刀阔斧,但凡跟薛锐站得近的高管,全都被或贬或谪,甚至有个部门直接原地解散,老员工饭碗砸个稀碎。
“组织没有研究一下,把我派去哪里吗?”亓飞目光剐过抿着嘴唇的人事部老总,刚刚一连串同僚惨状,让她兔死狐悲的同时彻底寒心,如果不是顾及薛锐的知遇和共事感情,她想立刻撂挑子炒了这群傻逼。
“您,您说笑了……”人事陪着笑,他还是有点怕亓飞的。同时,心里也不是很好受,毕竟都是同事。可话又说回来了,有人下去就有人上来,像他这样大浪淘沙留下来的人,以后肯定会有重用的。两种情绪拉扯着,他也不知道该什么表情了。
亓飞知道,自己暂时没有被调动,估计之后也会被边缘化,只要薛锐一天没有拿回大权,他们这个山头就一时不得安宁。但是同时,她又对薛锐很有信心,以薛锐的实力,李渊没办法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压制太久。
这回国企改制的项目已经是被他赶上天时地利人和了,总不能让他天天中彩票吧。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薛锐听他念完,并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自己计划里无辜者的名单,和这次的罢免通知几乎吻合,还剩包括亓飞在内的一两个人,他可以手动给他们调整。
人事部见薛锐这个态度,都有点感激了,忙不迭说“没了、没了”。然后拉着被李渊刚升上来的办公室主任告辞。
他边走边擦自己脑门上的汗,这次确实人员调动巨大,李渊的“自己人”几乎占据了所有实权部门,以这种大换血的方式自损三千也要克制住薛锐死灰复燃。
不知道老薛总会不会为此回来坐镇呢?
第72章
启辰不是夫妻店,换了谁来接手都能立刻顶上,做的也不是水果摊和早餐铺子的买卖,一把手摸透企业的实际情况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
但是李渊不能等。
这个商业帝国本来就是薛家的,他相信每一处细枝末节都可能暗藏陷阱,等的越久,薛锐做手脚的机会就越多,只有够快,囫囵吞枣也无所谓,李渊相信,要吞下去,吞下去的才是自己的。
事权、财权,两大领域迅速交接,各个板块、各个条线,甚至人才梯度建设,李渊都在最快的时间内获得了主动权。这得益于他曾经的领导经验,多年的谋划和布局所埋下的暗线也一一浮现,隐藏在启辰的“自己人”一个又一个冒出来邀功领赏。
李渊和薛锐对坐在会议桌的两边,公证人员亲自上门,看着两人签署厚厚的一沓交接文件,包括集团的决策权以及诸多权利凭证。
最后,公章、合同章、财务章全部移交,数量庞大但是条理清晰的存档材料被清点完成后分类入库。
工作人员各自离开,走廊的灯渐次亮起,会议室内只剩下薛锐和李渊,相对而坐。
百叶窗没有合拢,夕阳下条状的影子落在地上,像是无形的围栏横亘,护卫在李渊身后,他和薛锐母亲肖似的眉眼沉静深邃,打量着自己的手下败将。
血缘真是神奇的东西,在薛锐身上,他第一次感受到驯服同类的兴奋,李家人都该如此,算计自己能算计的一切,掌控一切,然后得到一切。
但是,还不够。
李渊把最后一页声明放在薛锐面前,想要的事情,不言而喻。
这是一页手写信,以李渊的口吻写成。首先表达了对启辰现状的不看好,后历数薛锐这些年的贡献和优点,对于那些被业界奉为神话的决策,他直白又“痛心疾首”地表示都是自己“背后指点”。而近些年启辰的几次遇险全部归咎于薛锐的“不服管教”,最后对于未来的前景,他又以一位临危受命的无奈之人的口吻称自己将会“宵衣旰食”“焚膏继晷”地工作,来尽力挽回薛锐犯下的错误。
满篇的岁月史书否定了薛锐的全部,几句话就将薛锐这些年的功劳全部抢走。李渊不肯给自己的亲外甥留下一点颜面,只为了涂抹自己的功勋丰碑。
他要薛锐在这张“罪已诏”上面签字,他想公开这封信,权、名、利,他全都要。
这才是胜利者的姿态,凯歌还不够,李渊还要听赞歌。至于是不是春秋笔法,或者是否和事实有出入,都不重要,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这么写成的。
最重要的是,只有把薛锐的金身砸破甩上烂泥,才能最大限度的防止薛锐东山再起。李渊从没想过把薛锐赶出启辰,他要把薛锐留在身边,留在不受重视的角落里,用无聊和平庸磋磨他,用排挤和否定打压他,亲眼看着他烂掉,这样才能放心。
“可以签。”薛锐逐字逐句看完这薄薄一张纸,没有意外,只是嗓音有些疲惫地暗哑,他舅舅的行径这十几年来没有一丝改变,他集中注意力,防止自己陷入强迫性思维,一如他母亲当时的绝望里。
薛锐垂下眼,看起来脆弱且顺从:“但是有条件。”
李渊眼睛亮了一瞬,勾起唇角,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很好奇这个陷入绝境的亲人面对自己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是会想跑,还是想要机会。
“近期所有离开启辰解除雇佣合同的员工,全部按照辞退最高档金额的补偿,如果需要,你要签他们去新公司的推荐信和背调情况。”薛锐和李渊对视,缓慢且笃定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李渊忍俊不禁,他本来觉得这个孩子只是棋差一着,没想到还是和自己姐姐一样,是个妇人之仁的废物。
“我答应你。”李渊漫不经心回答道。
得到肯定答复的薛锐爽快在声明上签了字,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流畅悦耳。
两人隔着桌子握手,这个世界上现存的最亲近的血脉,彼此都没有真心。
声明书在启辰各大社交媒体的官方账号上发出,公关部门马力全开,很快把这一充满戏剧性和八卦味道的“任职声明”炒到了最热,各种解说和二创层出不穷,薛锐的名字再一次被大众熟知,只不过这次,是以跳梁小丑的形象。
舆论是可以被操控的,启辰的形象由薛锐掌权时“不可琢磨的庞然大物”,短时间内转换成了“接地气的回头浪子”,李渊的老将挂帅让不知真相的大众看到了希望,好像他真的会成为挽大厦之将倾的救世主,能凭一己之力将这个行业龙头重新拉回正轨。
“不能直接杀了他么?”陆之远躺在床上,看着洋抖上恶搞博主制作的视频,画面里顶着薛锐头像的猴子在鳄鱼群里荡来荡去,最后被鳄鱼一口咬爆,变成铺满屏幕的血雾。滑到下个视频,前面还是带着眼镜的经济学学者在分析启辰现状,说了一半,顶着李渊头像的狮子直视着屏幕,大大的黑体单词“KING IS BACK”出现在他脑门。粗制滥造的视频看得陆之远眉头紧皱。
“不能,”薛里昂浏览着资产处置的条目,熟练挑选有用的信息进行标记,他头也不抬嘲讽视频对面的陆之远:“你以为启辰是大逃杀最新电影的拍摄现场吗,不死人解决不了问题?”
陆之远也没走心,即使他看不惯李渊那老登,肉体消灭也不是什么最优解,不一定能一次得手不说,还会给薛锐惹一身腥。薛锐在国内又不是在他的地盘上,不适合总是打打杀杀的。他镜头里的脸突然放大,透过高清显示器去看薛里昂正在处理文件:“定价打得好低,你要不要换家评估公司?”
“我着急变现。”薛里昂放空了一瞬,不知道是脑子里塞满数字累的,还是单纯发呆。
挠了挠有点乱遭的金毛,薛里昂喃喃道:“凑20个我就赶紧去找薛锐,他没吃过这么大的亏,我怕我去晚了,他就又不知道要把自己卖给谁。”
陆之远摸摸自己的鼻子,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转移话题说:“……其实我觉得这些能弄25个。”
薛里昂放下手里的文件,再一次重申:“我要效率,我要现金。你他妈有空在这里馋别人的钱,没空去给我找买家?”
第73章
“我觉得你爸死了。”
狄正春把老花镜摘下来放在手边,压在会计事务所出的数据上,表情认真,神色隐隐透露着担忧。
薛里昂抬起头和他对视,为了赶进度在薛锐找其他人之前上门报价,他已经连轴转了将近四十个小时,现在脑子不太灵光,听到这话像是吃桃子吃到虫子的猴子,有一些懵懂,有一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骂了的引而不发,他问:“你说谁死了?”
狄正春无语了,他都没想到爹这个东西还能是复数的吗,太多认不过来?
“老薛总,薛伯坤,你和薛锐共同的,爹!”
太久没这个人的消息了,突然被提起确实有点不习惯。但薛里昂很快反应过来,进而也严肃了起来。这不是死了一个不太熟的亲戚那么简单,如果死在这个节骨眼上,会有一系列的问题产生。
“李渊上位,这不是小事,”狄正春掀起眼皮,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自己的膝盖。这件事在薛家的重要性比婚丧嫁娶高太多了。江山易主,奖旗改姓,但凡有口气,老东西绝对不会这么沉默。“薛伯坤没有动静,应该是已经死了。”
“现在我们就当薛伯坤死了。薛锐肯定知道这个消息,但是他没有立刻公布,他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狄正春看似在问薛里昂,但是没指望他能答出来,他主要也在问自己。薛锐做事不会没有目的,这是一个做一步看三步的商人。商人逐利,守住秘密是需要成本的,薛锐付出成本一定是为了获取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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