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简单,把消息捅出去就知道了。”想知道天为什么不能塌,最显而易见的办法就是真的把天捅个窟窿。
话说出口,狄正春也在观察薛里昂的表情。虽然薛锐的心思很难猜,但是薛家老三也一样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他说想要自己的大哥,如何要,拥有到何种地步,这是只有他自己才有决断的。
薛里昂沉默了,他在衡量,薛锐已经把他从启辰体系中拿出去了。薛伯坤是死是活,启辰是圆是扁,对他的影响可能只是更新个简历的问题,他又不去参加校招,他也没有简历要投。
但这对薛锐来说,影响就大了。某种程度上,薛锐、薛伯坤和启辰是绑在一起的,一方受损,伤口会在彼此身上联动展现。薛里昂想要的是薛锐不假,他也觉得自己不是好鸟,但有得选的话,他不想让薛锐太难受。
“给你养老的钱我留出来了,别跟那个姓陆的一样对别人的钱那么多控制欲。”薛里昂刻意避开话题,不接他的茬,一副“我就知道你们不想让我给薛锐花钱”的吊儿郎当模样。
“……你的钱当然你自己说了算。”狄正春明白薛里昂的意思,他只提供思路,具体怎么选是薛里昂的自由。也顺着他说:“你都打算拿20个亿包养薛锐了,吃他嘴子的时候撬点真话很难吗?”
这话薛里昂爱听,犹自谦虚道:“那试试,试试。”
薛里昂说“试试”可不是哄老头的,他真的想试试。加班加点的变卖家产,他的小目标已经初步达成了。陆之远嘴上烂话多,但是真的干活,现金和效率一个都没搞砸,短时间变现有困难的也兑换成了比特币,现在他手握着账户密钥,里面是他小半辈子的成果。
他要拿着这些,去买薛锐。
在此之前,他让自己好好睡了个觉,洗澡,对着镜子吹了个发型,穿上最喜欢的衬衫,搭配从薛锐那偷的袖扣。拿起香水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怎么说呢,还是更喜欢薛锐身上的味道,既然马上要去见他,那就不用别的香水了。
如果可以的话,这次最好能偷到薛锐的香水。
开着薛锐送的同款奔驰商务车,阳光都更明媚了,路过花店的橱窗,他看到了红玫瑰。下车进店,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拎着一大捧几乎有人高的厄瓜多尔“枪炮玫瑰”,这种海拔3000多米的高原上生长出来的玫瑰,被称为“上帝的花园”的世界顶级玫瑰基地里,培育出来的品种有的甚至可以两米多高,花朵也大。
大,就是好。这是薛里昂朴素的审美观。
花艺师要把这玫瑰包装起来,但是薛里昂拒绝了,只用粗麻线扎了一扎,像是扛着一捆山东章丘大葱。
包装要花费时间,他不想等。那些花花绿绿的纸和缎带他也不太能欣赏得来,他要给薛锐送花,是最好的花就行了,花里胡哨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花可不好。
到了启辰,薛里昂把车规矩停好,单手拎着他的长腿大花,迈进了启辰的正门。相当招摇的花和意气风发的人回头率加起来有百分之三百:一回头,这花真大。二回头,这人真帅。三回头,这是来求婚的……?
为了多展示一下自己,他甚至乖乖地在前台的登记册上签字,并把登门事由写成“送钱”。
然后理所当然的被保安拦下了。
“先生,咱这没有预约时不能去办公区域的,您要不让对方下来接你?”
薛里昂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想,可能是自己这次太温和善良了,工作人员都有点不尊重他这个英俊的青年,明明上次开车把停车场撞了个遍的时候,也没人这么多事。
“……你是新来的?”薛里昂把自己的墨镜拉下来半截,一双湛蓝的眼珠子十足的纨绔态度。
可他今天太好看了,丝绸衬衫,双手插兜,胳膊肘夹着大束玫瑰,花叶上的露水洇湿衣摆,画上不规则的深色痕迹。又落拓又贵气,看起来特别像是讲理的人。
“嗯嗯,是的,我人还没认全,您要是员工的话请出示一下工作证件……”保安态度倒是很好,但是依然不放弃让薛里昂证明自己的身份。
薛里昂环顾四周,想抓一个眼熟的给自己作保进去。他总不能喊薛锐亲自下来接他吧。可不注意还好,这样一圈看下去,薛里昂竟然一个认识的人都没看见。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一楼不是办公区域,但是薛里昂在启辰也算得上是风云人物,认识他的人多,他认识的也不少,今天,来来往往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替他解围。
甚至他经常逗人家的前台小姑娘,都换了人。
“原来那个女生呢,她辞职了?”薛里昂有些疑惑,他记得那个女孩子在这里做了好几年,每次见到,笑容都很甜。
“哦您认识之前的工作人员?我们是最新中标的物业公司,负责提供保安、保洁和会务等工作。如果找原来的员工们,他们……应该已经不在这里了。”保安回答道。
第74章
薛里昂听他这么一说,皱起了眉毛。
他想过李渊上台会把自己的心腹塞进启辰替换掉薛锐的人,但是他没想过李渊会做得如此彻底,连保安和保洁都要下手。
“你们不会连食堂都换了吧?”
“是的,我们物业公司是全包的,包括食堂哈。”
叹为观止,薛里昂啧啧称奇,不知道该夸李渊是太闲了还是脑子有问题,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食堂,怎么他是也穷得只能吃食堂了所以这么在意员工伙食?
既然人家真是新来的,薛里昂也不在这大发戏瘾演少爷了,他抽出一支长腿的玫瑰花送给保安,表情诚恳:“我姓薛,脾气很差的那个薛,别拦了,或者你喊李渊下来挨打。”
事实证明,人长得好看确实能占便宜,薛里昂这样说,保安下意识就接过花,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薛里昂单手撑着刷卡平台,轻而易举跃过闸机,他恍惚了一下,问旁边自己的同事:“他说的什么意思,他是李总的客人?”
他进的依然是薛锐的专属电梯,没有人同行,电梯平稳向上,薛里昂抛接着那枚价值数十亿的密钥,淡淡有点烦躁。
电梯里似乎有烟味,薛里昂不是那种对气味特别敏感的人,除了个别自己非常在意的味道,比如逆风八百米他都能闻出来薛锐来了,其他的味道他一向不是很敏锐。但这个电梯里的味道已经让他感觉不适了,说明不久之前,有人在这里吸烟。
薛锐不抽烟,其他人也不会走这个电梯,更不会做在领导的电梯里抽烟这种既没公德心又脑子进水的行为。那么做这件事的,就只能是那位喜欢在别人的地盘胡作非为的新总裁,李渊。
薛里昂像是巡逻领地的时候闻到了别的动物的信息素,手臂上的汗毛都轮流立了一遍,对李渊的反感更上一层。
呆会要在电梯里贴张纸条骂一骂他。薛里昂想。
他换了双手抱花的姿势把下半张脸埋进花里,用玫瑰的香气抵挡阴魂不散的烟味。不知为何,他不可控制的去想薛锐的处境。
离开启辰小半年的自己都觉得处处不习惯,日复一日面对这些的薛锐,会不会觉得难过。
被针对,被孤立,被强行从高位上拉下来。薛锐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挫折……或许薛锐的内心够强大,他不在乎,但是薛里昂不行,他不想让薛锐经历这种事,他会觉得让薛锐陷入如此境地的自己非常没用。
深红色的玫瑰质感像是丝绒衬裙,叶子苍翠,薛里昂金色的发丝落在花瓣上,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忧郁地出神。
电梯打开的时候,亓飞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不可否认确实色彩搭配和谐,花很漂亮,人……也是个人,她还是难以抑制地脱口而出:“薛三,你又在发哪门子骚?”
看来,美色不是万能,特别是当对面是铁血事业逼的时候。
亓飞看见薛里昂就烦,哪怕他长得再好看,她也记着这个男的在薛锐面前演擦边视频、还总是把她当成老妈子的德行。
薛里昂可不在乎亓飞对他什么态度,这人就是薛锐的大丫鬟,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不会跟掌事姑姑一般见识。他低头巴拉这手里的花想挑出一朵最小的送给亓飞,表达一下可有可无的感情。
“哎哎我不要,不好看。”亓飞提前拒绝道。
薛里昂点头,反正他也没真心想送,绕过亓飞就往薛锐的办公室方向去。
“你去干嘛?”亓飞警惕看着这人,好端端的打扮得人模狗样还扛着凶器一样的花,别是要进去闹事的,她拉了一把薛里昂的袖子,简短提醒道:“等会再去,李渊在。”
“……他在薛锐办公室干什么?”薛里昂明知故问,这里现在当家做主的是李渊,人家想去哪里不能去,但是他还是想骂人。“亏心事做多了自己待一个屋害怕吗。”
亓飞罕见的和薛里昂的观点达成了一致,面对共同的敌人,连薛三看着都慈眉善目了,她说:“可能是。”
薛里昂抱着花,亓飞抱着双臂,两人脸上如出一辙的不爽,路过同事看见他们都绕着走。但是薛里昂之所以能当上薛家比较出名的不好惹之人,就说明他这个人不怎么喜欢给别人面子,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也就跟亓飞相对无言了一会,继续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就当没听过这话。留下亓飞站在原地看薛里昂往薛锐办公室走去的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太大记忆出问题了,这人刚刚的意思不是等李渊走了再进去么。
以及,亓飞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提前让保安在门口等着,薛里昂可能给李渊来几下。就是不知道李渊是不是抗揍。但亓飞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没有新的保安经理的电话,基本上没有别的办法能够保证李渊不被打死,所以也该干嘛干嘛去了。
薛锐的办公室对于薛里昂来说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他曾经撒泼打滚都在这里,也幻想过在这里跟薛锐发生点什么。
这次站定在门前的时候,却有一点微妙的违和感,让他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是什么呢。
薛里昂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扇门,找到了和以往的不同之处,门牌上的称呼变了。
从前是“总经理办公室”,现在是“副总办公室”。
那个金属牌子的颜色和款式也和从前的不一样了,从前那个是薛伯坤在这里的时候就有的,自来旧的金色,还带着一些较为古早的花纹;现在的这个却是银色的,现代感更强烈,线条简洁,单看可能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薛里昂看惯了原来的搭配,就怎么看就怎么别扭。
李渊是属狗的么,到处撒尿,狗占十八坡,非要把好端端的薛家祖产到处贴自己的标志。薛里昂对薛家向来没有归属感,薛伯坤死了他也只等着吃席,但是薛家的就是薛锐的,薛锐的就是他的。四舍五入,李渊就是在薛里昂脸上乱涂乱画。
这么想着,薛里昂脸色更膈应里面那个姓李的了,他把刚刚杵在门口的花挟在胳膊底下,也不敲门了,表演传统艺能——推门就进。
门开的时候,李渊和薛锐同时看了过去,李渊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不悦,见到进来的是薛里昂,继而挂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尊贵和虚伪的表情:“你是……那个养子。”
李渊当然记得薛里昂,当年把这个孩子接到薛家,就是他的主意,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活着。
薛里昂显然听见了,他一手拿花一手插兜,面无表情冲着李渊走过去了。李渊不自觉地警惕了起来,防备看着突然过来的薛里昂。
薛里昂走近李渊,薛里昂越过李渊,一直走到薛锐身后的落地窗前,仔仔细细把那块定制的整片玻璃扫了一遍,侧身看向薛锐道:“以后家里不要安装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太不通风了。”
说完,他像是刚看到这屋子里还坐了一个人一样,伸出右手,热络道:“舅舅也在,我都不知道,来看我哥也没给你带什么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李渊穿得商务正式,薛里昂休闲花哨,抱着比人高的花,随意又心机得像是回家一样,后来居上,反客为主,委婉得赶客。
第75章
李渊听得出这话里不加掩饰的敌意,像是看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撩拨狮子的多嘴麻雀,实在是愚钝且没人教的小畜生。薛里昂能活到现在,李渊一直没有对他下手,不是因为良心发现,也不是对这种无礼年轻人的宽容,而是,他觉得薛里昂肉少刺多,不值得下嘴。
“客气了,我喜欢和小辈打交道。”李渊笑着看薛里昂。
“为什么,同龄人都不爱跟你玩吗?”薛里昂不依不饶话里带刺,觉得这人实在虚伪。
李渊的笑意愈发深了,眼角处浅浅的皱纹散开,他说:“不,是他们总是命短,让我只能怀念。”
他指的“命短”是在说谁,薛锐的母亲?还是汤金凤,又或者是薛伯坤。薛伯坤现在的真实情况,他是否是知情人。薛里昂眯起眼睛想要从李渊这城府深沉的表象上探究到一丝他真实所想,慢慢地感叹道:“那舅舅可要,多保重身体啊。”
“一定,你多来帮小锐做事,我们都是亲人,也会多熟悉一些。”
这话无论怎么看都是恶心人,薛里昂正欲反击,却被薛锐先开口截住:
“薛里昂,你来是有事情么?”
薛锐问话,薛里昂自然是得老实作答,暂且搁下绵里藏针的李渊,拖腔曳调转向薛锐:“我有一些事不太懂,想跟你聊聊天,让你教我。”
说罢,他又看向李渊,也不藏着掖着了,“李总,我占用一下我哥的时间,需要找您批个条子吗?”
再胡搅蛮缠下去就幼稚了,李渊从善如流站起身,豁达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们说,我先走了。”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什么来,回头嘱咐道:“小锐不要忘了接下来的工作。”
李渊走后,办公室内隐隐约约的烟味还没散,就像这个人破坏的的气氛一样,长久的弥漫在此处,薛里昂对着薛锐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竟然有些尴尬。
但那毕竟是薛里昂,这点看不见摸不着的尴尬能奈他何。他又拎起那少林棍般长短的一捆玫瑰,摆在薛锐的办公桌上,“哥,你看,这花是不是很长。”
别人送花看花朵儿,薛里昂送花看花杆。薛锐已经习惯了他有事没事要表现存在感的作风,认为这是小时候被父母忽视导致的没有安全感,他配合扫了一眼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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