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殊:“……”
亓官殊:“传膳。”
在自罚一般的坐在窗前反省了几日过后,亓官殊终于主动要求进食了,这可真是一个大进步的好消息。
邬铃儿连忙叫人送饭过来,就在她和鲜梵开心擦桌子,准备陪亓官殊一起用餐时,窗户处传来了几道恭敬地敲门声。
“胖鸟!”
鲜梵眼神一亮,从包中掏出暗器就要射向海东青,但亓官殊率先预判了鲜梵的动作,微微抬手,挡在了海东青的面前。
虽然鲜梵有把握发出的暗器不伤到亓官殊,但还是听话地收起了攻击,哼了一声,继续去擦桌子。
啾啾灵智高,知道自己是被少司官保护了,仰着头,趾高气昂地往亓官殊的方向挪了几步,努力夹起猛兽的嗓音:“唳~”
随着啾啾的叫唤,原本叼在它嘴里的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撞了一下窗沿后,滚到了亓官殊的脚边。
屋内的三人都把好奇的视线移了过去,被啾啾带过来的东西,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一枚纯金制作的圆形方孔钱,上面精心镌刻了纹路,一面刻着【玄天】,一面刻着【淩志】。
和常见的法铜钱不同,这种特质的钱币,在尧疆象徵着——准入拜命帖。
第212章 你忘了他吗?
邬铃儿离得远,看不清钱币上写了什么字,却不影响她认出来这是什么:“咦,我族几百年未收到拜命帖了,居然还有人记得这种入尧方法?”
“拜命帖……”
亓官殊垂下眼眸,望着这枚象徵着欲。望和地位的钱币,轻声念出了这三个字。
如邬铃儿所言,这种钱币非常罕见,曾经在尧疆还没有从历史上“消失”的时候,每隔几年,都不一定能发出一枚拜命帖,更别说一张帖子的获取方式,代价太大。
不过相应而来,一张拜命帖换一个入尧的机会,能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之际。因此,不乏许多人为了获得一次机会,拼上自己的前途或是性命。
再后来,尧疆在玹尊的【安排】下退出历史舞台,隐居在理南一带,不与外界进行来往,拜命帖也渐渐消失在记载之中。
却没想到,现在再次出现了一枚。
亓官殊弯腰,捡起冰冷的钱币,放在微热的掌心中翻动了一下:“何人递贴?”
海东青嘎嘎一顿叫,在窗沿上挥动翅膀,胡乱抬脚,似乎在模仿递帖人的模样。
如果海东青现在是缩小时的模样,做出这般动作可以说是可爱,但现在它顶着这么一副猛兽的嗓音和身形,再做出来——完全称得上恐怖如斯。
邬铃儿最先受不了,捂住耳朵叫停:“好了好了,胖鸟别比划了!既然递帖,按理要拜见大祭司,如今祭司未定,自然是来找哥哥处理。哥,我是带人去祭司殿,还是带去你的司官殿?”
亓官殊也很好奇,能知道这种入尧方式,还能有资格拿到拜命帖的人到底是谁,虽然他只是暂代大祭司办事,却不能真的越俎代庖,带到祭司殿见客。
指尖来回滚动着钱币,亓官殊开口:“司官殿,三盏茶后,我去见客。”
三盏茶的时间,够他梳理一番,顺便填填肚子,保证自己不会昏厥了。
推着鲜梵离开树屋,邬铃儿在关门前,特意停了一下,她没有抬头望向亓官殊,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声音细弱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哥,你真的不记得上京的小神官了吗?”
安静呼吸了三息,没有任何回应,邬铃儿关上门离开,门锁落定,亓官殊保持着低头沉思的坐姿,指尖翻滚钱币的速度一点都没变化,钱币在阴影变化间,隐隐发出金属光泽。
空气安静下来,亓官殊玩了一会拜命帖,才站起身来,走向里屋,挑选见客的服饰。
换衣服的时候,他顺手将钱币放在了衣柜中的一个小盒子中。
盒中大大小小堆满了不同的钱币,有些已经褪去铜色,有些已经开裂损坏,还有小部分已经被磨损到看不清纹样。
亓官殊将拜命帖放进盒中,在关上盒子的那一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从盒中取出一枚看上去颜色稍微有些暗淡的铜钱。
这枚铜钱是陪伴了亓官殊很久的法铜钱,被用来开启玹尊留下的盒子后,就失去了作用,由亓官殊收回盒中。
但今日,他却没由来地想要带上它。
没有过多犹豫,亓官殊收起铜钱,又把盒子关上后,拿上见客的衣物,朝浴池的位置走去。
将自己仪容整理了一番,亓官殊将那枚已经失去作用的铜钱随意放在腰间的小袋子中,路过摆放着果盘的桌子时,顺手拿了一颗苹果后,朝着司官殿的位置走去。
尽管亓官殊没有将眼上的绡锻取下,可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下千百遍,就算看不见,也能够毫无阻碍地找到正确方向。
等亓官殊走到司官殿的时候,苹果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吹了个口哨,亓官殊将苹果核往外一扔,几只较大的蛊虫稳稳接住,扛着果核离开。
“铃铃。”
推门而动,门上的风铃随之发出声响,坐在次位上正在品茶的人,在听到铃声时,抬起双眼朝门口望去,正好看见一袭银白司官服制的亓官殊迈步而进的模样。
司官服制端正典雅,敲到好处的花纹,为素色增添了几分精致,由于还不是正式的大祭司,少司官的头发未能盘起,编成辫子搭在肩膀处,赤金的铜钱和金红双色的法线缠绕在发间,双眼处遮着一条白色的绡锻。
品茶人的动作僵住,有那么一瞬间,双眼忍不住恍惚了一下,他眼前浮现出一位熟悉的身影,和如今的亓官殊一般,穿着素衣,眼遮白绡,沐光而来。
也不知道是茶水升起的热气,还是触景生情酸涩的眼眶,握住茶杯的手指微微发力,眼尾逐渐泛红。
“师兄……”
轻若流风的声音,刚出口就消散,洛淮清垂下眼,按耐住波动的情绪,放下茶杯后,站起身来,对着亓官殊问好:“亓官先生好,冥府二司洛淮清,见过先生。”
亓官殊从进门起,就注意到了洛淮清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变化,他询问:“你方才把我认成了谁?”
没有想到亓官殊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洛淮清一愣,他微笑摇了下头:“亓官先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过,他已经不在此世了。”
亓官殊:“你这次来,是为了找这个人?他是尧疆人?”
自古以来,凡是递上拜命帖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情”。
或许是亲情,或许是友情,当然,更多的都是爱情,他们愿意牺牲掉自己的一些利益,来换取另一人的幸运。
亓官殊其实很不理解这种行为,就算这些人很重要,可在他的认知当中,没有谁能够比自己更重要。要说用自己的利益,去换另一人的安好,亓官殊尊重,但不能感同身受。
因此,在洛淮清说出他很像某人的时候,亓官殊并没有在意自己有一瞬间被当成替身,反而下意识认为,洛淮清来的目的,也是想要找到这个人,或是求尧疆救这个人。
能知道拜命帖,说不定这个人,也是尧疆中的一位。
洛淮清难得没有跟上亓官殊的脑回路,他摇了摇头:“他确实是尧疆人,但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找他,是专门来找亓官先生你的。”
“我?”
亓官殊疑惑了,他将自己的记忆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都没有任何关于洛淮清的部分,他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洛淮清。
“对,你。”洛淮清也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君后,再加上亓官殊的气质,实在是太像大师兄了,让他感觉十分亲切,他下意识松下防备,对亓官殊表达出善意,“我来这,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问亓官先生一个问题。请问您是否知道阴司镇魂铃和同悲的下落?”
亓官殊没有听说过同悲,却也知道镇魂铃对于阴司的重要性:“镇魂铃确实在我手中,只是……我忘了是如何得到它的,既然冥府来人寻它,我等会让人将镇魂铃交换给你。至于同悲,这是什么?”
醒来后,亓官殊就发现自己手中握着阴司镇魂铃,他认得出这是阴司的法宝,却想不起半点关于镇魂铃的内容。
他没有忘记在异海发生的事,可在他的记忆中,进入异海后,镇魂铃就已经在他手中了,再往前的一些回忆,便开始模模糊糊,记不太清了。
找到了镇魂铃的消息,洛淮清也很高兴,他对亓官殊抱拳感谢:“多谢亓官先生,同悲也是我冥府神器,但它具体长什么模样,很遗憾,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同悲现在……也许是一杆旗?”
其实同悲没有具体的形状,大部分时候,都是根据用户的习惯,来幻化武器。只不过因为大帝们都惯用刀,同悲便慢慢固定在刀的形状上。
洛淮清没有见过大帝出手,也便不知道同悲的模样。
现在东岳大帝陨落,酆都大帝养伤,能够使用同悲的,就只剩下了瞿镜。离开异海时,封灵昀让他找同悲,那就说明最后一个使用同悲的——就是瞿镜。
瞿镜陨落在异海之中,若他没有在死前收回武器,失去主人灵气的淬入,同悲就会根据主人生前的身份,陷入省流状态。
瞿镜最后的身份是黑无常,那相应地,同悲的省流状态就只能是导游旗了。
“旗?”亓官殊回想了一会,摇了摇头,“我没见过,是什么样的旗帜,我往后留意一下。”
洛淮清立马召出了自己的导游旗,对着亓官殊讲解:“差不多长这样,旗帜上写了一个‘冥’字,下面也许会有四字标语。同悲是黑底的旗,至于有没有标语,我也不确定,若是有,那就是‘此界太平’四个字,有劳亓官先生费心了。”
“……此界…太平。”
亓官殊的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调冷漠平常,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微微颔首:“好,我记住了,会帮你留意的。若是找到,会送还冥府。”
洛淮清实在是太喜欢亓官殊的性格了,他这办事的效率又高又准,交流起来完全不费劲,也难怪瞿镜会喜欢他。气质这一块,简直没得说。
收起导游旗,洛淮清又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封信和一朵冰封的血色彼岸花,他的神色在两样东西出现后,严肃认真起来。
他小心将两样东西递到亓官殊面前,垂眸恭敬道:“第二件事,便是替人转交您两样东西。”
亓官殊:“何人?”
洛淮清:“……这,您与他的关系,不是我能够判定的,而他的身份,也不是我能够决定的。我只能告诉您,您是他最重要的人。”
第213章 送你一朵小红花
送完东西,洛淮清主动请离。他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不管接下来的事情是否有关瞿镜,他都没有留下来看别人拆信的恶趣味。
才刚站起来没多久,亓官殊的声音从洛淮清的身后响起:“你是从哪里得知拜命帖可以入尧的?”
亓官殊觉得洛淮清真的奇怪极了,他没有见过洛淮清,可洛淮清对他的态度,却像是熟悉了许久一样,而且,亓官殊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递上拜命帖,居然只是为了问一个问题,送两样东西的。
以前那些递帖的,哪个不是所求旁人无法轻易做到,小到求权拜势,大到逆天改命,不管是哪一个,都是极大的好处。
可洛淮清所求,一件为他自己好的都没有,这世间哪有这样的人?
洛淮清站定,弯眸浅笑:“是我的那位尧疆故人所赠……”
说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眉眼柔和起来,思绪似乎拉回了从前:“钱币上所写四字,正面玄天,背面淩志,可它的正确读音,不是这样的。这钱币上写的——是天淩志玄,是……一位兄长满足自己幼弟的玩具所化。我不知道它可以入尧,但我想,只要我出示这枚钱币,他就会知道,故人来访。不过很可惜,我还是没能见到他。”
亓官殊脑海中闪过一丝回忆,那是在异海中,他假扮卫戍时的记忆。
“你口中的故人,是玹尊?”
“玹?那应该就是了,”洛淮清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哎呀,这些都不重要,你放心,我这个人吧,没有什么特别的优点,就是嘴严。关于钱币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打扰尧疆的安宁。若是信不过,也可以清除我的记忆,我不介意的。好了,亓官先生,东西我已经送到了,我就不打扰您看信了,先回去了,再会。”
洛淮清爽朗一笑,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回头:“咳,那个……亓官先生能否找个人来为我引路,我蒙眼被带进来的,不知道怎么走。”
亓官殊:“……”
亓官殊:“等一下,你——真的知道拜命帖的意义吗?你确定你要用掉一次机会,只换一次问题?”
按理说,亓官殊是不该问这一嘴的,不管递帖的人目的是什么,他们收帖的,只需要完成就行了。
或许是因为洛淮清给亓官殊的感觉很亲切,也或许是因为洛淮清的故人是玹尊,亓官殊决定稍微【提醒】一下洛淮清,让他重新许一个愿望。
洛淮清摇了摇头:“听这个名字,这个机会应该非常珍贵吧?不过我此生所求皆为圆满,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嗯……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冒昧向您要一样您贴身之物吗?”
说到一半,洛淮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容易让人误会,立马解释道:“不好意思,唐突了,但我并不是要用来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想帮人带个念想回去。您若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
亓官殊面无表情打了一个响指,冷风吹过,一条银白色的森蚺出现在门口处,和洛淮清来了一个近距离的贴面礼。
“嘶~”
猩红的信子扫了一下洛淮清额头,在洛淮清僵硬的微笑下,白蚺举起尾巴尖,递过去一包未开封的眼罩,还是粉色小猫形状的。
看来是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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