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成一团,闹得苏祈安两耳嘤嘤嗡嗡响,猜测寨子平日规矩太严苛,大家都想出去散散心。
花辞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场面随之安静不少,发问道:“苏公子,你愿不愿意跑这一趟。”
“我?”苏祈安反手指住自己,这等好事我抢了定会得罪人的,苏祈安想要拒绝。
不待她开口花辞又道:“你和冷大夫不是本地人,县里无人认识你们,好入城也好脱身。”
脱……身?
苏祈安:多么别出心裁的用词。
。
“急报!”
“急报!”
“闪开,统统闪开!”
皇宫大内,宫道。
太监总管康福一面抖甩着拂尘一面惶急地跑向肃静沉寂的养鑫殿。
沿路偶有宫女太监躲闪不及,摔成一团,又怕挡道担了追责,相继俯地以头点地。
毕竟康福总管是出了名的稳练,仿佛一汪死沉沉的幽潭,除非……除非遇上塌天大祸。
大家暗暗揣测,不会北境南境西境有蛮夷进犯吧!
康福在殿门槛处磕了脚,一身老骨头摔了个踉跄,要不是门内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稳当当扶住,非磕掉两颗老牙不可。
“成何体统。”乾帝厉声责备。
“皇上恕罪,临安府急报。”康福扶正歪掉的帽子,先朝乾帝作揖,再朝立于龙案前奏事的镇淮王颜逸作揖。
“临安府?”此地处江南腹地,不处边关,绝无外族侵扰的可能,也无内乱起义,按理不太有出急报的可能,乾帝乌青的两片唇上下碰碰,恹恹道,“呈上来。”
“是。”
乾帝展开急报,将将读过开头就严肃了神情,瞧了眼定如磐石的颜逸:“皇弟,你不妨也看看。”
急报便从龙案到了颜逸手中,其中几行,刺进颜逸的眼眸——
“云明郡马坠崖,生死未卜……倾尽府县衙之力七日未果。”
“云明郡主哀毁骨立,泣血昏迷,药石惘然。”
颜逸一时急火攻心,被一股无形力量震退数步。
“皇弟!”
“王爷!”康福半抱住颜逸,“您您……来啊,快搬、搬椅子来。”
“不必。”颜逸推开他,长吸一口气沉在胸腔,双腮憋得通红,重新站直,拱手道,“皇陛下,恕臣弟先行告退。”
乾帝恩准了,为显龙恩浩荡,还赐他乘龙辇出宫。
颜逸步伐像踩着棉花般虚浮,踉跄着退出殿外。
乾帝的目色骤然阴郁,嘴畔却噙着轻蔑的笑:“死个女婿而已,瞧颜逸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啧啧。”
康福埋低了头颅,捏着万分小心答话:“镇淮王府人丁单薄,仅有郡主这一个女儿,且听说郡主与郡马感情深笃,许是挂念郡主,怕其一时想不开吧。”
“是啊,云明乃他独女,又没儿子,不知他争这皇位有何意义,到最后还不是同朕一样后继无人。”
康福听罢,头埋得更低些。
“派人去盯着镇淮王府的一举一动。”
“是。”
不日,云明郡马坠崖的消息传遍朝堂,皇亲国戚文武百官或震惊或唏嘘。
曹葆葆和三公主拖人入宫打探消息真伪。
广定侯府。
候夫人在佛龛前开怀大笑,笑声久久不止,尖锐刺耳,疯魔了似的,惊动了下朝归家的广定侯。
广定侯连唤她数声闺名,也不见其有何好转,失去耐性,一巴掌甩上她的脸。
“侯爷!”侯夫人朱钗半斜,鬓边落下几缕乱发,并不恼,扑上去,抓住广定侯的手臂疯狂摇晃,“我们儿子的仇,报了!报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侯府主母的半分尊荣!”
侯夫人抓他更紧,用力睁大眼紧道:“苏祈安、苏祈安,哈哈!是我杀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疯了!这种也敢胡乱讲!”他又甩她一巴掌,打破她下唇,伤口裂出血来,也打得她摔倒在地。
侯夫人笑声愈发放肆,振高两臂大喊:“是我杀的!是我!儿啊,为娘给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广定侯方才意识大事不妙,一瞬恍惚后心脏猛跳得厉害。
“你……你……当真是疯了,你就是个疯子,你会害死我广定侯府的!”
“是菩萨显灵,我给菩萨上烛香。”侯夫人爬上蒲团,取了三炷香……
与此同时,镇淮王府派出一队人马冒着急雨狂奔出城。
他们身后,暮鼓敲毕,城门缓缓关合。
城楼之上,高子芙遥望血色残阳,微风斜斜扬起她的钗边流苏。
“大姑娘,我们该出发了。”剑秀一头墨发用一根发带扎在脑后,发带为红,比残阳更似血,“老爷说了,灵丰县的秘密不能被任何人发现。”
。
“来一来,看一看,本摊大酬宾,隆重推出越拼越有、越有越拼的‘拼有有’活动……”
冷双念咒语般,将写于纸上的广告词飞快念过,要多平静有多平静,甚至有两分卖身葬父的沉重之感。
苏祈安谆谆教诲道:“你嗓门要大些。”
“……多大?”
“喇叭那么大。”
“要不你来。”
苏祈安指指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冷酷表情,会吓跑客人的。
冷双也指指自己的脸:我的表情也很冷酷。
苏祈安摆手:不不不,你只冷,并不酷,况且我伤势未愈,扯开嗓门嚎生意,有损阳气。
冷双无言反驳。
“念吧。”苏祈安对她要求如下,重复念不要停,语速要慢些,咬字要清晰,嗓门要大。
冷双轻愁抚面,却也认了命,她们驾着骡车赶了半天路程来灵县,为的是卖掉一筐筐鸡鸭鹅蛋和鲜果鲜花,再用挣来的银子换些米面粮食。
蛋是寨子里家家户户养出的鸡鸭鹅所下,平日只舍得给孩子解解馋、补身体。鲜果鲜花是天不亮时,姑娘们冒着遍野晨雾上山采的,卖不出手,回去无法交代,也颜面无存。
“你这卖东西的方法能行吗?”冷双质疑道,以往皆是她由寨中的一两名大汉陪同着来县里,一骡车的货品绞尽脑汁也要卖足三日,“拼有有的方法实打实是头一回见。
“保准有用。”苏祈安自信道。
话还讲得挺满。
冷双疑惑:“你为何会懂这些?”
苏祈安默了默,诚然道:“不清楚,我一来此处,这方法就飒飒飒地钻进脑子了。”
“你莫不是出身商贾之家?”
“大概是,”苏祈安指尖点点下巴,“我预感我还是个很富贵的商贾。”
“不可能。”
“为何?”
“你没有那种气质。”
苏祈安:嘴毒你很快乐么?
第74章 有位殿下来灵县了……
闲来斗嘴,丰富美好生活,苏祈安余光瞄见两位大婶停在摊子前。她们神情郑重如将军,前者检视白萝卜,后者检视红萝卜。
“瞧着还挺新鲜。”
“怎么卖啊?”
“萝卜三文钱一斤。”苏祈安冷冷酷酷地答。
“买个菜而已,你凶巴巴的做什么!”
“拽什么拽!”
两位大婶不服气地刺两句,臭着脸拂袖而去。
苏祈安:“……”
冷双偷乐:“我就说你没那种气质。”
苏祈安挑眉,煞是不服:“你有你来啊。”
“来就来。”
音落,又来了两位大婶,她们一胖一瘦,也是来买萝卜的,问了价,只道划算,爽快的没有讲价,红白萝卜各要一斤。
冷双将萝卜称好斤两,放进她们的提篮里。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两位大婶掏来铜板,冷双没接,只说给多了。
“一斤三文,”胖大婶算着账,“我们各要两斤,便是各掏六文钱。”
冷双轻言慢语的背诵广告词:“本摊大酬宾,隆重推出越拼越有、越有越拼的‘拼有有’活动,您二位是一起来的,可以拼成团,成团后一斤只要两文钱。”
胖大婶惊呼好划算。
她们是菜市常客,买了一辈子菜,第一次见识这等售卖活动。
“这摊子上的东西,全部能拼团?”胖大婶问。
苏祈安开口:“何止能拼团,只要您二位凑够十人团,我们还单独送十颗鸡蛋。”
“还送鸡蛋!”由于甚感新奇,胖大婶嗓门像只锣,吸引来了几位看客。
看客们争着冒头:“我们找十人拼团也有鸡蛋送吗?”
“都有都有!”
“我们马上去拉人!”
乌泱泱的一群人,鱼儿似的,哗啦一下四散开去。
冷双眉间蹙有矮矮小丘:“这么卖,我们岂不是要亏损。”
“薄利多销,况且往常你要卖足三四日才能卖尽,果蔬、鲜花都失了新鲜,只得草草折价,再算上你的吃住费用——”
冷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够了够了,不必再说。
苏祈安眼尾上扬:“我现在可有气质了?”
“……勉强有点。”
四周忽然腾出嘈嚷,冷双和苏祈安警惕地张望,就见胖大婶领着一大堆菜友自东边狂奔过来,瘦大婶领着一大堆菜友自西边狂奔过来。
媲美狂海波澜,媲美十万大军压境,异常凶猛!
冷双:“!”
苏祈安:“!”
两拨人争先恐后地挤到摊子前——
“我要两捆白菜,半斤秋葵,一颗冬瓜。”
“我要莲藕,地瓜也来点。”
“别挤,别挤啊,谁啊,把老娘鞋都挤没了。”
“大家注意安全,一个一个排好队。”冷双忙吆喝秩序。
苏祈安忙拿起一杆秤,秤完萝卜秤冬瓜,秤完莲藕秤柿子,晕头转向,像个要冒烟的陀螺。
她们仅用了一个时辰就卖掉了满满一大摊子货。
冷双累得快脱了力,靠着墙根滑坐下去,两腿曲着,两条细长的手臂搁在膝盖上,喘息微微急促,一双眸子疲软的睁睁合合。
苏祈安伤势未愈,体力定然还不及她,却直绷绷地站着,不歪不斜,将站如松贯彻到底。
冷双纳闷:“你不累?”
“累。但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有失礼数。”
“?”
冷双揣测她的出生或许真的非常富贵,不然哪来这般多的酸腐规矩。
“你盯着我做甚?”苏祈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冷双摇摇头道:“人不可貌相,是我小瞧你了。”
“冷大夫过誉了。”苏祈安面容更酷了,甚至语含得意,冷双情不自禁的失笑。
几名约莫十六七的小姑娘停在空荡荡的摊子前,失望道:“居然一样都没剩啊。”
苏祈安道:“是啊,你们来晚了点儿。”
其中一人不死心的问:“明日你们还在这出摊吗?”
苏祈安想也没想地答:“出。”
“东西全卖光了,明天还出摊?”冷双待小姑娘们走后。
“生意如此好,岂有不乘胜追击的道理。”苏祈安胸有成竹道。
苏祈安眼梢一挑,神秘兮兮的让她在这等着自己,不待冷双问她要去哪,就疾步绕出摊子,返回时兴致浓浓道:“我打听到了。”
冷双满头雾水:“打听到什么?”
“春华茶社。”
。
灵县地处东南腹地,高山常青,土地肥沃,道路更是四通八达,百姓的生活自然安康富庶。
不少行脚商途径此地,皆会停留些时日,甚至会专程来此贩卖货品,虽然谈不上挣个盆满钵满,但多少能鼓鼓钱袋。
是以春华茶社就成了传递消息、交流心得以及交易货品的固定场所。
“每个地方都有类似于春华茶社这样的存在。”苏祈安垂手直立于茶社门前,做简单科普。
“你还懂这个?”冷双诧异道
“对啊,”苏祈安自问自答,“我居然还懂这个,看来我当真出生于商贾人家。暂不细究了,我们进去逛逛。”
“我不喜欢太鱼龙混杂的地方,你去吧,我在门外守着我们的骡车。”
苏祈安不强人所难,拿走了卖货得来所有银钱,以做进货的本钱,又留下句“别乱跑”的叮嘱,便从从容容地进了门,仿如一位家财万贯的豪商,浑身写满了“小场面,都是小场面”的淡定。
冷双:刮目相看。
苏祈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大步流星地退回来道:“天怪凉的,你也不必守着骡车了,今日我们赚得不少,合该好好犒劳犒劳骡子一顿草料,我差店内的小厮牵它去后院喂得饱饱的。”
冷双欣然同意,摸了摸骡子的竖起的长耳朵,提了挂于骡脖子的包袱背好,将缰绳交于苏祈安。
“那我去附近转转,天快黑了,要找家便宜的客栈。”
。
客栈很紧俏,便宜的更紧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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