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下巴微抬,抿了抿唇没说话,沈新站着的角度只能看到秦宁通红的耳尖。
他心里轻笑一声,视线重新挪回圆台之上。
一场戏十八个场景两刻钟的时间就结束了,观众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地看向圆台,窃窃私语后,不断朝离去的演员喊道:“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旁边声是个面容清秀,皮肤白皙的小哥儿,面对黑压压而人群他面色丝毫未变,毫不怯场,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说道:
“感谢大家对《齐天大圣》的喜爱,今日瓦子开市,前面还有《白娘子》、《哪吒传奇》等诸多节目可供观赏。明日本台将开演《齐天大圣》第二卷—大圣下山,还请诸位明日再多来捧场。”
“真的假的?”
“还能有比这个还好看的?”
“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就觉得这个好看。”
百姓们各有各的话说,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走。
“这个演猴王的演员怕是要火了。”沈新低声跟秦宁说,“他的各种周边签名得赶紧安排上。”
秦宁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狡猾:“工匠们早就制作好了,以这些人物为原型的木偶和拼图,还有齐天大圣的签名、金箍棒,一应俱全。”
相公写的基础营销学和传播学他可不是白看的。
还没等沈新说什么,沈瑜就扯着秦宁的袖子央求道:“哥哥,我想要个金箍棒。”
“我也想要一个。”沈瑾鼓起勇气开口道。
“当然有了。”秦宁眼角弯弯,“我早就把工匠制作的编号1和2的金箍棒给你们留下来了。”
排在冰激凌队伍中的沈新心中微微发酸,他怎么没有这些?
不过他年岁大了,这些东西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他确实不应该有,想清楚后,沈新面色恢复正常,接过冰激凌,回到秦宁身边说,“阿宁,吃冰激凌。”
他又把剩下的两个放在沈瑾和沈瑜手里,“给。”
“哈哈哈,我中了,我中了!”说话的功夫,前面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我扎中了,我扎中了!哈哈哈。”
沈新个高,前面的场景一览无余。
福袋摊子前有一个年轻男子抽中了奖品,瞧着欢喜的样子应该是银子,数目还不小的样子,还有一个汉子扎标枪,也扎中了。
他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盯着阿宁吃冰激凌。
吃吃喝喝逛逛,直至红霞满天,天光璀璨,沈新和秦宁才带着双脸通红的沈瑾和沈瑜回了县衙,投身政事当中。
日常晚会。
“大人,今日游玩的如何啊?”冯典史悄无声息在沈新背后出现,顶着发青的黑眼圈面色幽幽问道。
为了今日空闲,沈新把手上的事情都交到了林斐济几人手里。
而今日县城中人数是以往几倍之多,除了应付无赖抢占荒田高价买卖这种日常琐事,还有各种突击事件也涨了几倍,沈新当之无愧的做了一个一人吃饱全家挨饿的甩手掌柜。
沈新走到上首坐下,一本正经道:“不错,瓦子开市极为顺利,是个开门红,百姓们热情高涨,想来日后能发展不错,诸位感兴趣的话,可以在假期时去逛逛。”
“是,大人。”林斐济点点头。
昏黄的油灯前,沈新手持毛笔,半天未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以往相公提笔就写,回回奋笔疾书,文思泉涌,从没见过相公这么为难的样子,见状,秦宁放下手里的炭铅笔问:“相公,怎么了?”
“我想给以前相识的旧人写信,问他们要不要来昭平县游玩一番,给我们涨涨昭平县的GDP。”沈新回道。
“何为GDP?”秦宁眸色好奇。
“就是生产总值,可以衡量区域内一定时间内所有价值的总和,GDP越高表明昭平县越富有。”沈新笑了一下,“人来的多在昭平县花的钱就多,财源滚滚啊。”
他解释道:“刚刚出神是在考虑建新城一事。”
“新城?”秦宁重复了一遍。
沈新肯定地点头,“不错,瓦子开起来,县城的活计会增多,被引来的人也会增加,但县里就这么大点地方,很可能出现不够住、堵塞的情况,得提早筹谋准备。”
“相比于扩建,我更倾向于在昭平县东边再建一座新城。”
了解到情况,秦宁也没追问,而是迫不及待地说:“相公,瓦子今日净赚了五十多两银子。”
瓦子刚开市,里面的很多小贩都是他家中和启蒙书院里的人假扮的,材料成本花费都清楚,账目也好算。
“看来我只能吃阿宁这碗软饭了。”沈新摸了摸秦宁的头,而后落笔写下了第一个字,杜兄台鉴…
可能他多想了吧。
又过一日,秦宁照例去启蒙书院内区巡查,刚到门口就被一个老妇人拦住了去路。
那老妇人一屁股坐地上,张嘴就喊:“县令夫人强抢良家子啦。”
第187章
“县令一家强行拐走我家里娃子, 天理何在啊!?”
尖锐的嗓音让人深感不适,秦宁皱起眉头,淡淡道:“把人带进来。”
“我不……”
话音未落, 老妇人就被大山快速捂了嘴, 拎着后脖颈进了启蒙书院。
老妇人神色焦急, 双手拍打不断拍打脸前的胳膊, 来回蹬腿也无济于事。
“你来闹事,所求为何?”秦宁手持清茶,眼神明镜似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老妇人。
以前无往而不利的招数突然不好用了,老妇人又被大山的气势吓住了, 她发秃的眉毛四处乱飘, 整个人萎靡大半急速说道:“我闺女被你们骗到这里, 说是学手艺日后还可以进工厂有工钱拿, 但这么长时间却没半天苗头,瞧着就是骗人的, 害的家里的活都没人做,我要带她回家。”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家孩子叫什么名字?”紫珠上前一步, 冷声问道。
“我是桂花坳邹家的邹氏,那死丫头叫小秀。”老妇人吞吞吐吐道。
书院女子和哥儿生源甚少,过程艰辛,后来秦宁想了个法子, 让县衙小吏去周边乡村亲自招人, 着重介绍书院可包三餐住宿还可以学手艺等隐性福利,还让他们多对村中的年轻女子和小哥儿宣讲。
多番宣讲后, 才有二十几个女子和哥儿来了书院,这个小秀就是这批人里面的,秦宁沉思一瞬, 吩咐一旁的紫珠:“去把小秀叫过来。”
他又抬眼问:“你今日来可跟你家孩子商量?”
“当然了。”老妇人梗着脖子回道。
看清这妇人眼底的心虚,秦宁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夫子,夫子,我不回去。”路上紫珠已经跟小秀说了来龙去脉,小秀一来就扑在地上,抓住秦宁的大腿大声哀求道,“我不回去,我娘让我回去就是想让我嫁人,然后收礼金给我大哥娶媳妇。”
“你个赔钱货胡说什么,你的年纪就该嫁人了,娘给你找个不错的夫家还对不起你吗!?”邹氏狠狠地剜了一眼小秀,理直气壮道,“你这么多年吃的喝的用的不全是邹家的?你的礼金合该给你哥娶媳妇,这样邹家才能延续香火。”
小秀到底年轻,嘴唇颤抖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驳,紫珠攥起拳头:“而且每个进入书院的学子都已经和县衙签订文书,而且小秀签订的是最严格的文书,擅自毁约要付纹银五百两,只要你能付了违约金,小秀立刻就能跟你回家。”
小秀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别说五百两,就是五两银子家里都拿不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五百两!?哪来这么多银子。”邹氏傻眼了,脱口而出道:“这比土匪还要黑啊。”
“大胆,竟敢在郎君面前污言秽语,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了几个脑袋?”紫珠冷声呵斥道,“这位大娘若是没事就离开吧,书院内部涉有机密,闲杂人等止步。”
邹氏被这一杆子打的心乱如麻,等闺女能在这里学了本事,照样能拿钱回家,想到这,邹氏心思微定,咧嘴笑道:“草民不识大字,今日唐突贵人,还望贵人原谅,我这就走,这就走…”
转头眼含慈爱道:“小秀啊,你在书院要用心学,有空了就回家,娘给你炒鸡蛋吃啊。”
盯着妇人的背影,秦宁终于出声了,他说:“这里是县令亲自督办建立的启蒙书院,是想让平民百姓能有一技之长,赚钱养家,绝不会行坑蒙拐卖之举。今日怜你老弱无知,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或是在外有任何不实谣言,一经查实,当按律法处置。”
“是是是。”妇人连连答应,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书院门口只有两个护卫是不是少了些,回去跟相公商量商量,秦宁收回发散的思绪,安慰了小秀两句,去了课堂。
古墨书代替了唯励跟明长去了江南江北两府倾销宝石,沈新去了县衙旁边新建好的小型加工厂。
“县令大人,您来了,您看播种机图纸这块是怎么连接的,草民没太看明白…”
“大人,这个三角为何…”
沈新一来,就受到了师傅们的热烈欢迎,每个人都争先恐后的问问题。
也不知道这些师傅是顾玄维从哪里淘登来的,每一个人都对工艺充满了热爱。
全都解答完了后,沈新去了锻炉旁,继续打造他的红宝石戒指,一边叮叮咣咣,一边胡思乱想,等双犁车等农具实现批量建造就可以销往周边临县了,而且各种金属矿脉的寻找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两个时辰后,沈新小心翼翼把打造好的两枚戒指放在准备好的木盒里,打算去找曾矿师。
据说曾师傅以前受雇于一大户人家,但十多年都没找到一座矿脉,被大户人家赶了出来,几经周折,被顾主薄搜罗过来。
曾师傅正在扒着眼睛看其他师傅干活,沈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曾师傅,你对找铁矿有没有兴趣啊?”
曾师傅四十几岁,眼神锐利,身形结实,他抱拳行礼道:“但凭大人做主。”
沈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若是找不到矿脉,只能高价从临县或是府城买,还有数量限制,因此找矿脉一事至关重要。”
“若是能在县内找到一座铁矿,那问题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了,曾师傅有什么需求人手,尽管开口。”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找到一座像样的矿脉,没想到县令大人还愿意雇佣他,曾师傅心绪复杂,又感动又心虚,只得不住地点头赞同,“大人说的是。”
沈新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过去,“这本《地镜图》是本官偶然所得,师傅可以多看看,参考参考。”
“这,这是…”曾师傅激动的嗓音都变形了,他在身侧使劲擦了擦手,才双手颤抖地接过书册,不敢相信道,“这难道是南朝朱大师毕生心血所著的那本书…”
矿师一脉祖师爷的书,他若是看上一眼,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不错。”沈新坦然地点点头,撒谎也面不改色。
这本书是他默写下来的现代经典著书,但换了个《地镜图》的皮子,借借势。
反正《地镜图》原书已经在战乱中遗失了,几十年没出现过了。
曾师傅双目赤红,瞧着比吃了十全大补丸还激动,他哽咽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沈新的目光已经飘到旁边程师傅的手里了。
“扑通”一声,曾师傅跪在地上朝沈新连着扣了三个响头,“大人大恩,曾寿全无以为报,愿为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本书就把一个人收买了?沈新沉思一瞬,弯腰把人扶起来,“曾师傅言重了,只要尽心尽力完成本官所托之事,也是全了你我这份情谊。”
等沈新走后,其他师傅纷纷取笑道:“寿全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如此行为实在是…”
“到底什么书让曾师傅如此失态?”另一位师傅作势要看。
曾寿全躲开咸猪手,下巴高抬,斜了众人一眼,神神在在道:“你们不懂。”
有了这书,他都能开山立派了。
其他人不以为然,一本书而已,能有多了不起。
郊外新开垦的荒田里已经长了稀稀疏疏的绿苗,官路比以往拓宽了一倍不止。
经过这么多天的修养,大宛马神采奕奕,重换生机,沈新、秦宁、沈瑾和沈瑜一家四口出来郊游、学骑马。
秦宁坐在马背上,双臂伸长,感受着微风笑道,“今天天气真好。”
沈新走在地面上,单手牵着缰绳,看向马背上的秦宁附和道:“是啊。”
不远处的沈瑜扯着一头棕色马的一侧缰绳,一边踩着马镫往马背上跳,一边对抓着另一侧缰绳的沈瑾说:“二哥,我上不去啊。”
“再试试。”沈瑾劲使的脸红脖子粗,低声道。
第188章
“相公, 阿瑾和阿瑜他们还没上去马,你过去帮帮他们他们吧。”秦宁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询问沈新。
“不用。”沈新大手一挥, “让他们多锻炼锻炼没多大事, 给他们选的都是温顺的马, 伤不了他们。”
不到十岁的孩子, 个头还没有马背高,怎么能放心,秦宁淡淡撇了沈新一眼,没说话。
这一眼如芒在背, 沈新身形一顿, 他拍了拍眼前的马头, 讪讪一笑道:“我这就去。”
见沈新过来, 沈瑾面色惊喜地喊了一声:“大哥。”
“大哥。”沈瑜跟着叫道。
高大的马头被两人按到底处,鼻息喘动, 沈新出声道:“一个人拉缰绳就行了。”
沈瑾毫不犹豫松开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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