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蜷成一团趴在地上呜呜咽咽, 努力向沈新伸着爪子想要诉说委屈。
院子正中央还有一团没擦拭干净的血迹,沈新双眸猛地一缩。
秦宁…死了?
他强迫自己按下心里莫名的慌乱, 大喊了一声:“秦宁?”
没人回答,他又快步上前, 目光扫过所有的屋子。
堂屋没有,主屋没,东西厢房没有,偏房没有, 厕所没有, 鸡舍也没有。
没有尸体,说明秦宁还活着, 暴民来去匆忙,肯定不会多此一举进行抛尸。
那秦宁就是被掳走了。
这一刻,沈新内心的庆幸竟然更多一些, 什么都没有也比让他看见一具冷冰冰的尸骨强。
被抓走了说明短时间内秦宁还活着,只要能找到暴民的行踪,他就能把人找回来。
理智回笼,沈新又仔细观察了一遍院子里的景象。
木凳歪到在一旁,灶房里往日摆放整齐的粮食七倒八歪散落一地。
沈新弯腰把灰灰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
爪子,脑袋,骨头都完好,腹部有一块皮肤更热,红斑清晰可见,应该是被人踢了一脚。
呼吸正常,状态不算萎靡,沈新又扒开了灰灰的嘴,牙龈是粉色的,初步判断没有内出血,还能活。
可能还得靠它来寻找秦宁的踪迹,这狗可不能死了,沈新垂眸,伸手抚摸灰灰的后背,缓解它因受惊而不安的情绪。
暴民闯进他家最有可能是为了补充物资,比如食物和衣物。
南溪村属他家的房子最新最阔气,这里离村子又最远,简直是最佳的犯罪地点。
沈新闭了闭眼,突然有些后悔为了安静把房子建的里村子这么远。
但暴民为什么要把秦宁掳走了?雪地难行,逃亡路上又担惊受怕,带着一个小哥儿并不是明智之举。
身处穷途末路的暴民会讲道理吗?万一只是见秦宁长得好看就心生歹念,把他带走当路上的调剂品…
“嗷呜,嗷呜。”
灰灰吃痛的叫声唤醒了沈新的理智,他放缓了手下的力道。努力不让自己往这个方向想。
更大的可能是秦宁身上有利可图,才能让他们忽视小哥儿可能是个赶路的累赘。
雁过留痕,这中间肯定有哪些忽视的方面,沈新又开始反复查看秦宁可能留下的痕迹,突然,他目光停留在橱柜里光秃秃的隔板上面。
沈新记得以前这个位置放的是袖箭,现在袖箭不见了。
袖箭是武器,暴民起义仓促,手里武器必然短缺,也许是见到袖箭起了贪婪之心,不光想据为已有,还想掌握袖箭的做法,这才抓走了秦宁。
沈新手指微松,放开被他捏变形的木板。
这是一个合理的推测方向。
根据脚印推测,至少有五个人进过他家,暴民逃窜最有可能去往深山老林,偏僻难寻的地方。
纵观望江县下属村落,只有石坳村满足以上的条件。
县城去往石坳村有两条路,一条距离较近的山间栈道,还有一条便是穿过南溪村翻过大窝山越过山脉也能到达石坳村。
但这些都是猜测。
没等沈新继续深想,三个孩子蹦蹦跳跳回来了。
他快步迎了上去,没让他们进到院子里,沈新的目光略过二毛三毛,直视古墨书:“你们看见宁哥儿了吗?”
“没有。”古墨书摇了摇头,“我们出去之前,二东家一直在做鞋子。”
沈新又问:“你们玩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陌生人进村?”
也许是发现气氛的不同寻常,三人站在那齐齐摇头,“没有。”
沈新看了一眼后山又收回目光,看向站在原地,等他发话的三个孩子,语气严肃道:“家里进贼了,我把你们送到阿婆家,我会和阿婆说好,你们安心在他家呆着,等我去接你们,你们再回家,不然不准回来,听懂了吗?”
二毛神色不安,动了动小脚,问:“大哥,哥哥呢?”
沈新沉默一瞬,决定实话实说,“他被贼人抓走了,把你们安顿好,我就去找人。”
他忽视二毛三毛瞬间变红的眼圈,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三个小孩,语气严厉道:“你们不准和任何人说这件事,能做到吗?”
若是让村里人知道秦宁被人掳走了,秦宁的名声可能就完了,众人闲言碎语,一人一口唾沫钉都能把秦宁淹死。
书里的秦宁就是因为名声不好才投河而亡的,沈新想从根源上杜绝这种事情发生。
古墨书赶紧答道:“能。”
沈新沉默着带着他们往阿婆家走,听见二毛三毛压抑的哭泣声,他语气郑重道:“别哭,我会把宁哥儿带回来。”
家里人安排妥当后,沈新轻呼一口气,之前都是自己的推测,还需要事实予以佐证。
他找到王承德借了铜锣,震耳欲聋的铜锣声,把村里大多数人都叫了过来。
见人差不多了,沈新站在土坡上朗声道:“占用大家一点时间,今日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因为我家里丢了十两银子,想问问大家有没有见到陌生人进过村子?”
“十两银子,沈新一家真是富了。”
沈新扫了一眼下面骚动的人群,继续说:“若有人提供有效线索,我将付一两银子作为报酬。”
“我看见有三个陌生男人往秦浩家去了。”住村头第一户的大婶迫不及待地说。
沈新微微颔首,继续问:“还有吗?”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应声。
看来是没人知道暴民的去向了,沈新掩盖住心里的失望,把碎银子递给那位大婶,抬脚去了秦浩家。
冯大青三人做贼心虚,听到村里召集众人的铜锣声,以为他们被发现了,三人着急忙慌地揣了三个馒头,准备跑路,却迎面和沈新撞上了。
县城的混混这个时候来山村,暴民无疑,沈新认出了他们,面色沉沉地问:“只有你们三个人?其他暴民在哪?”
“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你们可得把握住了。”
上次被捏住脖子的痛楚记忆犹新,冯大青不知道为什么沈新知道的这么清楚,但看清沈新眼里的杀意,只能竹筒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我们在路上分开了,周卫徒他们往石坳村那边去了。”
目的地和他猜的一样,这三人了解暴民,倒是可以做个帮手,若是用的不顺手,直接杀了就是。
沈新示意冯大青几人跟着自己走,继续问道:“周卫徒是谁?县里发生了什么?暴民一共多少人?”
“性别?多大年纪?穿衣打扮,有无兵器,一五一十地跟我说清楚。”
冯大青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眼晕,又不敢抱怨,老老实实地一一回答。
“周卫徒以前是县城专门帮人收账的债棍头目。”
“大雪下了一个月,县城成了一座孤城,粮食木炭价格飞涨,城墙边的乞丐冻死饿死了一大片,街坊邻居也接二连三地冻死,饿死,病死。”
“粮食和木炭都在富商权贵手里,没点关系的什么也买不到。”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沈新,继续说道:
“我们实在被逼的没法子了,才想挣个活路。”
紧接着,冯大青又回答了沈新余下的问题,刘六和冯七两人在一旁安静如鸡。
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走到了村尾,沈新阴沉沉地看了他们一眼,回家把雪爬犁背在背上,灰灰抱在怀里,捡了五颗石子放在手里,拿一件秦宁的棉衣给灰灰闻,才重新走到冯大青几人面前。
“去石坳村那条栈道坏了走不通,那些人穿过南溪村,抓了我夫郎。”
“现在跟我去后山找我夫郎,找到人了,什么都好说,若是找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出来了。”
赤裸裸的威胁,冯大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他点头哈腰地答应下来。
心中腹诽,不知道周卫徒又整什么幺蛾子,逃命都来不及还掳人。
瞧着浑身杀意犹如实质的沈新,冯大青打一个哆嗦。
大窝积雪未化,山底脚印杂乱,没什么发现,靠着灰灰选定方向才往山上爬。
到了山腰上半部分,大片大片洁白如新的雪域,一行人向上的足迹清晰可见,沈新心中微定,这个方向是对的。
一路上,冯大青几人的嘴一直没停过,不断地跟沈新介绍着这群人的情况。
有了他的聒噪声,沈新的脑子不会陷入想东想西的思绪,心里平静了不少。
沈新没回头,声音随风飘了过去,“你们沿着脚印继续往上走,我先走一步。”
留下这句话,沈新便加快脚步向山顶走去。
秦宁被捆着双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雪堆的厚度快到他大腿中间,双手绑在一起没法维持平衡,秦宁每一步迈的都格外艰难。
“快点走。”牵着他的人已经不耐烦了,使劲往前拽了拽绳子,“首领为啥要咱们带着这个累赘,走路都费劲。”
如玉般白嫩的手腕露了出来,一圈带着血丝的红痕格外刺目,冷风吹过,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这群人成一列行走,他前面的人回他,“首领自己有他的用意,咱们听命就好。”
牵着秦宁的人往前快走了几步,“我看——啊”
他摔倒了。
秦宁一直盯着牵制他的人,此刻见那人因摔倒而松开的绳子,他心中一喜,果断抓起绳子,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滚下山坡。
他生于大窝山,长与大窝山,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都了熟于心。
若今日死在大窝山也是魂归故里。
这群人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刺骨冰冷的雪拂过脸,秦宁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沈新视力好,到了山顶,向下眺望,下半山腰处十几个黑缓缓向下移动。
这些人还没走远。
沈新眼里浮现一抹喜色,把背上的爬犁放在雪地上,靠着下坡滑了下去。
第68章
雪爬犁速度很快,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沈新便追上了前面的人,两拨人之间相隔不过六尺。
沈新从雪爬犁上下来, 把灰灰绑在爬犁的木板上, 目光一一扫过眼前十几个人, 只在其中一个男人渗血的腿间停留了一瞬, 又收回了目光。
这群人数倒是和冯大青说的一致,但人群里没有秦宁,被他们藏起来了?沈新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这里面穿着最好的周卫徒, 冷声问道:“你们从村子抓走的人呢?”
刚跑了一个, 又来了一个, 真乃天助我也, 周卫徒眯了眯眼睛,举着胳膊问:“你是他什么人?”
这人竟然戴着他给秦宁做的袖箭, 沈新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他是我夫郎。”
“你夫郎确实在我手上。”周卫徒悄悄打了一个眼色, “但你拿什么来换呢?”
擒贼先擒王,沈新不想再多说废话了,多在这停留一分,秦宁就多一分危险。
他无视逐渐向他靠拢的人, 厚厚的雪堆没有阻挡住住他的步伐, 仿佛眨眼之间他就移动到了周卫徒面前,一手将人提了起来, 一手按住他想要发动袖箭的手。
使劲捏碎了这人的脖子,大量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迸溅到了沈新的脸上。
由于施力过大, 等沈新放手的时候,周卫徒的脑袋和身躯立马分了家。
周卫徒瞪大的眼睛不甘心地望着沈新,似是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死法,他的瞳孔逐渐扩散,继而黯淡无光。
余下的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紧接着便怒目而视地看着沈新。
沈新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心中愈发担忧秦宁,目光阴恻恻地扫过众人,冷声开口:“谁第一个说出我夫郎的下落,我可以饶了他不死。”
靠近沈新右侧的汉子提□□了过来,“兄弟们,别听他放屁,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过我们十八个人——”
这人话还没说完,沈新就夺过这人手里的长枪,反手一刺,长枪穿透汉子的心脏,炸开大片血色。
后面也有人陆续赶到,拿着长枪和斧钺杀向沈新。
沈新来者不拒,这些人到底不是刀枪剑雨里过来的,反应速度和杀人技巧都比不过他,十几息的时间,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雪地上站着的人只剩下了五个,和沈新互相对峙。
温热的血洒在雪面上,宛如冬日里一簇一簇绽放的红梅花,艳丽卓美。
有人承受不住,扔了武器,跪倒在地,大喊道:“我知道那个小哥儿去哪了。”
沈新抬眼望去。
那人急促地喊道:“那个小哥儿滚下山坡了。”
有一个人投降,剩下的人膝盖也自然而然地弯了下去,又有人指着最先开口的人说:“就是他绑着您的夫郎,拽着他往前走。”
“我还看见他推搡了好几下您的夫郎。”
“放屁,明明是你把他从院子里抓过来的。”
……
这几个人为了小命,互相推诿,互相出卖,好让沈新能放过自己。
沈新阴沉的脸就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修罗,“从哪滚下去的?往哪个方向滚的?”
申大海伸手向上遥遥一指,“就是从半山腰那个位置掉下去的。”
此刻的沈新很是后悔,若他不去县城了解情况,秦宁也不会被这群瘪三儿带走。
他压下心底涌现的无用情绪,长□□向离他最近的人,带起一声沉闷的响声。
其余人见状目呲欲裂,纷纷站起来逃跑,场面顿时陷入混乱,边跑边叫:“你不守信用,阴险小人。”
“求求你,放过我。”
沈新面无表情,一一精准刺破剩下五人的心脏,惨叫声和哀嚎声交织在一起。
最后一个人表情怨毒,诅咒道:
“那么高的山坡摔下去,你夫郎肯定死了。”
沈新恨不得把此人挫骨扬灰,但把秦宁找到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他快步上了雪爬犁,向山底加速滑过去。
山底鲜有人迹,光滑的雪面上只有动物细小的爪印,堆积的雪也比山坡上更厚,已经到了沈新的大腿中间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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