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交代古墨书看好家,照顾好二毛和三毛,便回了主屋。
沈新把银子,一竹筒水,火折子和珍藏的药材一一装好。
扶起秦宁,帮他把衣服穿好,最外面又裹了两层棉被,确保风穿不过去才算完,收拾妥当后开始往外走。
古墨书也提着鞋走过来,沈新沉声道:“不要给任何人开门,等我回来。”
古墨书郑重地点了点头,“东家放心,一只苍蝇我都不会放进来。”
沈新背着秦宁往外走,刚出村口,秦宁就醒了,他看了看四周,问:
“相公,这是在哪?”
透过棉被的声音略显沉闷。
“你发烧了,我们去县城看大夫。”沈新说。
“太远了,不去。”秦宁反应过来,想下去,蹬了蹬腿,没蹬动。
沈新把人往上提了提,“生病了就得去看大夫,拖着病怎么能好?”
秦宁只好说:“我睡一觉就好了,县城太远了。”
一直背着我很累。
“看病要紧。”沈新回道,“既然醒了就别睡了,咱们说说话。”
“好吧。”反对无效,只好答应下来,空旷的黑夜,秦宁呆在包裹严实的被子里格外安心。
沈新问:“你喜欢春夏秋冬哪个季节?”
秦宁说:“秋天吧。”
沈新问:“为什么?”
秦宁说:“好多吃的。”
沈新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秦宁说:“吃肉。”
沈新问:“什么肉?”
……
银装素裹的天地间,仿佛走不到头的路,只剩沈新和秦宁一问一答地说着话。
秦宁打了一下寒战,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相公说一句话他要想半天才明白,他突然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挺不过去。
他鼓足勇气问沈新:“相公,如果我死了,你能过三个月再娶亲吗?”
“不会再娶亲。”沈新抱着秦宁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说:“我只想要你一个。”
见背后的人没给反应,沈新又说:
“我喜欢你。”
“我只喜欢你。”
第70章
有规律的沙沙声还在不断响起, 野兔跑动的咕咕声,秦宁却好似一切都听不到了,自成一个世界的被子里, 他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沈新见秦宁还没说话, 心中紧张, 像是罪犯迎来法官大人的最终审判, 一锤定音。
相公喜欢我诶,秦宁的脚趾蜷缩了几下,他开心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我…我也喜欢相公。”
“我的荣幸。”沈新低笑一声, 心里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笑音清亮, 传到秦宁的耳朵里, 震得他耳朵发麻, 他想揉一下却一动也不能动。
一鼓作气,抓住时机, 速战速决,趁着人不清醒得赶紧把名分定下来, 沈新再接再厉地问:“阿宁,你愿意跟我谈恋爱吗?”
秦宁正睁大眼睛,努力驱赶着因头脑发沉的瞌睡虫,他含糊地问:“弹恋爱是什么?怎么弹?”
就是想抱就抱, 想亲就亲的关系, 沈新把人往上提了提,解释道:“就是你让我撵狗, 我绝不抓鸡的关系。”
“这句话的意思是相公听我的吗?”
秦宁声音格外乖软,让沈新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给出肯定地答案:“是。”
相公嘴里的新奇词语真多, 秦宁歪头趴在沈新肩膀上,说:“那我们偶尔弹一弹好了。”
沈新心中着急,连忙问:“为什么?”
秦宁趴在沈新的后背上,微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脖侧,“相公偶尔听我的,就很好了。”
真是天真的让人好想欺负,沈新突然为自己恶劣的心思内心感到羞愧,他实话实说道:“刚才我说的是骗你的。”
“谈恋爱指的是两个人在情感上相互吸引,想要交往的一种关系,是一种深层次的情感交流和关系建立的过程。”
“听不懂。”秦宁轻轻晃动了两下仿佛进了水的脑子,丧气地回道。
沈新又解释道:“是比现在更进一步的关系。”
“那我要弹。”秦宁坚定地说。
沈新按捺住脸上越来越大的笑容,美滋滋地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确定了关系,沈新更有劲了,走路都带着风,要不是背上还背着秦宁,沈新都想跳起来庆祝一下。
发烧容易渴,想到这,沈新问:“渴不渴?喝水吗?”
秦宁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知道沈新看不见,开口道:“不渴。”
沈新走的飞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县城,县城一片黑漆,从远处望去,像一只睡着的巨兽。
看守城门的人看着脸生,不是之前沈新见过的卫兵,他背着人,走上前跟人交涉,“两位官爷,我夫郎深夜生了急病,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就医?”
话音刚落,沈新便递了一两银子过去。
稍稍年轻一些的卫兵义正言辞道:“奉都指挥大人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县城,你是什么人,也配让我们违令。”
沈新捏了捏拳头,笑呵呵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两人进去能给县城带来什么威胁?我不过是想找大夫救我夫郎的命而已,有什么不行?”
那个年轻的卫兵继续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沈新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他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又被他强行按下来。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在明面上杀人,太明显了非常容易被发现,不划算。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年纪稍大一些的守门兵劝说道:“算了,让他们进去吧。”
“多谢官爷。”沈新已经好一会儿跟秦宁说话没人回应了,他心里焦急,三两步就走出老远。
年轻卫兵脸红脖子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大人命令怎么办?
年纪大一点的卫兵看见他这样,苦口婆心地劝道:“他俩能是什么威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老滑头,数你会躲懒。”年轻的卫兵还是愤愤不平。
还是年轻好啊,赵大叹了一口气,有句话他还没说,他也打过几年仗,知道那个男人眼神里全是杀意,再不放,他俩就可能见阎王了。
政令重要,还是命重要,等他到了这个年纪就知道了。
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紧闭门户,只有县衙一片灯火通明,离的老远似乎也能听到里面的歌声笑声。
沈新连走带跑到了仁心堂,他使劲拍门,边拍边喊:“黎大夫,救命啊。”
“黎大夫,救命啊。”
他叫了好一会儿,门拍的震天响,终于有人来开门了。
黎大夫嘟嘟囔囔道:“谁啊?这么晚了。”
沈新在门外说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夫郎发热好几个时辰了,求你开开门。”
黎大夫顿了一下,才把门打开,沈新连忙闪了进去,往日难闻的药材味,沈新如今闻着格外安心。
仁心堂有一个专门的诊室,接收病的起不来床的病人,沈新把已经昏迷的秦宁放下,说:“不拘泥于价钱,给我们上最好用的药。”
“只要能治好。”
黎大夫正专心地把着脉,闻言他冷哼了一声,“区区发热用什么名贵药材,老夫几根针下去他就能退大半热,再辅以退热药就能好。”
沈新面色一喜,奉承了一句,“大夫医术高明,小生佩服不已。”
黎大夫已经打开针包,开始选穴施针了,沈新大气不敢出一下,等人出针后,他才问:“大夫,药材您抓好,教我怎么煮就行,今日辛苦大夫了。”
“当然是你熬。”黎大夫说,“我这把老骨头可熬不了夜。”
他按照大夫的说法,熬好药给秦宁喂了下去,秦宁退热了,沈新松了一口气。
但他又怕发热反复,又一寸不离地守了秦宁一夜,天亮才在床边小憩了一下。
沈新睡觉浅,床上有点动静他就醒了,见秦宁已经睁眼,沈新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才问:“感觉怎么样?”
秦宁浑身瞬间僵硬,他都感觉不到身体的酸痛了,眼里闪过震惊。
相公刚刚是亲了他的手,秦宁看着他的手出神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多了,谢谢相公。”
这一下,他也看清沈新眼底的乌黑,心疼道:“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上来休息一下吧。”
说完,他往里挪了挪。
沈新凑到他耳边说:“我就不上去了,这房间没有门,外面的人随时都能进来,不太方便。”
秦宁脸色微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和相公说的意思好像不一样。
秦宁要起身,沈新连忙制止道:“躺着吧,你得静养。”
秦宁耳朵通红,小声说:“我想去如厕。”
“我扶你去。”沈新面色沉稳地说。
秦宁急声道:“我自己可以的。”
就在这时,小七过来解救了秦宁,“我带他去吧。”
“麻烦你了。”沈新点点头,秦宁松了一口气。
害羞,就这点胆子还张口闭口生娃,天真又可爱。
趁着这个时间,沈新去了街边的铺子买了一份冻疮膏,他的脸昨日一直被冷风吹着,都冻裂了,看上去并不好看。
如今他谈恋爱了,更得注意自身形象,最好能时时刻刻吸引秦宁,让他挪不开眼才好。
在铺子里抹好冻疮膏,没什么破绽才出去街上买早点,如今已经是白天,各家各户依然紧闭门户,街上毫无行人,绕了好几个圈才买了四份豆浆和包子。
回了仁心堂,把早点分给众人,他有些疑惑,问黎大夫:“县城怎么萧条到如此程度?街道上都没人做生意了。”
“他们是不敢出去,”黎大夫冷哼一声,“那群兵痞子什么事都干,在县城如蝗虫过境一般,在各家各户扫了个遍,谁敢出去触霉头。”
趁乱捞油水,沈新心中了然,面上依旧如常地问:“他们不是来镇压暴民的吗?”
黎大夫似笑非笑道:“可不得找个好由头才能做事。”
沈新恍然大悟状:“我住在乡下,对这些事情实在不了解,敢问大夫他们说的暴民是怎么一回事?”
黎大夫长叹一口气,“不过是些穷苦人,实在活不过不下去了,才恶从胆边生,强抢富贵人家的木炭和粮食过活。”
沈新好奇地问:“县令身为地方官不管这些事情吗?”
黎大夫撇了撇嘴,“刚开始下雪的时候,咱们那位英明无比的县令大人就跑去府城了,说是身体不舒服去府城看病。”
沈新心中一凛,县令去府城看病刚好躲过雪灾?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县令肯定是提前知道了今年有雪灾一事。
他做的那块石头肯定被人发现了,但又被人悄悄藏起来了,只有少数权贵才得到了消息,甚至以此大肆敛财。
想到这,沈新不由得心生怒气,这群人真是有够贪得无厌,整个南江府至少几十万人,全被这些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沈新轻呼一口气,“看来县令运气挺好。”
黎大夫转移了话题,说:“他已经退烧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沈新没回复大夫,转而问秦宁,“你感觉怎么样?”
小七翻了一个白眼,这人竟然不相信爷的医术。
秦宁心里甜甜的,苍白的嘴唇养了起来,“我感觉好多了,相公我们快回去吧,几个孩子单独在家我不放心。”
“谢谢大夫。”沈新说,“你先在这呆一会儿,我去看看咱们买的房子怎么样了。”
“好。”秦宁说。
这里经过暴民和“军队”的双重洗礼,沈新不觉得他的房子能幸免于难。
他面不改色地走过血迹都没人清理的街道,进了他花一百多两买的房子。
第71章
铜锁被撬开, 铜芯弯向一边,盗贼还好心地把锁挂在门把手上。
沈新各个屋子都看了一遍,心中庆幸, 里面没有死人, 省去了处理尸体的麻烦。
通过地面的灰尘痕迹, 能明显看到房子自带的木质家具被人移动过移, 倒是没什么损坏。
沈新放心不下秦宁,只粗略看了一圈就回了仁心堂。
秦宁似乎是坐在后院晒太阳,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渡上了一层金光, 看上去格外好亲, 他快走两步在秦宁身前蹲下。
秦宁睁开眼, 说:“相公。”
沈新“嗯”了一声, 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 又摸了摸秦宁的脸颊,最后牵着他的手问:“累不累?”
“不累。”秦宁摇头, 回握住沈新的手。
沈新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那咱们这回家?”
“好。”秦宁说。
名贵药材都没用上,沈新特意留了两片五十年的人参片给黎大夫,当夜诊的报酬了。
城内一片惨淡, 行人寥寥无几, 畜牧市场空无一物,没有牛车可以通往乡村, 沈新还是背着秦宁出的县城。
相同的路,两人的关系却发生了变化,隔着棉被沈新好像都能感觉到手间的滑嫩。
他有些心猿意马, 转念想到秦宁身体还没好,他赶紧停住心里的禽兽想法,一个劲地闷头往前走。
秦宁怕沈新累,也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二人沉默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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