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在酒厂杀了十八年的人，他也没见过这样的人。
琴酒说：“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中岛敦拿着太宰治给的纸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黑泽拜拜从窗台上跳下来，喵喵叫着跟在他身后，却被太宰治一把抱了起来。
“小猫咪可不能乱跑哦，”他说，把脸埋进了长毛猫的背后，“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像你这样柔弱无助的小猫咪出去了会被吃的，还是乖乖被我吸吧。”
黑泽拜拜被他抱在怀里，发出不满的喵喵叫。但拗不过可恶的人类，只能眼睁睁看着中岛敦消失在门后。
“喵…”绿色眼睛的小猫发出挽留的声音，被对前路一无所知的人虎留在了家中。
自长毛的缝隙中露出一只泛着冷光的鸢色眼瞳，比窗外月色更冷。
“挠他。”琴酒露出一个冷笑。
猫咪心领神会，立刻亮出自己保养得当的锋利指甲。
“嗷呜——”
中岛敦疑惑地回过头，背后空无一人，小巷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
奇怪，自从他走进这个小巷开始，那种许久没有感觉到的后背被盯上的感觉就又卷土重来了。
周围的蟹肉罐头不知为何都像约好了似的断货，他只有向更远一点儿的便利店寻觅。
这条小路是一条近道，能比平常的路快上十多分钟到达，为了不让家里的两个大人担心，中岛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两侧围墙高立，向上拔起时宛如不断向他逼近的门。
那种心悸「咚咚」追着他的脚步，身后长巷没有灯光，像那只巨虎又找到了他，隐藏在黑暗中试图择人而噬。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轻而急促，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
巨虎…是那野兽又找上门来了吗？自从去了宠物店打工就再也没有遇见的野兽终于寻觅到了他的行踪，要追上来了吗？
跑，他只能跑，永远在月下被猛虎追逐，没有安宁的时候。
“呼…呼…”
心脏突突跳着，快要从喉咙里掉出来了，身体有种灼痛的感觉，好像血液在燃烧，有什么东西要从内中破土而出。
“碰！”
一道黑光自黑暗中闪出，黑色布料擦着中岛敦的鼻尖直直插入他面前的墙中，碎石在眼前飞溅，落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停住步伐，僵硬地回过头去。
“咳，咳…人虎。”从那黑暗里走出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人，原来是人。
芥川龙之介微微眯着眼，锐利的目光刺透墨镜看着中岛敦。
他气势非凡，手中却十分居家地提着一袋便利店买来的物品，里头赫然就有中岛敦需要的蟹肉罐头。
对面穿着黑色背带裤的人虎似乎被吓傻了，呆呆地看着他，手指举起。
怎么了？这是什么新异能吗？
芥川龙之介绷紧了后背，时刻准备反击。
他听见那只人虎说：“阿诺…那个罐头，可以卖给我吗？”
哈？
是在侮辱他吗？
自尊极高的游击队长一下子被激怒了，异兽自风衣下倾巢而出，向着黑暗中的白虎攻去。
“等，等一下！不卖的话也用不着，呜哇！用不着那么生气吧！”中岛敦凭借直觉蹲下躲过第一波攻击，感谢宠物店，感谢小Q这段时间的陪伴，他已经习惯了从天而降的黄土豆和时不时突然出现的各种动物。
“拜托！我知道蟹肉罐头对你很重要了！贸然提出请求是我的不对，但是打人是很严重的行为！”中岛敦一边躲一边喊。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说了这些话之后对面那个人更生气了…
但是是人，是人的话就不会觉得可怕。
月下虎是离开孤儿院以后遇见的鬼魅，他是巨兽的猎物，老虎循风而来，如同黑夜月光下身后垂落的影，无法分割，无法摆脱。
如果是面前青年的话…
“呜哇！等等等一下！好歹讲点道理啊你！”
要是没有这么凶，就好了。
第15章
“已经七点半了。”琴酒和太宰治坐在屋子里时忽然说。
“是呀，敦君已经去了五十分钟了，”太宰治接腔，他以一种一听就很虚伪的语调棒读，“不如我们去看看他吧萩原君，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走夜路，我还真是担心呢。”
刚刚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人不是你吗？
琴酒想。
太虚伪了，已经虚伪到不需要伪装了吗太宰君，说担心至少有点担心的样子吧。
太宰治放手让猫咪跳到地上，他站起来拍拍手，抖了抖身上的毛，还招呼琴酒和他一起走。
完全就是一副充满阴谋的样子呢。
黑猫扬起尾巴尖尖，黏到琴酒脚边蹭蹭，试图跟出门去。
“乖乖呆着。”琴酒把她拎了开来，放到一边去。
他和太宰治一起出了门，看见对方相当熟门熟路地穿过巷道，似乎安装了雷达一般，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向前逛去。
他很快听见老虎的怒吼声，巨大的黑影从小巷狭窄的出口溢了出来，在昏暗灯光的街道上上蹿下跳。
琴酒看着地上群魔乱舞的条状生物和被灯光照射后显得狭长而巨大的虎影，一时间就算是他也惊呆了。
里面是在做什么？场面这么…不似阳间。
他小心地走到巷口往里一望，看见白虎正左右闪避着黑色长条。
那长条源自于那头青年的衣摆下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长条破空而出的时候那青年的衣服就会变短。
好怪，如果要攻击很远地方的敌人，那他的衣服岂不是就会【哔——】。
两人身上，哦，是一人一虎身上都狼狈不堪，巨虎的伤口一如既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另外一名青年则看起来凄惨许多。
完全虎化的月下虎拥有和人类时不同的攻击力，超再生能力更给了他攻防一体的优势，兽化的眼瞳里琴酒还能嗅到些许人性的残留。
这一次的中岛敦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立刻这样判断。
“中岛。”他唤了一声。
巨兽停在原地，不安地扒了扒前爪，回过头来，似乎在确认。
太宰治接住破空飞来的罗生门，异能力驱动的黑兽在触碰到他的指尖后消失在半空，只留下主人紧缩的瞳孔和骤然卡顿的呼吸。
“真难看。”前任上司的音量不高，芥川龙之介却像受到了当头棒喝，他双目睁大，喉头感觉被什么硬物阻塞，几乎不能喘气，衣服下摆却下意识涌出更多黑兽，直奔太宰治而去。
“叛徒…”芥川龙之介死死盯着他，“叛徒太宰治，我会将你逮捕回港口黑手当。”
“看起来你还没学会什么叫审时度势。”太宰治说，黑兽完全对他无法造成任何攻击，带有利齿的异兽撞到包裹着卡其色风衣的身体时就会失格，不再有任何杀伤力。
已经准备穿着身上低属性套装拼死一搏的琴酒：…
他就像是误入卡牌回合制游戏的格斗角色，对魔法的力量一无所知。
中岛敦也抱着猫猫站在旁边目瞪口呆。
从太宰治口袋里跳出来的小家伙让他在一接触到她之后就以人性压倒兽性恢复了理智，或许这就是他每天晚上回家都和她玩耍造成的「巴普洛夫的月下虎」，又或许这是猫科动物之间的心有灵犀。总而言之不可否认的是，黑泽拜拜能让他保持人类的理智。
哈哈，发现自己最恐惧的、每晚追逐着自己的老虎居然就是自己本人，真是不知道他该哭还是该笑呢…
黑泽先生也真是胆大又温柔，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是那只老虎竟然还愿意帮助自己，果然是个好人啊。
“说起来你也看见了，我最喜欢的新学生可是比你强上许多倍，敦君可是深得我心，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楚楚动人，毛毛茸茸…”中岛敦正想着，忽然就被太宰治揽住了肩头。
什、什么？
如果说之前芥川看他的目光只是单纯盯上猎物的野犬的话，在太宰治说出这句话之后就已经变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恨。
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中岛敦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太宰先生，虽然您一直都不是什么靠谱的大人形象，但拜托请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好吗！
“人虎…”芥川龙之介从牙齿里挤出两个字，几乎要把它们咬碎。
一道罗生门直直对着中岛敦而去，琴酒扯着他躲开，几步绕到太宰治身后，令躲闪不及的异兽撞上卡其风衣青年的身体。
最小的力气做最多的事，不愧是你呢…黑泽君。
太宰治没有在意，他对着芥川龙之介挥了挥手：“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你的伤可不算轻，家家酒的游戏到此为止，下次再见希望我们依旧是敌人。”
他相当潇洒地背过身去，把手插在口袋里，毫不留恋地走出小巷，哼着歌离开了。
“那，我们也走了？”中岛敦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颇有礼貌地对芥川龙之介打了个招呼，“拜拜。”
受黑泽拜拜影响，他也开始说起了拜拜。
他还真没什么底气对芥川龙之介大吼大叫。虽然他和芥川之间是对方先动的手，但围观过太宰治和他的互动之后总觉得看了一出什么八点档狗血剧，太宰治还是渣男的那种。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但总觉得对他有种莫名的同情呢…
“嘛，既然都提了，不如这样，敦君给我当学生好了，快，来喊一句「太宰老师」听听。”他们顺着原路返回，走到一半的时候太宰治忽然说。
“太宰先生…”这样不好吧。
“我可以教你如何又快又好地自杀，比如入水，吊颈法之类的。”太宰治继续加码。
“还是不要了吧太宰先生！”中岛敦连连摆手，黑泽拜拜蹲在他脑袋上，舔了舔爪子，对太宰治露出了一个近似嘲讽的猫猫笑。
“诶——这都无法诱惑你吗敦君？那么我带你吃蟹肉罐头如何？可以分你一罐，哦不，半罐！不能再多了！”太宰治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太宰先生，不用分给我也可以的，真的。”中岛敦说。
“诶——”
第16章
最后太宰治还是如愿以偿了，原因是琴酒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把他暴打了一顿之后中岛敦看着他在地上扭来扭去不肯走路的样子终于答应了他。
中岛敦，分明是这个组合里唯一的未成年，却在两个大人之间担任着调和的重任。
太宰治在琴酒再度捏紧拳头之前从地上一跃而起，靠着中岛敦贴贴：“敦君你看，他好凶哦，不像我，只会心疼giegie——”
“呃，”中岛敦左右为难，“黑…呃，我是说萩原先生他，还是蛮温柔的。”
他对太宰治这样性格的人完全毫无办法，只能任「宰」宰割。
“敦君你可真是个好人！”太宰治说，他半挂在中岛敦身上回了出租屋，从他身上抱起黑泽拜拜一顿猛吸。直到小猫咪双手双脚都在抗拒他为止。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店员正巧在上货，太宰治十分自然地抱着猫从中岛敦口袋里掏出纸币拐了进去，直奔货架买了蟹肉罐头、蟹肉干、蟹肉汉堡和蟹肉糖。
“太宰先生…还真是很喜欢吃蟹肉制品呢。”结账的时候中岛敦轻声吐槽。
当天晚上他们三个挤在二楼的地铺上被迫抵足而眠，蟹味零食被太宰治分享了出来，附带一个假惺惺的笑容：“既然已经成了我的学生，那就一起分享美食吧敦君。）”
“我不饿，太宰先生，还是您请吃吧。”中岛敦额角垂下一滴汗水，有点无语地说。
太宰先生是个神奇的人，认识仅仅一个下午带一个晚上他就已经见证了这个男人在地上打滚、耍帅、被暴打、胡言乱语…的很多面。
即便见证了他在芥川龙之接口前的样子。但还是无法取代呢，脑海里太宰先生为了蟹肉罐头耍赖的模样。
“开个玩笑，一点儿蟹肉零食而已，吃吧，”太宰治笑了笑，他把塑料袋打开，将里头的零食倒出来分给他们，“很像学生合宿呢。”
“合宿？”中岛敦拿起一颗糖剥开外壳放进口中。
蟹味糖果…有点奇怪，但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合宿啊，就是一群学生一起出去旅行…哦，是修行，一起做一些事情，晚上也住在一起哦。”太宰治说。
“听起来很有意思，”中岛敦说，“太宰先生去过吗？”
“很遗憾，没有呢。”很早就离家出走辍学加入地下世界的前马飞亚干部爽朗一笑，“敦君去过吗？”
“我其实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啦，出来之后就遇见萩原先生被收留了，还没有去上过学呢。”中岛敦含着糖果，有点儿口齿不清地说。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但也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并没有为自己的过去纠结。
原来这里还有一条九漏鱼。
琴酒想。
太宰治姑且不论，中岛敦确实被他遗漏了，这从孤儿院里出来的人虎恐怕连最基础的教育都未曾得到就直接步入了社会，这种对未成年的压迫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好，送他去上学，让他感受学习的快乐。
琴酒完全不管他也是那个压迫未成年让他去养家和做饭和布置屋子的「恶人」，愉快地决定了中岛敦接下来的生活。
反正他大多数时候其实是在本体那里，这间屋子四舍五入属于中岛敦一个人，为自己的屋子布置，也没毛病吧？
拥有野兽般直觉的人虎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他看了看四周，身后的反重力「尾巴」都立了起来，却没找到这股恶寒的来源。
是错觉吧。
他想。
10/61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