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生活和平安定了一段时间。
之后他们仍是平时那样相处,面上是没有闹翻的。不然咋办呢,还得住宿舍,日子该过过呗。男寝室谁没吵吵闹闹过几次。
直到后来发生了a大闻名的警车进宿舍事件。
*
那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早上快中午的那会儿,宿舍门被人敲响,廖川他们才知道今天乔沅他哥来了,到他们宿舍接乔沅出去吃饭。
他似乎刚从工作场所出来。西裤笔挺熨直,黑漆皮鞋反着冷光。
自从那天半夜接人事件之后,他来宿舍找乔沅的频率肉眼可见地变高了。
此时的寇远洲正在宿舍里耐心十足地等待乔沅收拾好出门。
廖川看过去时,就见男人一弯腰,他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捡起一个很小的瓶子。
莫名地,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迟钝如他也察觉到好像出事了。廖川摘下了头上的游戏耳机。周围气压变低,有种大气不敢喘的感觉。
“谁干的?”寇远洲问。
这平静沉着的语气下仿佛风雨欲来的一句话,如同一颗石子,将宿舍原本日常的周末氛围打破了,激荡起圈圈注定不会平稳的涟漪。
一种要出大事的预感。
后来他才知道当天寇远洲手里捡的小葫芦形瓶子是什么。
速效救心丸,乔沅的救命药。
就是这一个小葫芦药瓶。
不止是他和寇远洲两个人常年会随身携带,在他家里,平时会待的客厅卧室几个固定位置都会随处放一瓶备用。是最不能出岔子的一种药。
而在此之前没人动过乔沅的桌子。廖川稍微一想就明了了,八成又是嘴哥在故技重施乱“借”东西时,不知有意无意地把乔沅的东西翻掉桌子下面了。
在今天之前,廖川一直觉得他就是那种游刃有余的男人。
他也见过室友他哥几次,听过寇远洲有多出类拔萃的传闻。别的不说,这人从一进门,单手插兜站在乔沅的上床下铺前等人,一身沉稳规正利落俨然气质,站在那只让人想到“鹤入鸡群”四个字。
换言之,像他这样的男人本该有无数种选择处理问题的方式。
而不是在当事人嘴哥进了宿舍门后,二话不说直接揍人。
像是那些犯罪暴力电影的一幕,光天化日,画面慢放,迎着门外过曝的一片白光,西装衣角翩飞,在这个温暖平静的周日中午,在宿舍中祥和安宁的空气中,一句废话不说,就是以暴制暴,纯粹的拳头极致的享受。
把人撂倒后他一句废话也无,嘴哥吱哇惨叫手脚并用爬进桌底,他就上前一步,拎着领子给人一把拖了出来,粗暴直接的动作像拖地上一条死狗似的。
丝毫没有停顿的一连几拳头下去。廖川事后回想起来,不是,这个人当时的眼神他就不正常了。
还有点……恐怖。
事发突然,一宿舍的人愣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就打起来了,连拉架的反应都滞后几秒,听见嘴哥的尖锐惨叫,剩下的人这才放下游戏如梦初醒地从椅子上慌忙站起,慌里慌张跌跌撞撞上去拉人。
一时间,人仰马翻一地狼藉——哦。
除了乔沅。
他哥在变成疯子之前甚至在那之前还记得嘱咐了床上的人一句:
“先不下来。”
然后乔沅就真的从头到尾全程都没有下床来了。
最后是闹到报警,姗姗来迟的导员刚好比警车晚来一步,在宿舍里直拍大腿呼天抢地。
场面这下是真的乱成一锅粥了。谁来快趁热喝了吧。
反而肇事者打完人后,倒是变得十分冷静,一派沉稳。还顺便抬手,捋了一下刚刚揍人时鬓边略微弄乱的头发,
不如该说,打完之后他情绪就彻底平静下来了,那个眼神也消失不见。寇远洲像个没事人一样井井有条地在那沟通,处理,善后。
或许他不是冲动,眼前这一切就是他预估到后果之后的,果断的选择。
嘴哥被打得龇牙咧嘴鼻血直流,脸已经不能更难看了,拖鞋跑掉一只,在一旁鬼哭狼嚎得厉害。
但要说真被打成多不能自理了也不至于,还是精,接下来愣是是半点再也不敢靠近这人的身。
他已经体会到那种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饮血啖肉、生嚼下去的滔滔恨意。
廖川和室长则是傻眼。彻底傻眼。
原本好好一个大周日,怎么就闹成这样……
最后当然是要一起带去警局。
直到听到安排说现在得要先一起离开了,寇远洲一个人独自走回了宿舍。他站在床下喊了声,让人下来。
从刚才就一直没拉开过的床帘,这一刻从缝隙中伸出一只雪白的手。
在床上换好衣服的乔沅从里面钻出来。
刚才下面人多又乱,寇远洲不让他下去。这会儿门口围观人群都被驱散得差不多了。乔沅蹦下床,坐在椅子上,先是穿袜子,然后穿鞋。
最后一阵风似的走到寇远洲身后。
寇远洲顺势握住他的手。
一气呵成。
焦头烂额的导员在满地鸡毛热火朝天的宿舍里看见这一幕,那一刻他心头只觉得有一丝冰冰凉的荒谬和吊诡之感。
是对这这两个人的关系心生诡异。
看见了吗?那个乔沅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穿好出门的鞋袜。就感觉他现在像只是要穿好鞋,然后出门和他哥一起去郊游那样。
偏偏风波中心中的两个人对这一切都表现得毫无异样。丝毫没有察觉。
理所应当一般。
……
因为这事要究起来是室友先擅自动别人救心丸的不对,而且学校也不愿闹大,再加上寇远洲的精英律师就在警局等着妥善处理一切,最后最后的结果是,赔钱调解了事。
虽说也沸沸扬扬地闹了一阵,但那天风波过去后渐渐没什么人讨论。学校里不缺乏新闻,之后又被新的事件盖过了。
苏晗一杯咖啡喝完了。她的人也从回忆的思绪中被拉回。
是对面的乔沅在喊她。
乔沅问:“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嗯?嗯?”苏晗眨眨眼,立刻倾身向前,洗耳恭听状:“什么什么,你说,我听着呢。”
就见对面乔沅眉头纠结地拧了拧,又松开。他低低垂下眼睫,落下的阴影便将那双黯然漂亮的眼睛遮起。
乔沅平静地宣布:“我想分手了。”
第7章
“我想分手了。”
苏晗听完他的话,表情呆愣住片刻,张着嘴。
她默默伸手摸到一旁水杯,喝了一口,没有说话。于是全程一双眼睛便和对面的乔沅大眼瞪着小眼。
意识到乔沅好像还在等待着自己开口说点什么,苏晗想了又想,对他说:“……哦。”
乔沅坚持又对她说一遍:“我想要分手了。”
苏晗:“听到啦听到啦,两只耳朵都听到啦。”
苏晗:“这是你在我面前说的第一百零八遍分手了。哥。沅哥。”
是的。先前乔沅也说过分手,不止一次。
谁还没有一两个谈恋爱的朋友,这些人总爱在日常抱怨对象的时候把分手二字当逗号用。特别是每次寇远洲惹到乔沅了,乔沅就会提起这两个字。打情骂俏嘛,她懂的。
听乔沅说得多了,这时苏晗总会点点头然后左耳进右耳出。
乔沅说分手,主要是在他们两个刚开始谈恋爱时提起的频率高些。
那时候他俩刚在一起,日常肯定有摩擦和吵闹。可以理解。
之后不知什么时候起,乔沅就渐渐提得少了。偶尔会提,也一般是他生寇远洲气的时候。
所以刚才骤然一听,苏晗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之后才想起来回话。
哦,原来是分手啊。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说到分手这件事,苏晗问他:“对了,我记得你们当初不是约法三章过?”
乔沅点点头。
当初两人约定要交往,寇远洲在答应他之前事先跟他约定好的三个条件。约法三章。
一,双方父母那边要由寇远洲去说明今天一切事情的缘由。二,在这段恋爱关系中,只要乔沅想他随时都可以先提出结束,即什么时候要分手,而寇远洲他答应永远不会主动说分开。但是,两人分手后仍需要像以前一样相处,他还是乔沅的洲哥,不会改变。三,乔沅要听话。
乔沅至今仍然记得他说出最后一个条件时那种叹着气的,却又纵容的语气。
看出乔沅这一次大概也只是在生寇远洲的气,苏晗这时还逗他:“这不就好了吗。都说了随时可以提分手嘛。”
虽说乔沅这人平时看似好像一头能自己在那吃一天草的小绵羊一样软绵绵的没有脾气。不是的,他是有脾气的。
乔沅从小到大被家里事事都小心翼翼地照顾顺从,没有养成娇纵跋扈的毛病。但在寇远洲这儿被他哥这么捧在手心里养着惯着,倒是养出了点小脾气。
俗称窝里横。他的脾气专对着寇远洲出。
两人交往算算也已经一年有余。
起初肯定也有摩擦。这期间该磨合的尽都磨合过了一遍,不足的地方寇远洲尽都会一一弥补好。一年后的这段恋爱关系正井井有条地运转中,就如同其他普通正常的小情侣那样。
两人最初刚开始交往时,关系变得比从前更亲密一层。
两人交往初期,洲哥经常这样亲昵地对他摸摸头,不放开,一路顺着摸下来,温柔地摩挲脸侧、捏捏耳垂。
乔沅太熟悉他这个动作了。从前到如今,无数次。他打小时候就连看都不用看,一下知道那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做什么。
于是两人看起来便也十分亲密无间,如同那些真正的小情侣。
“喜欢我这么摸吗?”
看透了乔沅的表情,男人让他躺在臂弯里,低声轻笑地与他咬着耳朵:“那我多摸摸圆圆。”
乔沅自然是喜欢的。
但随着两人交往时间一久,很快他就发现这跟之前两人的相处几乎没什么区别。
洲哥之前也是这么揉他脑袋的。
很亲昵。乔沅很喜欢他掌心的温度。喜欢被洲哥抚摸。但那也只是作为弟弟的时候。
是的,乔沅在这段关系里逐渐不受自己控制地变得贪心。他不明白寇远洲为什么总是用摸头代替其他的亲密。
摸头实在是一个太模棱两可的动作。在这段关系中,它又太圆滑了。
让人不禁怀疑其中是否有浑水摸鱼的心思。
当寇远洲察觉到乔沅的想法时,两人的关系就来到了亲吻的阶段。
两人第一次接吻。距离近在咫尺时,乔沅已经面色绯红十分紧张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有些羞赧地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寇远洲的触感。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敢动,腰背挺直紧绷到发酸。
——半天没有动静。
乔沅重新睁开眼睛。在和眼前洲哥眼神接触的一瞬,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寇远洲眼神清醒澄澈丝毫没有旖旎,那是这个人完全没意识到即将到来的一个亲吻的,事不关己的眼神。
是的。在场刚才产生想要接吻的旖旎心思的从头到尾只有乔沅一个。
即使寇远洲比他反应还快地,马上采取了措施。他弥补地凑上来亲吻乔沅。
但不知是乔沅脸皮薄,还是他在他哥面前永远就是控制不住泪腺会变得发达。乔沅是真的当场被气哭了。
刚踏进这段关系不久的寇远洲起初什么都很懵。就如同他理解不了一个亲吻的时机。不懂乔沅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我也没谈过恋爱。”已经成为他的男朋友的寇远洲,如此温柔耐心,滴水不漏地向他解释道。
他歉意向乔沅坦白:“我也是第一次。”
乔沅很好哄。他接受了洲哥的这个说法,再被他亲过后就安静乖巧下来,而寇远洲也松了口气。
要说起来两个刚交往不久的人在这件事情上配合不好也情有可原。
他很相信洲哥。寇远洲总是将一切事情处理得完美。不管是乔沅,还是陪他玩的这场恋爱游戏。
这样一段恋爱关系的结局几乎是可预见的。
然而彼时的他还在为自己独自占据了这么优秀的一个洲哥而感到沾沾自喜、忘乎所以。陷入恋情的人都会变成蠢蛋。
他相信了寇远洲的话。
可能洲哥是真的对这段新的关系还不太习惯呢。毕竟他俩之间也变得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但却没看清楚爱和不爱的区别是如此明显。
乔沅自己也是第一次,但他自己想要亲吻爱人的欲望是如此水到渠成无师自通,不用谁来教学,想亲便亲了。
两个人达成交往关系后,有些事情就是难以避免的一种水到渠成。
比如情到深处后,一些彼此的交融与和谐运动。
这次寇远洲再也不会把乔沅晾在一旁,害他又哭了。只是他在床、上对待乔沅时动作总是十分小心,动作温柔得不能更温柔,没人能比他对乔沅的身体状况更了然于心。
除了这不足为道的一点,其他都很顺利。初恋昏头的乔沅很满意,对其他也浑不在意,将自己全部交给了洲哥。
他也是两人交往后期才发现一件事。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们雷打不动的频率是一周一次。
发现这件事后的乔沅有些不知所措。
所谓一年以来雷打不动的意思是,他们之间的次数,不多不少,如约而至,到点结束。像什么制定的规则,或者需要完成的任务一样。
让人挑不出错处。
感觉好像每次完成之后能在后面画个勾似的。
这期间如果寇远洲出差,那么就连在他缺席的时间计算在内,之后他会补还给乔沅次数。就是这么雷打不动的规则。
发现这件事的乔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常。
但因为寇远洲对待他的身体状况一向多有小心,很多事情寇远洲都是以哥哥的身份家长的心态处理的,所以这样的处理似乎也是无可厚非,挑不出错的。
但是为什么,乔沅总感觉两人做这种事情,应该是更加,更加……
因为寇远洲对此态度十分正常和自然,到后来连乔沅自己也弄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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