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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今天跑路了吗(古代架空)——死鱼论文

时间:2025-05-11 07:41:12  作者:死鱼论文
  而宁离并不曾。他的骄傲与生俱来,平生不曾动摇半分,压制许久的修为在至暗时刻终于重回无妄,那几可以说得是水到渠成。
  人、气、神,三者合一,终于在此时加持到极致——
  剑光相交,犹如雷鸣一般,拉出数道雪亮锋芒。
  ——铮!
  ——铮铮!
  震耳欲聋的相撞,眼花缭乱的腾挪,那两把绝世神兵被催发到了极致,天象乍变,半爿幽蓝,半爿金光。
  然而那金色的光辉后发先至,逐渐将幽蓝逼至狭仄角落。
  朱明如金乌迫下,携裹灼人火浪几欲噬人,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沧浪硬生生架住。
  那一瞬时,两人终于打了个照面。雪亮剑身倒映出宁离冰霜一般的面颊,彷佛沐浴在赤霞与云涛之中。
  他当真是很年轻。
  一个足以令所有武者都能心生悚然的年纪。
  翻覆的一瞬,剑身相错,沧浪破肉,直直刺到尽处,与之同时,李观海心窝一凉,朱明洞穿了他的心脏。
  宁离毫不犹豫,任凭左肩被刺穿,真气覆在剑上,蓦地转动,便要打破李观海灵台。剑刃滑过骨骼,只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然而那一时,李观海不退不避,脸上陡然现出个诡秘微笑。
  宁离瞳孔骤缩,刹那间反应过来,面容一变!
  自知不敌、李观海是故意送上气海、容他刺穿,那打的主意其实是自爆。以他无妄境修为,只怕除却宁离,在场无一人可以幸免!
  那一下简直是令人心神皆悚,宁离左掌一抹,淋漓鲜血刹那覆上腰间玉佩。螭龙明润,四爪间溢出点点光芒,与鲜血并散落地面、渗入深处。
  几乎是同一时,宫阙楼阁、亭台池林,一处接一处连绵亮起,炫目的光芒直冲云霄。无数丝线交织错落,铺成一张弥天盖地的巨网,笼罩在建康宫上空。
  山河永固,天地皆春。古老的阵法终于被发动,却并不用以迎敌,而用以护卫,将所有的气浪与烟尘都笼罩在自爆产生的那一处。
  烟尘的中央,宁离直面冲击,仓皇间只来得及护住腹部,顿时经脉肺腑都受剧烈震荡,刹那间半跪在地。
  宫城已被唤醒,金光连缀成线,宁离蓦地张口,陡然咳出一口鲜血。
  他头脑间一片晕眩,然而右手却稳得可怕,真气流转,将李观海心脏彻彻底底绞成了齑粉。
  结束了。
  一切都应当终止。
  他亲手诛杀了李观海,上皇再无底牌,此后不会再有人搅局。
  ——当啷!
  一寸寸将沧浪拔出,顿时鲜血源源不断,浸透了衣袍。
  该是要庆幸自己穿着红衣罢?这样勉勉强强也能遮掩些血迹,假装并不曾受伤。打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行之有没有被惊醒?
  “阿离!”
  “世子!”
  “殿下!”
  无数呼喊在耳边汇聚,剧烈喘|息中,宁离笑起来,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他死了。”
  宁离右手连点,封住左肩上数处大xue,他勉强支撑着站起,红衣浴血,伫立在天地浩瀚的辉光中。
  似乎有人踉跄着要冲来,却被这犹自弥漫的威压止住。
  宁离摆了摆手,他其实痛得有些要说不出话,然而周身气机流转不休,竟然有些愉悦的亢奋,彷佛开悟一般。
  四面八方,东倒西歪,淩乱的甲兵与人形,碎裂的栏杆与砖石,这殿前乱哄哄的一片,简直成了废墟。
  这善后工作应该有人去做的罢?应该是不用他操心的罢?真可怜了这大殿和广场,修缮起来不知要费多少银钱,但他是出力气将坏人打死的那个,这不能在让他出钱罢?
  胡思乱想间,宁离转身便要倒走,他还要去禁宫深处、自己离开的地方。
  偏偏就是在那一瞬,视线尽头掠过宫门,教他身形微微一凝。
  唇边的笑意缓缓垂落,宁离握紧了手中冰冷的剑柄。
  宫门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身灰色僧袍,无声立在那处,卓然不群。
  天地间,唯有宁离与那僧人站立,若果从高空中看去,两人竟成犄角之势。
  那僧人不知在宫门处看了多久,又或许是将将才来,由始至终,都无人能将他发现。
  因着他的举动,众人纷纷看去,见那僧人默然不语。
  宁离缓慢道:“僧住持,三年前在北海,你邀我师父垂钓。今日远道建邺,不知所为何事?”
  僧人?北海?三年前?
  刹那间众人心神俱震,陡然间想起来那一段大雍与西蕃对峙的旧事,更有些重臣武将知晓其中的隐秘:昔年波罗觉慧邀请厉观澜于白帝城相会,其实是设了一场无人能应的局。因为那时厉观澜身在北海,将他拖住的也是一位大宗师。
  没有想到……竟然是妙香佛国的住持。
  佛国、北海,一南一北,相隔何止于万里,当时许多人都以为是李观海因为私愤,而倘若是僧仲虔……
  宁离心下一沉。
  他直觉这不是什么好事。
  僧仲虔拨弄着腕间的佛珠,面上有种奇特的悲天悯人,他缓缓从殿前看过,掠过台阶宫阙、众生百态,终于道:“贫僧以为,这里也很适合瘴萝生长罢?”
  旁人面上还有不解,宁离刹那间已是色变,他盯着眼前的僧人,道:“难怪南郊出了疫症,原来是住持的手笔。”
  如今天气尚冷,根本不是疫症该发的时候,只是因为孙妙应在京,兴致勃勃,当即启程施展一身医术。宁离那时满心都在裴昭身上,也没有多想,这时才咋过味来。
  “住持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也不怕遭报应?”
  僧仲虔神色淡淡:“天理昭昭,轮回不爽,贫僧若能遂愿,便是落入阿鼻地狱又如何?”
  。
  不对。
  一点都不对。
  传播疫症、牵连无辜,这根本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会做的事情。更何况僧仲虔为佛国住持,从来只听闻他心肠和善。他若真敢这么做,随之而来的便是大雍与佛国的争端。那简直是要将佛国拖入不义之地,便是再被战火血洗都有可能。
  宁离缓慢道:“住持是在开玩笑罢?”
  僧仲虔道:“时间还早,贫僧便与东君讲个故事罢。”
  他注目着不远处巍峨的殿宇,那目光竟然有一些遥远,说道:“从前有一位大雍的士子,自幼通晓诗文,搏得了个神童的名头。于是他自命不凡,自以为必成贤臣良将。果然登科折桂、三元及第。然而他却不被皇帝所喜,又卷入争端,被派到南方小城做了县令。他初时郁闷,认为才华无处施展,于是纵|情诗乐,游山玩水,恰好在妙香佛国认识一位女郎,两人结为夫妻,恩爱缱绻。”
  “可惜世事难料,他做出了一番成绩,升了官职,携妻子北上入京后,却没想到,竟然被一位权势通天的大人物看中。那人强掳走了他的妻子,而他无能为力,百无一用是书生呐……自己亦是被下狱流放,所幸故交将他救出,辗转流落去了佛国,阴差阳错,当了住持。”
  “士子已经有了通天彻地之能,想要将妻子带回。但为时已晚,她已经在宫中香消玉殒。纵然有无上神通,也再也换不回她的性命。”
  “……”
  那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彷佛是一位局外人,讲述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可宁离知道绝非如此,几乎是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伴随着肺腑间的痛意。
  是上皇,沉迷女色,荒|淫|无|道,强夺人妻。
  他听过那个故事,甚至还在去夔州之前、尚且是幼童之时。那一|夜阿耶与陈则渊的争执,所谈到宫中那位妙香佛国的美人……
  后来没有人再讲过,或许是自知不光彩、刻意的遮掩。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竟然是僧仲虔的发妻。
  僧人语调平静而柔和,并不怒气,然而听的人心底一阵邃凉。
  他是来寻仇的。
  他恨上了大雍,这个曾生他、养他的地方。三年前拦住厉观澜,助力西蕃。现下趁此宫变,更想要毁灭。与李观海不同的是,他带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
  僧仲虔柔和道:“东君,你和李岛主一战,已经是强弩之末,我无意与你为敌。”
  宁离咽下滚烫的血沫,凝望着灰衣的僧人:“百姓何辜?江山社稷何辜?”
  僧仲虔神情淡淡:“从我去佛国那一日之后,便已经不是雍人。”
  他斩断了所有的过往,仇恨凝结为了动力。那驱使他的进境一日千里,妙香佛国的无妄境横空出世,然而谁也不知道,那位大宗师有这样一段过往。
  “东君年少,天资卓绝,假以时日,或可合道,何必管这尘世争端?何况,东君现下或许无碍,若执意阻拦,恐怕会伤势加重……东君难道真的能舍下你的骨血?”
  柔和的劝说,却像是无形的威胁,一字一字,道出了接下来可能有的场面。
  僧仲虔望着那侧丹朱的衣袍,少年郎君丹衣沐血,风神秀丽。他心想那真是青春年少,彷佛自己当年高中之时,也是这般年岁罢?
  那时心中尚还抱着匡扶社稷、河清海晏的梦想,如今想来,彷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心中有恨,东君不会懂。”
  宁离喘|息着:“我如何不懂?我阿耶为上皇佛前替身,囚禁净居寺中,被他毒害,死后八年未曾下葬。我父王为上皇蒙蔽、轻信于他,以至于天人永隔。”
  “若非陛下心善,我阿耶只怕如今仍停灵庙中,不得入土。我亦因此自幼身缠剧毒,唯恐年寿不永。”
  “你告诉我,我为何不懂!”
  僧仲虔微微一讶,终于第一次看他面目。建初佛会那时新婚燕尔,他确然也在建邺。元熙末年,春归建初……少年容貌,依稀和当年风华皎然的僧人彷佛。
  僧仲虔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
  他神情中现出几分伤感:“东君何必阻拦?”
  回答毫不迟疑:“住持为何孤身赴建邺,我就为何阻拦。”
  那话语中的坚定与决心教他微微一怔,明光照耀过少年神情,那是心有所恋、从此剑锋所向也要将人保全的神情。何况他还正有这样的能力,那必是粉骨殒身也不会退后半步。竟令人如此歆羡。若当年自己也能如此……
  忽然听见人哑声开口:“僧住持,若旁人都无资格来劝你,那我呢?当年为了你的妻子,我父亲心中不忍,将她送走,尔后全家下狱,满门皆斩……难道我也不能说这话?”
  他看向那侧的玄衣统领……原来那就是当年唯一活下的萧氏遗孤。
  “太迟了。”僧仲虔摇头。
  动摇一闪而过,无数风声、无数人面,哭嚎与呐喊,最后悉数化作妻子含泪的面庞。
  “太迟了。”僧仲虔喃喃道,手中的种子蒲公英一般飘洒要落下,却暴|露在金光中,无形笼住。
  那彷佛成为了拉锯的战场,微光中无数种子飘浮,奋力挣扎着想要脱出,却被丝线困缚、凝结不动。
  僧仲虔目光落在那红衣上:“东君,你再出手,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宁离心中剧痛,他情知自己若是顾惜半分己身、便应该松手,不将元力发动,可到最后,心中寸寸冷却,又寸寸灼烧。他咽下了口中灼烫的鲜血,仍是不退半分:“住持心中也不忍的罢?”
  “我没有去过妙香佛国,但是听说过大师,慈悲为怀,设草庐施药,救了无数人性命。”
  “住持真的忍心建邺变成人间炼狱?”
  “你的妻子被困在皇陵中。”他盯着僧仲虔的眼睛,“被困在这一处不得超脱,你不想带她走吗,去一个自由的天地,带她魂归故里……”
  僧仲虔的目光落在一处,宁离若有所觉,猝然回头。
  玉阶高处,只听一声清沉:“住持就此罢手,前尘往事,既往不咎。由朕做 主,开皇陵,自可携灵柩南去。”
  僧仲虔缓慢的叹了一口气。
  僧人目光逡巡,越过了宁离,落在身后清峻的身影上。天子分明朝着他在开口,可满心满腹,都向着那银红的衣袍。那一身紧绷到了极致,只有面上强作的从容。
  也罢。他说:“陛下不要忘记自己诺言。”
  他缓缓转身,终于回头,灰色僧袍飘然而去。
  宁离倚剑站在原地,彷佛一根紧到了极致、将要崩裂的弦,直到此刻,心中才稍稍放下一分。他立时撤去了阵中的真气,悉数笼归至身中,暖流入腹,那一瞬险些要落泪。
  他缓缓回首,迎着阶上裴昭目光。
  广场废墟处,忽然响起老尚书颤颤巍巍问话:“东君何意至帝阙?”
  李观海身死,僧仲虔远去,三位大宗师眨眼只余一人。可那摧天坼地的力量犹在眼前,无妄境不入建邺。老尚书直到此刻才敢发问,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我?
  我来建邺作甚?
  四目相对。
  长夜终尽,天色破晓。
  丹霞衣,赤璎裳的少年缓步走上,踏过一地的硝烟与烟尘。
  无数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见得千万辉光中他走到了玉阶高处,骤然间抬掌。名为“朱明”的神兵末端,生出的那一根细枝梢头,颤颤的开出来一朵梅瓣似的花。
  那一枝春色经逢过冬日酷寒严苛,终于在金光暖阳中,含苞绽放。
  山河为证,日月为鉴。
  他灿然一笑,朗朗声音,传遍九州四海,乾坤玉宇:
  “陛下,我来向您求亲。”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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