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月亮门,隔壁就是行宫花园。”年长的丫鬟笑道:“奴婢们就送到这儿了。”
夏枢等人和她们道了别,就穿过月亮门而去。
“哎,你说国公府别院里怎么会准备双儿的衣物?”夏枢一边扶着红杏蹦跳,一边满脸好奇地八卦:“也没听说燕国公府有双儿家眷呀。”
双儿衣物和男子衣物形式不同,燕国公府大少爷元定的夫人是女子,就在长公主身旁坐着,性子温温柔柔的,看着不太爱说话,二少爷元州和三少爷元宵倒是未婚,但也没听过和哪个双儿有嫁娶之意,不怪夏枢有这么一问。
景璟垂着脑袋抿了下唇,神情有些黯淡:“不晓得。”
夏枢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嘿了一声:“可别说,今儿可真多亏了这燕国公府,不然就糟糕了。”
要知道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可是有仇的,就算明面上不显,但私下里说不得就像元宵和褚洵一样经历过多少次交锋呢。
但今儿个借衣服,丫鬟们虽然刚开始一副怀疑他们的表情,但行动上却完全没有迟疑,听到他是淮阳侯府的少夫人,除了最开始的鄙夷,也没表现出排斥。
他还以为自己要遭受一番为难呢。
夏枢总觉得事情顺利的有些诡异。
景璟显然没有夏枢的顾虑,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燕国公府世家勋贵,总是很好的。”
这话夏枢就不同意了。
不过他也没必要和景璟争这个,他道:“以后莫再如此轻信别人了,就算赴约也要带着丫鬟小厮,到时候就算出了意外,也可以求救。”
景璟抿了一下唇,他没说阿娘的事情是个禁忌,不能叫任何人听到,所以他才没带人过去,点了点头,乖顺道:“我记得了。”
夏枢满意他的听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行了,你记得就成。”
抬眼见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迎面跑来,他放在景璟脑袋上的手刚要收回,就又放了回去,作势重重地拍了两下,咬牙道:“既然打赌输了,以后记得要听小爷的话,离小爷远点儿,不然小心小爷收拾你。”
景璟心里一动,一抬眼,果然长公主和他继母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景璟继母盛夫人一脸着急愤怒,做足了慈母担忧孩子的架势,上前一把拉住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接着用手帕擦了擦眼睛:“汝南候府的少爷在后院被人打晕了,也不知是哪个刺客干的,阿燕又说你在后院不见了,吓死阿娘了!”
阿燕就是把景璟约到后院的,他继母带来的丫鬟。
景璟沉着脸没吭声。
长公主明艳的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小枢怎么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夏枢正要故作生气地把那一套说辞说一遍,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好听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两个小鬼头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在国公府后院打了起来,脚估摸着是跳墙的时候扭到了吧。”
夏枢心里一惊,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第46章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苍青色箭袖长袍的青年, 俊眉朗目,颜色不错,不过打量夏枢的眼神却满是戏谑。
夏枢怀疑这货没安好心。
正疑惑这是哪家的, 无声无息溜回来的红棉在他身后小声提醒:“是国公府二少爷元州。”
夏枢心中顿时一沉。
果然。
然而不等众人说话, 盛夫人身后的阿燕却仿佛才发现似的,惊道:“少爷,你怎地换了衣裳, 是出了什么事吗?”
“而且,你不是在行宫后院和冯二爷在一起吗?怎地冯二爷会被刺杀, 你却出现在国公府后院, 你是不是叫坏人欺辱了?”
盛夫人手绢抹了把眼睛,大哭道:“我儿受苦了。”
阿燕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哭泣道:“都怪奴婢考虑不周, 少爷想去后院散心, 奴婢应该跟着的, 不然怎会和冯二爷一起在后院遭遇不幸,现在冯二爷在受伤昏迷, 少爷又受了欺辱,奴婢真是难辞其咎啊……”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演的情真意切, 景璟突然开口道:“既然难辞其咎,那你今晚就滚出景府吧。”
盛夫人和阿燕一下子愣住了,哭声也停了下来。
只是紧接着阿燕就疯了, 一把扑向景璟, 哭道:“奴婢晓得错了,少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奴婢晓得你受了欺辱, 不好嫁人,奴婢以后愿意为少爷做牛做马,弥补过错……”
“不是吧,姐姐。”夏枢觉得景璟这继母和丫鬟真是人中奇葩,不由得“英雄救美”,开口道:“景璟和小爷我比赛爬墙比输了,不仅不肯履行赌约,还害得小爷爬墙挂坏了衣裳,小爷不过是气不过揍了他一顿,怎地听你说的,他好像被小爷我糟蹋了似的?”
夏枢嗤笑一声:“小爷就算爱美人,也只喜欢夫君一人,你休想朝小爷身上扣屎盆子。再者冯二是怎么回事儿?”
他随口给冯二盖个大锅道:“你口口声声说景璟和冯二在一起,那小爷和景璟打架的时候,他是不是躲藏在暗处看笑话,叫他出来给小爷作证,小爷今儿个绝不接屎盆子。”
他话糙的很,围观众人听得神色鄙夷,但也津津有味,眼神里闪烁着幸灾乐祸之光,隐晦地扫向汝南候夫人。
汝南候夫人急于知道是谁揍了她的宝贝儿子,因此安排了媳妇元氏照看儿子,她则一直跟在众人之后,追踪事情的最新进展。
此时听到夏枢提到冯二,她顿时大怒:“我儿不晓得被哪个杀千刀的敲晕了,到现在都没醒,你休得乱说。”
她先前一直怀疑她儿子是不是被大皇子敌对势力的人盯上了,所以才把人引到后院下手,但听阿燕一说,联想到儿子对景璟的心思,顿时明了过来儿子到后院是为了干啥,内心真是又怒又气,既恨儿子不成器又恨景璟红颜祸水害他儿子受伤。
她也不是个蠢的,当然知道不能让人知道她儿子的算计,于是立即开始撇清关系:“我儿为人勇猛好义,若是真瞧见你们小年轻闹腾,哪里会独自藏起来看笑话,肯定会好言劝和,叫你们和睦相处的。说不得他那个时候已经被人袭击打晕了,孤零零地躺在柴房里,你们没遇上罢了。”
“冯二爷确实不是会袖手旁观、私下看笑话的。”和汝南侯夫人交好的夫人们立马应和道:“他肯定是先一步被人引到后院敲晕了,之后景璟和少卿夫人才到后院,所以两厢没碰上。”
夏枢就当没听到汝南侯夫人那句骂人的话,淡定道:“哦,原来如此。那就要问问景大人家的丫鬟为何要说谎了。”
阿燕顿时慌了,六神无主地看向盛夫人:“夫人,我没说谎。你说冯二爷会在后院等着,要我把……”
“贱婢休得胡言乱语。”盛夫人突然上前一步,啪地一声给了阿燕一巴掌,厉声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贵人们面前也敢撒谎?”
她在乡里干惯了农活,力气大,一下子把阿燕给打的收势不住朝景璟撞去。
景璟一个五体不勤的,眼看就要受波及,就被人一把抓住后衣领扯了开。
阿燕去势不及,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头,砰地一声过后,额头上出现了个大口子,血肉模糊。
众人对那巨大的力道惊了一下。
毕竟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双儿,力气有限,何曾见过这种架势。
可想而知,若是丫鬟撞上景璟,血肉模糊的可能就换人了。
在场的众人都是人精,虽然景璟没出事,但到现在哪里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扫向景璟、汝南候夫人、盛夫人等人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鲜血顺着阿燕的额头流下,但她转过身之后立时跪伏在地上,咬着牙忍着剧痛,却连呻/吟声都不敢发出了。
盛夫人初次参加官员夫人世家贵胄聚会,正是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的时候,哪里会错过众人的目光,心中咬牙切齿的同时,又上前猛踹了阿燕几脚:“贱婢,哪里不撞就撞我儿,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儿……”
夏枢面无表情地看着这闹剧,心中则对景璟起了无限的同情,他这继母看似粗鲁不堪、智计拙劣,但心思之果决,心性之狠毒,绝对不是易招架的。
众人看戏的心情如夏枢一般,神色上不免带了出来,只有长公主的表情一直不辨喜怒。
此时她终于开了口,神色淡淡道:“本宫累了,此次赏花会就到这儿吧。”
她蛾首微侧:“常嬷嬷,后续交于你来处理吧。”
说完,竟是连个眼色都没给众人,领着婢女们就走了。
众人心中一紧,都晓得她怕是怒极了。
其实想来也是,好不容易办个赏花会放松心情,却被人算计,差点闹出丑闻,扫兴至极,是谁谁都不会高兴。
常嬷嬷是个会来事儿的,但此时脸色也不太好。
她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阿燕以及瑟瑟发抖的盛夫人,还有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汝南候夫人,冷笑了一下:“景大人家的和汝南候家的请回吧。”
汝南侯夫人没想长公主的嬷嬷也敢不给她脸,顿时变了脸色,迎上众人隐晦的目光,狠狠地瞪了景璟和盛夫人一眼,一甩袖子,气哼哼地走了。
盛夫人则满脸凄然,装模作样地拿着帕子擦眼角,去拉景璟:“我儿受苦了,跟我回去吧。”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同时也产生了遇到这女人就绕着走的想法。
常嬷嬷倒是神情不变,她看向夏枢,神色略缓:“老奴已安排延请了太医,稍后太医会到淮阳侯府给少卿夫人诊治伤病。”
夏枢忙道:“谢谢长公主,谢谢常嬷嬷。”
常嬷嬷又说了几句,就把其他夫人、小姐、双儿们给打发了。
看着全场没人敢有一个疑问,夏枢不禁有些感慨。
皇家出身的公主就是不一样,不过是稍露气势,就叫众多高官夫人、侯门诰命瑟瑟发抖。
夏枢突然又想到,淮阳侯府几十年前正盛的时候,连皇子都要避侯爷褚霖的锋芒……
那气势得何等惊人!
不过不等他多想,俊朗青年就穿过人群,嘴角带笑朝他走了来:“少卿夫人!”
夏枢对他刚刚出手拉开景璟,避免了景璟受阿燕撞击受伤的事有好感,再加上元州身材劲瘦高大,面容俊朗,姿态从容,叫夏枢这个看脸的难生恶感,他就没走,在原地站着,等元州说话。
熟料甫一近身,对方就笑容一收,神色戏谑地低声道:“少卿夫人和景大人家的小双儿做了好一场戏,当真是精彩至极。”
夏枢才产生的好感瞬间烟消云散,心中警惕万分。
他扫了一眼被丫鬟拉着走却频频回头朝他看来的景璟,不动声色地小幅度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
然后才看向元州,哼笑一声:“小爷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红棉姐姐、红杏姐姐,咱们走吧。”
他手一抬,便由两个丫鬟架着,一蹦一跳的往前行去。
元州悠悠道:“我在别院的楼上全都看到了。”
夏枢一顿,两个丫鬟便也停下了脚步,扶着他蹦跳转身。
夏枢抬头看着元州,沉了脸道:“你想怎么样?”
元州嘴角微勾,表情不正经道:“当然是要威胁你咯,你若是不听话,小心我把今天的事情散布出去,告诉所有人,是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在做戏。”
夏枢提起来的心稍稍放下,难以置信道:“就这?”
“难道这还不够?”元州挑眉。
夏枢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货不晓得冯二是被他套麻袋揍了。
夏枢虽然觉得揍冯二不会惹褚源生气,但能不叫外人知道是他揍了冯二自然最好,不然很容易横生枝节,让人知道冯二和景璟真的同时在后院待过,以及联想到冯二是不是对景璟做了什么。
现下所有人都以为冯二被不明人士刺杀,他和景璟爬墙的时候冯二已经晕倒在屋里……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至于冯二醒来是什么说辞和猜测……反正就算猜到是他揍的人,冯二也不敢张扬出来,至少汝南侯夫人绝对不会自打脸,叫儿子做的丑事张扬出去。
至于其他事情……
夏枢也没带怕的。
他当即啥话也不说,扭头就往前蹦去。
红杏和红棉赶紧跟上扶住他。
“喂。”这下换元州惊讶了,他人高腿长,三两步追上夏枢:“如果我把事情说出去,你和景大人家的双儿就是在说谎,你们糊弄了所有人……”
夏枢翻了个白眼,直接停下脚步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元州笑了一下,眉眼瞬间跟发了光似的灿烂,其实还挺好看的,但夏枢只想给他一拳,然后在他脑门上贴上憨批两字。
“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他话还没说完,夏枢就严肃地、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瞧见景璟衣不蔽体的模样了,你在偷看?”
元州登时噎了一下,耳尖瞬间红起来,目光也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否认道:“我刚到二楼就瞧见你们在爬我家的后院,未免传出什么话,就命人避了开。”
“不然你以为国公府别院是什么地方,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半天还未有一个侍卫出现阻拦?”他神色严肃。
夏枢想到他们在国公府后院待了那么长时间,也没个人出现,后来出现的也只是两个丫鬟,连个男人毛都没见到,当时还以为丫鬟侍卫们都去行宫里帮忙了,现在才知道是叫国公府的二少爷给调走了。
他登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考虑到元州正在威胁他,谈话局面还是需要把控住的,于是挑了挑眉,一脸不信道:“当真没偷看?”
元州:“……”
敢情解释了半晌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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