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说用星宿施展术法,他倒是闻所未闻。
“在北域随军的时候,有位军师曾在钦天监任职过一段时间,北域夜晚晴朗更适宜观星,就自创了个体系来修行,我没事跟着学了几样。”徐漱元笑着解释,应秋满却越听越不对劲。
倘若真有这么个人,自创了个修行体系,还是他这种杂学各家术法的妖族抵御不了的,就算再年轻,也该被那些修行大能找到了,门下不至于只有徐漱元这种随手学几个术法的半个弟子,怎么都得门徒一大堆了吧。
应秋满觉得对方在胡诌,且不论他们二人凑在一起是否自愿,单凭应秋满毫无遮拦,徐漱元却一堆谜团这一点,他们二人都没办法走下去,更遑论找什么机缘。
看出对方眼里的不信任,徐漱元拿过一张空白的纸铺到应秋满面前,把笔递过去,道:“满满,试一下?”
应秋满并没有接,盯着徐漱元的眼睛问道:“徐漱元,倘若你不能给我信任,不管是成亲还是日后那个飘渺的机缘,或许随着人为,都可能无法成真了。”
那个机缘徐漱元也一定需要,否则为什么能答应与一只妖成婚?
“信任是相互的,满满。”徐漱元没有回答应秋满话外的意思,只是将手上的笔轻轻抬了一下,示意应秋满接下。
应秋满眉间疑云散不开,接过那支笔,仿着徐漱元的画,临摹了一幅出来。
“然后呢?”
他问道,徐漱元的目光并不在画上,而是一错不错地看着应秋满,听到他询问,只是坐正了身体,抓着应秋满方才作画的手,声音柔和地引导:“闭眼,想象自己置身这幅画中,慢慢注入灵力,默念你要去的地方,或者你想要出现在你面前的人或事物。”
应秋满闭眼照做,只是注入灵力时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灵力被法阵压制的事儿,从而想到徐漱元一个没修行过的人如何调转灵力。
他疑惑,想要睁眼问清楚,却突然发觉被握着的掌心发烫,耳边悠悠传来一道极近极轻的声音:“别走神。”
“…………”
应秋满只得凝注心神于徐漱元所说的“画”中,十分磕绊得将方才那幅略有些抽象的星宿图联想成真实场景,想象着母亲来到他面前。
他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眼前变得具体,缓缓睁开眼时,竟发现母亲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哎,小满,娘怎么到这儿了啊?”应晔琳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看了看应秋满,又看了看旁边的徐漱元,半晌才反应过来,忙要给徐漱元行礼。
“娘,不用。”徐漱元这一声叫得随意轻巧,仿佛叫了许多次了一样,应晔琳膝盖还没弯下去就被扶起来,顺势拉住了徐漱元的手腕,又握住应秋满的手:“你们两人在干什么呀,怎么把娘弄过来啦?”
应秋满一时说不出话,眼下情况有些复杂,他刻意想了个距离很远的人,没成想竟然还真让这术法给他带来了。
“娘,我在教满满瞬移术,这就把您给瞬移过来了。”徐漱元弯着眉眼笑道,全然不顾应秋满一脸疑惑的表情。
应晔琳似乎特别高兴,抓着两人晃荡着手,欣喜道:“那太好啦,小满以后想我了就不用走那么远的路了!”
“也没有很远。”应秋满嘀咕道:“娘,你那边没要紧事儿吧?”
他没想到真能瞬移过来,见到人了才突然想起来,不要耽误了娘什么事儿。
“没有没有,娘刚吃完午饭想给你写封信呢,这下好啦,我直接见到你啦!”应晔琳人很柔和,说话虽然轻声细语,但也让人很难挪开注意。做生意也是这样,看着就是轻轻松松就把东西谈好了。
徐漱元第一眼就觉得两人很像,应秋满虽然没有他母亲那样热情的态度,但说话行事确实如应晔琳一样,不紧不慢就能抓住人注意力。
母子二人聊了许久,应秋满最后还是害怕耽误母亲什么事儿,要徐漱元再教他怎么把人送回去。
这术法学会了,以后不愁见面,应晔琳也没多留念,又嘱咐了几句便挥手作别。
应秋满闭着眼睛按照徐漱元的话驱动灵力施展术法,最后一步完成后,久久听不到徐漱元的指示,于是紧握的手晃了对方一下,小声询问道:“可以了吗?”
依然是很近很轻的回答:“嗯,睁眼吧。”
应秋满睁开眼睛,入目却并非方才两人所在的书房,而是一片水域,脚下没动却一直泛着涟漪,举目望向四周,一片空旷寂静,唯有远处一颗巨大的古木,随着微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是哪儿?”应秋满一直抓着徐漱元,所以此刻自然也在,他怀疑自己哪一步弄错了,但看着徐漱元含笑的眼睛,又觉得好像并非是自己的问题。
像是对方刻意把自己带过来的。
他想的没错,徐漱元牵着他往那古木走去,边走边给他介绍:“这里是我心中一片小天地,那是棵菩提。”
能开拓出小天地的人,怎么都得到化神期了。
应秋满没有立刻发问,只是跟着徐漱元缓缓朝着那棵菩提走去。
“从小就有,一不留神就会到这里来出不去,母妃那时候还以为我终日傻坐着,是个痴傻儿。”徐漱元说着笑了两声,只是其中透着些苦涩。
应秋满听说过他故事,大抵就是因为儿子的异常,又恰逢连年天灾,那位贵妃被断定为妖,而后被烧死在祭坛上。
“你……”应秋满刚要开口询问,徐漱元便停了下来,仰头望着菩提树:“刚刚那个军师确实是骗你的,我的灵力都来源于这里,星宿、符号都是在这里看到的,把它们转变成术法施展出来,也似乎是我天生就会的。”
“我的秘密都在这里了。”徐漱元道。
远天似乎永不沉落的夕阳映照在徐漱元的眼睛里,应秋满觉得,他没有说谎。
此番景象让应秋满心底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他说不出来,思来想去也只想起这股熟悉感似乎是触碰到对方心脏位置也出现过。
他愣了一会儿,身旁的人将他的手提起,摁在了自己的心口处,问道:“是这里吗,很熟悉?”
“你怎么知道?”应秋满确定自己方才并没有开口说话,可徐漱元却笑着凑近他:“你在我的小天地里,想什么我当然知道啊。”
“……”
应秋满闻言,用力抽了一下手,然而却被对方抓得更紧,由于在这个境域内,更像是被对方围追堵截,逼迫到角落里的感觉。
“从意识到这个地方非比寻常后,我就尝试让别人进来,但我用尽了办法怎么都不行,”比起精神上的被压迫外,应秋满觉得对方的行为更让他招架不住,他往后退一步,对方就跟一步。
可言语却依然那么和缓,看着他的眼睛也是透着说不尽的温柔。
“徐漱元,松手。”应秋满被紧握着的那只手像是被灼伤,隐隐有些痛。
可那并非是被热灼烧的,而是被徐漱元不自觉的力道抓痛的。
“抱歉,因为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你能进来,所以我有一点……开心。”徐漱元看出他挣扎紧张的样子,稍稍松了些力道,也只是稍微松开了一点,他怕应秋满会立刻抽开手,在他面前消失。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点特殊,他迫切地想要抓紧。
应秋满被抓得发痛的手并没有因为一点点松开而缓和,甚至开始有些发麻了。他知道徐漱元说的一点开心保守了,他直觉对方脑子的里可能因为他的到来而绷断了什么。
“不是一点。”徐漱元急忙道,应秋满有些恼了,这人知道就知道了,怎么还要跟他说啊!
只是现在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一时没有回头就能走的方法,只能放空自己,让对方别再看自己想什么了。
然而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徐漱元却开始扯之前他说的话了。
“你先前说我们不管成婚还是找那飘渺不确定的机缘,都需要我给你信任,那……你信任我吗?”
这问题他其实有答案,在他递笔的时候,在他说信任是相互的时候,对方并没有反驳他,而是干脆地接过那支笔,干脆地选择了相信他。
“之前不信,现在可以。”现在徐漱元把秘密告诉了他,他自然可以相信。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早被徐漱元当作他信任的表现了。
应秋满又挣扎了一下那只手,有些嗔怪道:“那你能放手了吗?”
捏得太疼了!
他没说出口的话被人知晓,慌忙地松开,只是指尖依旧不舍地勾在他手心,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磨搓着,目光带着期许,不知道还想干什么。
应秋满望着他眼睛,莫名明白了点什么,内心踌躇片刻,还是仰头问道:“你能接受吗?”
“什么?”徐漱元好似不解。
应秋满要气死了,明明能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现在又要问他什么意思?
他嘴一抿,心一横,开口直言:“接受和男妖在一起。”
应秋满其实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七情六欲他都能懂,但在自己身上就很模糊了,他想象不到自己有这些想法是什么样子,自然也没想过未来是要和什么样的人度过余生。
即便此刻他们算赶鸭子上架,因为一个天命里的机缘,被迫成婚走到了一起,他也无法问清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只能来询问对方。
徐漱元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眼睛飞速眨了两下,而后轻轻点了点头,嘴里说道:“接受的。”
“其实那天夜里,你劫期灵力逸散出来,我就莫名觉得你会是我要找的人,现在证明了果然是,所以我一开始就……”应秋满脑子一阵空白,下意识抬眸等着徐漱元继续说下去。
“喜欢你。”
喜欢?
应秋满眉头蹙了一瞬,他没有反驳这个词,因为他好似理解不了这个词了。
那他是喜欢吗?
应秋满下意识地握住勾着自己手心的手指,想开口询问,只是开口却成了:“试一下吗?”
说完他自己也诧异,试一下什么?试一下对方说的喜欢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种?试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有那种喜欢?
不清楚,但应秋满感觉到自己心跳很快。
但同时,他却又把结果提前想好了,对方如果现在不愿意,他们可以慢慢来。
如果愿意……愿意的话要怎么办呢,他看过的话本里没说过这个。
“好。”
对方说的“好”轻飘飘的,但飘到应秋满的耳朵里就变得沉重了。
怎么总是专挑他应付不来的那一个啊!
小天地里的风骤然变大,徐漱元的脸在他眼前慢慢放大,耳朵边起了热,即便有风也让他难以控制降温,甚至那风还成了助长热气的帮凶,点火的祸首轻蹭着他,抚过的每一处都发烫。
应秋满脑子里突然想到那烙饼的铁锅,小时候够不到炉灶,搬凳子爬上去伸手够饼,结果被烫得哭喊了好久。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张开了嘴下意识地探出舌尖去驱散被烫伤的痛。
然而他想散热却恰好触碰到更烫的东西,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笑,接着说道:“好软。”
第71章
那一句评价没来得及深想,应秋满探出去的舌尖好似触碰到了燎原的火,周围的风吹得菩提树叶发出肆意嬉笑的声响,像远处围着篝火欢呼的人群。
应秋满的呼吸被夺取,迫不得己抓紧手边的衣襟。
小天地里的时间不知与外界是否相通,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但去回想时却又觉得不过须臾。
他被人揽着腰托起,正惶恐如何抓住支点稳定自身时,又被人放置在椅子上。
不,不是椅子,他坐稳后比面前的人还要高一点,自己从仰头承受变成需要低头去够,只不过被索取的一直是自己。
当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从那小天地里出来时,睁开眼睛想要去看四周,却发现眼前只有一双温柔缱绻的,却又如豺狼一样的眼睛,半阖着盯着自己。
“干嘛盯着我?”应秋满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所以睁眼看到对方这么看着自己感觉莫名的羞涩,浑身不自在起来。
“因为你很漂亮,”两人凑得近,徐漱元说话没带什么力气似的,气音像是浮在棉花上:“我舍不得错过。”
舍不得错过这么好看、这么生动的表情。
他的话叫应秋满脊背一僵,那点不自在被放大,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到别的话题,问了句:“出来了?”
撑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带动身体与人分开了一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从对方面上反弹到自己面前。
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耳朵肯定是红得要滴血了。
“嗯。”徐漱元眼中有半退未退的野兽一样的欲,被应秋满打断也没恼,只是盯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没有再继续下去,但也没人想要分开,纵容着彼此就这样依偎着。
应秋满想不通两人怎么就熟悉了起来,指腹轻轻描摹着徐漱元的眉眼,没来由地问道:“你跟别人也能这么……”
“什么?”
他话没说完,徐漱元像是质疑似的打断他,投在他脸上的视线有些热辣,像是因为他刚刚那一句话迸溅出火来。
“我要下去。”半晌后,应秋满强压下那份不自在,脚尖轻轻踢了一脚徐漱元的腿侧,双臂还缠在对方的脖子上,这样说话像在撒娇。
徐漱元闻言伸手拦住他,用了些力气把他钳制在桌上,说话带了些严苛:“说清楚,也能什么?”
凡人所施加的压力并不能拦住应秋满,只是此刻他双脚悬空被摁着追问,确实有些逃无可逃的感觉。
“你……”应秋满垂眸看去,指了指自己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以及口腔里似乎破了口,有些发痛。
但对方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而凑近了轻啄了一下,继续等着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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