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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鬼(玄幻灵异)——一渊

时间:2025-05-12 08:53:17  作者:一渊
  洗净的柿子放在竹编果盘里,段昀拿出一个剥了薄皮,递给裴玉:“柿子性凉,不能多吃。”
  熟透的红柿甜软多汁,裴玉吃了一枚还想再吃,便佯装没听见,伸手去拿。
  段昀抓住他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你体虚气弱,空腹吃多了凉物,怕是会难受,先吃饭吧。”
  裴玉很少贪食,难得嘴馋一次却被拦住,心情有点低落。
  他眉目微敛,黑睫如蝶翼低垂,神色恹恹道:“我是纸糊的人吗?吃两个柿子都不行。”
  这副神态落在段昀眼中,真是可怜又可爱,让他既怜惜又心痒。
  “别生气。”
  他用巾帕擦拭裴玉的指尖,温声哄道:“等吃完饭,喝了药,过一个时辰再吃柿子。”
  裴玉不置可否,抽回手,径自走到饭厅。
  褐衣黑裤的男子站在桌边,低眉垂目,寂静无声,像一座坚硬而沉默的玄武岩。
  在他错身而过的瞬间,男子悄然抬眼,黝黑的瞳孔深处似有亮光一闪。
  “张仲春是江南人,祖上出过名厨,他得了三分真传,手艺还不错。”
  段昀一边说话,一边踏进门,目光扫过梨木八仙桌上的菜肴与点心:“这几样是他的拿手菜,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裴玉依次看过去,鲜蔬脆嫩,鱼羹雪白,芙蓉卷精致小巧,枣泥糕玲珑可爱……连米饭都蒸得晶莹剔透。
  段昀和张仲春齐齐盯着他,在等他动筷。
  然而他轻轻一眨眼,只见满桌珍馐皆为黏稠的黑泥,热气腾腾的米饭也成了发霉的生米。
  段昀见他迟迟不动,和颜悦色道:“你之前说不想吃太油腻的荤腥,今日的菜都很清淡,肉汤也撇净了油。”
  裴玉没接话,伸手掀开汤盅盖子,一看里面果然是浑浊的黑水。
  段昀拿起瓷匙舀满黑水,送到他面前:“没骗你,清淡鲜美,你尝一口。”
  经过上次的教训,裴玉知道这些东西一旦入腹,恐怕会要了他半条命。
  “……我的药呢?”
  他推开段昀,从容自若道:“大夫说那些益气补血的药材,需在饭前吃,滋补效果才好。”
  段昀将汤匙放回碗里,偏头看向张仲春,吩咐道:“把药端过来。”
  不到片刻,张仲春端着药回到饭厅,将药盅轻轻放在裴玉面前。
  裴玉眼见他揭开了盅盖,心中一紧。
  药香弥漫,盅内是普通的药汤,而非诡异的黑液。
  幸好……
  他自己买的药材肯定没问题,就怕被段昀煎成了异物,幸好段府的井水清澈如常,熬出来的药汤也正常。
  裴玉慢吞吞地喝完了药。
  或许是血芝、山参起了作用,他终日发冷的身体生出一丝暖意,面色看着精神了几分。
  段昀抬起手,将他脸侧的一缕鬓发撩至耳后,问:“口中苦不苦?先吃一块蜜枣糕换换味?”
  裴玉哪敢吃所谓的蜜枣糕,摇了摇头,伸胳膊去拿暖炉上的水壶。
  旁边张仲春立刻上前一步,抢先倒了杯热水,递给他时指尖相碰,动作微微停滞。
  裴玉恍若未觉,顺势接过杯盏,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少顷,他放下空盏,淡定道:“我吃饱了,溯光,你慢用吧。”
  段昀正在盛饭,闻言手一顿,诧异问:“你什么也没吃,怎么就饱了?”
  “ 先前吃了红豆糕和柿子,已经不饿了,方才又喝了满满一盅滋补的药汤,现在是真的很饱。”
  裴玉斜靠着扶手椅,支肘托腮,姿态懒散松弛,闲适地说:“你吃,我看着。”
  段昀见他气色确实好转了,不再强劝,自顾自地吃起来。
  裴玉看到满桌黑泥黑水化为烟雾,被段昀迅速吸食殆尽,而碗中霉米,则瞬间变成了灰烬。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段昀如此吃饭,非但不害怕,反而有点心疼。
  今日中午没燃香,明日趁段昀昏睡的时候,多烧点香烛。
  还有米,要把霉米全倒了,换上他买的新米……
  裴玉垂下眼帘,暗自想着。
  深秋昼短夜长,天色渐晚,过了酉时,日落西山。
  满天云霞灿烂,映照一树红枫,浓艳似火,分外灼目。
  裴玉站在阁楼上,枫树顶端的枝叶抵到窗台,他摘了片枫叶,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
  段昀轻步走近,从背后拥住他:“我知道钟秀山有处清净地,无人打扰,若明日晴朗,我带你去赏枫,如何?”
  裴玉漫不经心地回道:“太远了,不想去。”
  “不算远,我们早点出发,快马加鞭当日便可往返。”段昀满含温情地说,“倘若你怕劳累,山顶有寺庙,我们借宿一晚,后日再慢慢回来。”
  霞光逐渐黯淡,夜幕降临,城中亮起点点灯火。
  裴玉收回视线,平静道:“家中两棵枫树足矣,何必舟车劳顿,舍近求远。”
  段昀把脸埋进裴玉颈窝,半晌不说话,只听见他闷沉的笑声。
  裴玉问:“笑什么?”
  “笑我自己。”段昀止住笑,嗅着清淡温暖的气息,低声慢语,“患得患失,多疑多虑。”
  裴玉没有再追问,转头偏过脸,轻柔地吻了吻段昀的侧颊。
  嘭!
  夜空中忽然绽开一团焰火。
  裴玉回头看向窗外。
  嘭!嘭!
  兴许是哪位贵人庆寿,远处皇城里接二连三地放着烟花,焰火直冲高空。
  “不想出城看枫叶,那我带你去高处看焰火。”
  段昀将裴玉紧锁在怀,抬腿跨上窗台,继而凌空,仿佛夜鹰飞掠。
  他身影如风,兔起鹘落,轻松越过一座座高台楼阁,最终停在皇城某处宫殿的屋脊上。
  裴玉没料到段昀这么大胆,刚想开口让他回去,就被两根并拢的手指压住了双唇。
  “嘘。”
  段昀单手揽着他,稳稳地坐在屋顶上,用气音对他说:“别吱声,那些禁军侍卫耳朵灵得很,小心被发现。”
  裴玉往下俯视,朱甍碧瓦的宫殿间处处亮着华灯,照出四周走动的人影。
  又是一声震响。
  烟花在高空绽放,裴玉抬眸望去,漫天焰火如星雨纷纷扬扬。
  “……”
  他的唇动了动,似乎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段昀挪开手指,调整了姿势,让裴玉侧坐在大腿上,与他耳鬓厮磨:“你想说什么?”
  裴玉眼底映出斑斓绚丽的辉光,瞳孔微微闪动,似光照琉璃,碎冰撞水。
  “溯光……”
  他望着天空散落的焰火,神情仿佛坠入幻梦,呓语般地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段昀微愣,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裴玉转过脸,抬手勾住他的后颈,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带我回去吧,溯光。”轻不可闻的话音混着湿润的吐息,融在段昀唇间,“我想和你在一起。”
  段昀的呼吸和心跳都静止了。
  “你……你是真心愿意?”
  他搂着裴玉的手劲不由自主地变重,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辛酸:“裴玉,我可以等,多久都……”
  话未说完,他感觉裴玉探出了温软的舌尖,舔舐着他的唇齿。
  刹那间,欲念烧成沸腾的岩浆。
  段昀甚至忘记了回家的过程,回过神来,已经将裴玉按在了卧房的床榻上。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瞳深处泛起猩红,狰狞恶相正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坠在心口的道符被裴玉摘了下来,紧紧地攥在右掌心。
  当冰凉的嘴唇顺着全身肌肤游移,他本能地战栗起来,然后听见对方喑哑的低唤:“裴玉……裴玉,睁开眼,看着我。”
  裴玉齿尖抵唇,慢慢睁开眼,看见一张恶相尽显的面孔。
  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一双血色的双瞳俯视着他,黑雾逐渐盈满房间。
  “我是谁?”
  对方蓄势待发,长满硬茧的手掌握着他腿根,反复地问:“裴玉,我是谁?是谁和你在一起?”
  分明是冷的,裴玉却沁出薄汗,雪白的皮肉由内而外地透着红晕。
  “溯光……段昀……”他迟缓地吐出几个字,“是段昀……啊!”
  他难以忍受地叫了一声,左手深陷在锦被里。
  烛火熄灭,室内黑雾涌动。
  神魂颠倒,整夜痴缠。
  到最后,裴玉甚至怀疑段昀发了疯。
  他濒临崩溃的时候,禁不住地打了段昀一下,却被抓住手掌,细细地舔过指缝。
  黑暗中,那双非人的眼睛始终盯着他。
  过了五更,裴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右手腕上缠着红绳,手心攥着道符,缩在一片狼藉的被褥里。
  光洁的肌肤印满深浅交错的红痕,唇瓣被他自己咬破了皮,溢出一点血。
  段昀已经恢复常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随意裹上衣衫,拎了两桶温水回来,小心翼翼地替裴玉擦洗身体,看见他唇间一点血迹,便低头舔掉。
  天边朝阳初升,屋外响起鸟雀清脆的啼鸣。
  裴玉意识朦胧,支开眼皮,发觉自己穿着里衣,躺在干净整洁的被窝里。
  段昀和衣侧卧在旁,指间捏着两缕黑发,似乎在编发。
  见他醒来,段昀动作微顿,低柔地问:“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喝水?”
  裴玉轻轻地摇了下头。
  其实被深度侵占的感觉还未消失,内部过分肿胀,仍在一阵阵地抽搐,但他不想表现出来。
  “溯光,”他嗓音轻哑,吐字很慢,“你在做什么?”
  段昀将两缕长发编成一股,发梢挽成结,握在掌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眼神灼亮,凝视着裴玉的脸庞,一字一字缓缓地说:“我爱你,裴玉,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裴玉发怔地看着那束黑发,许久才接话:“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段昀探身亲吻他的眉心,感叹道:“我猜也是,你如此机敏,怎么会察觉不到。”
  “此刻回想,可能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动心了。那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只想着和你玩闹。后来长大了,初次情动夜里做梦,是你。”
  说到这里,段昀低笑一声。
  “当时我不敢说,生怕吓跑了你,只能自己去书摊,找些乱七八糟的风月本子、春宫图,才知自古便有分桃断袖的先例,男子相爱并不稀奇……裴玉?”
  裴玉眼帘合闭,呼吸轻缓,显然又睡着了。
  段昀指腹滑过他颈间的吻痕,停在颈脉处探了探。
  脉搏羸弱,好在还算平稳。
  “分明很难受,总是强忍,骂我一句也好啊。”
  他将裴玉卷在锦被里,拥入怀中,喃喃自语。
  “你这样纵容,会让我忍不住越来越放肆的……明不明白?”
  裴玉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午时。
  明亮的日光照在琉璃窗上,室内光影斑驳陆离。
  裴玉浑身酸软,勉强支起身,环顾四周,没看见段昀。
  他正要下床,阴冷的寒意侵蚀心脉,心口开始绞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上喉咙。
  他连忙捂住嘴,硬是将翻涌的血气咽了回去。稍微缓了缓,便从衣领里拿出那枚道符。
  殷红细线交织蔓延,逐渐覆盖白底,而繁复精妙的符文隐隐散发着血色微光。
  想来再等几日,整块道符就会彻底化为凝血般的赤色。
  裴玉呼出一口灼痛的长气,手指颤抖着,将它放回衣衫里。
  心脏阵痛不止,他一时无法起身,瘫倒在床,用力按住胸口,窒息般喘着气。
  这时,咔嗒一声,门被推开了。
  “醒了?你的药煎好了,我正想喊你——”
  段昀话音戛然而止。
  裴玉抬起冷汗浸透的脸,只见段昀如遭雷击,面色惊惧,猝然朝他扑了过来。
  他后知后觉地抹了下唇角,手指沾满热血,再往下看,洁白的衣衫竟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第8章
  被发现了。
  裴玉脑中一阵嗡鸣,下意识往床榻里面躲。但根本避无可避,段昀已经扑到他面前,擒住了他的肩膀。
  “裴玉……”
  段昀表情难看,甚至有点扭曲,说话的语气却很轻,动作同样很轻,生怕碰碎了他一样。
  “让我看看,别怕啊……裴玉,让我看看。”
  裴玉屈膝缩在床角,用手臂挡着脸,散乱的长发倾泻满身,乌黑发丝覆盖染血的衣襟,似乎这样就能遮掩过去。
  然而那条手臂的衣袖也染着斑斑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裴玉,让我看一眼。”段昀扣住裴玉的手腕,慢慢地往外拉。
  他心焦如焚,连压抑的声音都在战栗,却不敢动用蛮力,近乎哀求地说:“别怕,让我看一眼,带你去医馆好不好?”
  挡在两人之间的手臂挪开了,裴玉轻声回道:“我没事……休息片刻便好,你别担心。”
  他蜷缩在膝盖后面,露出的半张脸凝着一层薄汗,浸了水的眉眼越发幽黑,竟有种鬼魅的虚幻感。
  段昀呼吸变重,将裴玉的脸微微捧高,完全暴露在视线下。
  “你吐了这么多血,还要说、没事?”
  这一瞬间,他的神色异常可怕,不知不觉中显现出阴森的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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