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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男生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还喜欢上自己的老师，和自己同性别的男老师。
说什么“等我一年”。问题是一年后，你还喜欢我吗？一年后，你很有可能去外地上大学，我能怎么相信你？
倘若宋弋知道眼前这个比自己年长十岁的大人还想跟自己求救，只会吓到退缩吧。
宋弋可能想谈一场没怎么负担的恋爱吧？是不是正因为他是个男的，所以觉得更加合适，反正不需要跟他结婚，不需要背负任何责任。
殊不知眼前的大人很容易会一蹶不振，像失去所有活力一样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事实上回到家后，屋门一关上，感受到自己安全了，他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在迷迷糊糊中半睡半醒。年级主任以休息为名叫他回去，但他这样根本不是在休息。
身心虚弱到连爬进卧室里都办不到，最后拼尽全身力气，指甲扣着地，才勉强爬到客厅，取下茶几上的水壶，直接打开壶盖喝水。
然而仅仅喝水果然不能满足身体需求，胃部的强烈刺痛最终还是让他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下楼觅食。
来到楼下后，他在小店里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面。意识到身体能量逐渐得到补充的同时，却又发现太过急速的突然进食让胃部出现不良反应。
吃最后一口时真的很想吐出来，但又怕给店家添麻烦，只能一直捂住嘴巴，忍耐到额头冒汗，呼吸困难。
觉得总是顾虑别人的自己很可悲，又觉得即便这样还是被父母谴责说“只会给人添麻烦”的自己也很可悲。
离开小店时，脑子都是迷迷糊糊的。脚像踩在云上，身体像要被想象中的风吹走。
温雨泽摇摇晃晃地走到附近超市里，本来打算买些食物储备的，脚却不受控制地往文具区走去。
旁边有两个应该是上完晚自习回来的女高中生，正在欢快地笑着挑选笔记本。被他看了一眼后，两人交换了眼神，匆匆离开了。
可能是他现在的模样太可疑了吧。
穿着连帽外套的男人，露出来的刘海是乱糟糟的，眼睛里也布满血丝，偏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这便是他洗脸时，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
更何况这种货架本就不是他这样一个成年男人会光顾的。
那两个女高中生走后，温雨泽拉了拉兜帽，让脸藏得更深了，然后看向眼前货架上漂亮的信纸信封。他一直翻找，想找到和宋弋送的那种类似的信纸信封。
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自己都已经拒绝宋弋了，而宋弋也很干脆地放弃了。
最后他问：“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吗”，头被用力敲了一下，但那样反而让他好受了点，都冲动到想问“你是不是其实很在乎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放弃？我可以依赖你吗？虽然我是个大人了，你还是个未成年，但我就是需要你保护，可以吗？”
可惜年级主任的出现让他没能将这些话说出来，也幸亏没有说出来，否则太丢脸了。
将找出来的几种类似的信封信纸放到一边后，又走到旁边摆放笔的地方挑选。
和他平时用的普通黑色中性笔很不一样，为学生提供的笔看起来新颖漂亮，似乎在提醒他和宋弋之间相差了一个辈分，终究是不可能走到一块的两个人。
不过还是希望能做一场美梦啊。
咔嚓咔嚓地按动笔头，拿过用来试写的小本子，犹豫许久后，温雨泽还是低下头，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宋弋的名字。
写着写着想起宋弋放到自己桌上的便签纸，那时候觉得幼稚极了，但现在自己也想画了。
原来是抱着这种心态画的啊。
好幼稚，但又好有爱。
很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画下这个，就像画下魔法阵，从此伞下的我们永不分离呢？
宋弋写的是“温老师”。他却写了自己的名字。两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似乎他们是同龄人了，似乎他的高中生涯被改写了。
他写得入神，手在微微发抖，所以他必须用力地、一笔一画地写。
额头又在冒汗了，想起刚刚在面馆里拼命忍耐的自己就难受，想起当年因为忍耐而被指责说没有及时暴露问题也难受。
忍耐是错的，害怕是错的，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哄骗自己说没事也是错的。
知道自己的某部分肯定缺失了，所以绝对不可能去当别人的支柱，只能依赖别人。
是因为这样吗？所以他才因为被宋弋拖去校医室而喜欢上宋弋。虽然粗鲁，但那个男生似乎总是在看到他有需求时过来帮他。
只不过宋弋肯定没想到他需要的是更多。
泪水落在纸上，落在他自己的名字上，将他的名字给模糊掉了。好像他的名字不被允许出现在心仪男生旁边。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后背突然传来温热。头顶也感受到重量。有个比他高了许多的人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身子紧贴，手腕被抓住。
双眼渐渐睁大，全身绷紧了。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传来。
“老师，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第十二章
整个人慌了。
第一件做的事情便是撕下那张写满宋弋名字和画了爱情树的纸，撕下后立即意识到无处可藏。
宋弋正紧紧地贴着他。思考只用了0.01秒，手已经将揉成一团的纸往嘴里塞了。
“老师！”
纸张被强行挖出来。宋弋是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从他嘴里将纸挖出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宋弋的手好大啊，手指好修长啊。
对了，他是老师。
也正是这声大喊让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有这层可以压制眼前男生的身份。
他猛地转过身去，想推开宋弋，但眼前男生的体型比他大了一圈，更何况宋弋还很执着地挨得更近了。身体从正面相贴让他窘迫，脸都涨红了，不过他还是拿出所有力气来虚张声势。
“宋弋！你怎么会来这边！现在几点了？还不快点回家！明天还要上……”
兜帽突然被掀开。
本就乱糟糟的头发被一只大手揉得更乱了。这时温雨泽已经呆住，更何况接下来两边脸还被宋弋那双大手揉来揉去。
“怎么搞的？没有休息好？你不是请了假休息吗？黑眼圈好重啊，嘴唇还干裂成这样。”
五雷轰顶。
我喜欢的男生嫌弃我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的瞬间，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眼前还在揉他的脸的男生愣住了。
眼角瞥到一个路过的大叔正侧目看向他。
那一刻觉得整个世界都抛弃自己了，然后突然间，眼前再次变暗。宋弋将兜帽戴回他的头上，似乎还嫌不够，熟悉的蓝白色校服外套也披到他的头上。
宋弋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温暖安心的感觉让眼泪流得更凶，但也正因为自己的脸完全被遮住，不用担心有人像那个大叔那样看过来，他反而哭得不压抑，只是将痛苦与紧张通过泪水排解出去。
“老师，我们回你家吧。”
这句话其实有毛病。
宋弋为什么要去他家？他为什么要允许宋弋去他家？
不过现在哭得一塌糊涂，也不想追问这种问题了。再加上被宋弋温暖的气息包裹住实在安心。宋弋按在他肩头的手也让他感觉很安全。
他最终还是点点头了，可随即又连忙摇了摇头。
“我要买东西。”
“买什……”
“我饿。”
宋弋没说话了，两秒后搂住他的肩膀，像带盲人一样带着他在超市里迅速地走来走去。等眼角瞥到收银台上的一大袋东西时，他才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想要付款，却见宋弋已经让店员扫码了。
“我、我将钱转回给你！”他急急忙忙道，却因为宋弋下一句话噎住了。
“老师，你有几个微信号？”
此时，宋弋正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两人已经走到超市门口。脱离了明亮的超市区域，十点多的户外一片昏暗。
他猛地停住脚步，想起刚刚在小本子上的宋弋的名字和爱情树，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浮现。
在宋弋正要拖着他继续往前走时，他蹲了下来，让宋弋扑了个空。蹲下来后，他将头上的校服外套裹得更紧了，完全将自己变成缩进壳里的乌龟。
细碎的声响传来。
“老师。”
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宋弋似乎也蹲下来了，随即说出了让他脸红得发烫的话。
“你就是喜欢我吧。”
他没有回答。宋弋也没有催他回答，继续往下说。
“你喜欢男的，喜欢年纪比你小的，喜欢我这种长相、这种身高、这种性格，对吧。”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紧张到几乎将指甲掐进掌心里。
头被隔着校服揉了揉。
“你那时候点头的意思是喜欢吧。”
想说不是，但又想起那张被揉成一团的“罪证”还在宋弋手中，他没有多想，将手伸出去。
“你要什么？”
“那张……纸……我用来……试写的纸……”
每个字都是挤出来的。
然而他刚刚哪里是试写？他就是想写宋弋的名字，想画爱情树，想将心底的爱意诉诸笔下，就像撞见女生给宋弋塞情书的那天那样。
一个薄薄的东西递到他的手中。
手感很不对，但他姑且慢慢拿过来，在校服组成的龟壳下查看那是什么东西。
心跳蓦然加速。
和宋弋送情书时所用信封同款的信封。
宋弋又写了什么？想跟他说什么？宋弋根本不知道他这个所谓的大人、所谓的老师脆弱到随时会崩溃。他能给宋弋的只会是负担。
怎么这样？难得自己喜欢的人也奇迹般地喜欢自己，他却无法承受。
泪水猝不及防地落下，在淡蓝色信封上留下一个圆圆的泪痕，仿佛是在给予回复。
他就那样原封不动地递回去了，闷闷道：“不是这个。”
这回头被很用力地揉了下。
对于他连看都不看就退还的行为，眼前的男孩似乎很恼火，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又一阵细微声响传来。又一个薄薄的东西放到他手上。
温雨泽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想“我也不可能看啊”，再次将东西拿进“龟壳”里。
然后，下一秒，瞳孔地震。
褐色的信封映入眼帘。
刚刚的可怕猜测成真了。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根本不管在朝哪个方向跑，反正转身就跑。衣服却被扯住了。
“温雨泽，你别逃，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什、什么不客气？”
说这话的同时，他下意识地转身要将宋弋的手拉开，也就是说做出了反抗的动作。那个扬言要对他的不客气的男孩也真的不客气了。
身子一轻。
他被宋弋像扛米袋一样甩到肩上。
第十三章
咦？
好高……
不对！
“宋弋！你……”
“遮住头，被熟人看到了不好。”宋弋很体贴地将滑下来的校服外套再次披到他的头上。
温雨泽都差点说谢谢了，但随即发现不妥。
“宋弋！我……”
“有人过来了。”
话再次被打断，而且他还真的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
温雨泽呜了一声，整个人蔫了，悲哀地发现在宋弋不肯松手的情况下，老实地让宋弋将他扛回去是最正确的选择。
宋弋没有问他家的位置，可是联想到宋弋能出现在他家附近，不难猜测宋弋必定通过什么渠道查出他的住址。
在宋弋将他扛回去的路上，他没有事情可做，只能被迫去猜那个褐色信封背后的含义。
其实也不需要猜了。答案呼之欲出。
他想起自己怎么热情地告白，想起用“小羽”的身份和宋弋聊天时都说过什么毫不掩饰爱意的话，还有……
那一张张女装照。
啊……他真的是个很容易崩溃的人……
“老师，钥匙。”
应该是来到他家门口了，但他已经处于完全崩溃状态，听到宋弋的话，却无法理解话中的意思，一点反应都做不出来。口袋传来被翻找的触感，接着便是哗啦啦的金属声。
门打开了。
宋弋将他放下来，应该是想让他站在地上的，扶住他腰部的手证明这点。他却像骨头被抽走一样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老师！”
宋弋惊慌的声音传来，随即上半身被抱起来了。
这倒是新鲜的体验。每次他回到家，崩溃得倒在地上，都只能一直躺着，被又硬又凉的地板抽走剩余力气。
温暖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
“晕倒了？好像没有。你到底是多饿啊？怎么一点力气都没？”
不是的，他就是这么阴暗的人。宋弋并不知道，宋弋也不会懂。
呼吸困难。
想起匿名告白的事被发现就害怕。想起假装女生的事被发现就恐慌。
宋弋会怎么想？宋弋不嫌弃他吗？不觉得他恶心吗？没发现他其实脑子很有问题吗？
越来越有种被阴云包裹住的感觉，特别是因为他突然倒在地上，宋弋根本来不及去开灯。此时屋内一片昏暗冷清。
“老师，我先抱你去……”
宋弋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推开宋弋，再次趴在地上，而且还是双手抱头，脸朝下地趴伏的。
这个姿势肯定很滑稽，宋弋不会明白这是能让他这样阴暗的人有安全感的姿势。
“老师，你在做什么？”宋弋的声音中果然充满无语。
他将头抱得更紧了。各种消极想法随着昏暗潜入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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