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纸?”
看到同学茫然的表情,宋弋知道肯定没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体育课上大家都是自由走动的,反正上课下课都不会点名。
他转身往校门口旁的文具店跑去,来到自己平时绝对不会光顾的货架前,挑了几种淡雅好看的硬纸片便签就跑去结账,然后也不回操场了,直接跑回教室。
宋弋气喘吁吁,呼吸急促,更快的是他的心跳。
他在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撕下其中一张便签纸,在上面画了棵爱情树,一边写上“温老师”,一边写上“宋弋”。看着这张纸,觉得羞耻到了极点,但又觉得很爽。
温雨泽不会跟哪个女人手牵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而是会跟他在一起。
他吸了口气,抓住那张便签纸就往办公室跑去。
送了情书后是很忐忑,但他根本等不了半点。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温雨泽果然回来了。此时办公室里除了温雨泽,只有一名胖胖的男老师正在低头批卷子。
来到门口前,他就放缓脚步了,让自己稍微平复下来,所以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那两人的注意。再加上温雨泽此时正在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显然是神游天外了。
直到他走到温雨泽跟前,这个人才猛地一惊。
是真的惊到了。宋弋都觉得温雨泽要跳起来,甚至要逃跑。
他在桌旁蹲下,抓住温雨泽的手,然后,将那张又幼稚又充满爱意的便签放到温雨泽面前。
温雨泽看向便签,脸瞬间红了,头低下去,嘴唇颤抖。
“老师,温老师。”
他将温雨泽的手握得更紧了,自己都没想过会有用类似撒娇的语气和人说话的一天。
“老师,什么时候给我答复?”
满脸通红的男人蓦地看向他,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的老师哦。”
那副呆呆的模样简直可爱到没边。
宋弋自然明白温雨泽说这话的意思。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不只是性别,还有身份。
温雨泽是老师,他是学生。对了,还有年龄,他都还未成年,温雨泽却已经到了适婚年龄,随时跟哪个女人结婚都不足为奇。
办公室里另一名胖胖的男教师却误会了,听到这话马上转头看过来。
“喂喂!宋弋!你又在欺负温老师了是吧!他可是你的老师,懂不懂得尊敬师长啊?嗯?”
宋弋转头,正想说自己哪里会欺负温老师,手突然被反过来抓住了。
他一愣,转回头去,只见温雨泽正一脸无助地看着他,片刻后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用力咬了下唇。
“宋弋,你过来。”
咔哒一声,温雨泽起身了,抓住他的手就往外走。
他全程看着两人的手。
少男激动的心在砰砰跳动。想起那张便签纸上的爱情树就感到又暖又甜,满心想着的都是“喜欢温老师”“喜欢温老师”。
然而,温雨泽将他拉到偏僻的楼梯平台后,却马上松开手。再次抬头看向他时,脸上无助的表情更甚,都要哭出来了。
“你、你给我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你、你说你……你……喜……喜……”
那几个字似乎很烫口,温雨泽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咬了咬下唇后又道:“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会承受不住的。你根本不知道,我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的,动不动就糟糕到了极点。”
宋弋静静听着,看着那张张合合的嘴,就好想亲死这个人。
他当然能感受到这个人的精神状糟糕。如果说连这点都让他觉得可爱极了,不知道会不会吓到这个人。
温雨泽还在继续往下说,抓住自己的头发,看起来越发脆弱无助。
“我可是你的老师啊,我比你大十岁啊,我、我还是个男的……”
心在往下沉,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来。
宋弋打断了温雨泽的话。
“你不喜欢我?”
温雨泽本还在慌乱地反反复复说那几句话,突然停下来了,眨了眨眼睛,点头了。
“是的。”
第十章
少年热烈的爱意被浇了盆冷水。
无论是画幼稚的爱情树,还是站在文具店里,语气僵硬地问店员哪里能买到能用来告白的信纸信封,全都是为了将炙热爱意捧到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面前。
仔细想想,当时在校医室里,他在温雨泽的手掌上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不也是希望能和这个人有什么结果吗?
“因为你不喜欢男的?”
眼前的男人起初只是抿紧嘴唇,什么都没有说,一会儿后点头了。
“不喜欢比你小的?”
温雨泽又点头了。
“不喜欢我这种长相?这种身高?这种性格?”
他每说出一句话,温雨泽就点一次头。
“通通都……不喜欢啊。”
又是一次点头。
肩膀垂下去了。
那能怎么办?再等一年也没用吧。没了学生和老师这层障碍,温雨泽还是不会喜欢上他。
每次去办公室就会习惯性看向温雨泽的位置。本来是很怕麻烦的性格,却成了最愿意给老师跑腿的人。
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自己跟小羽很像。小羽不喜欢某个口味的奶茶,但因为那是他随口说过喜欢的,所以每次都会点那个口味。
他和小羽一样,用尽全力想要接近喜欢的人,却最终迎来冷冰冰的拒绝。
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小羽。
看着那些好看的照片,想到的是温雨泽。和小羽聊天时,脑海里响起的依然是温雨泽的声音。愿意每晚和小羽聊天,其实是因为觉得自己是在和眼前这个温老师聊天。
曾拼命跟自己说那是因为自己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却在一次次和温雨泽的接触中意识到自己只会喜欢这个人。
宋弋单手插进裤兜里,尽量表现得洒脱,其实眼眶都有点发烫了。
最近一次哭都要追溯到幼儿园了。因为一打三输了,不服气得回家了才对着墙角抹眼泪。
是因为爱情都会让人的泪腺变脆弱吗?还是他在不知不觉间陷得太深了?
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瘦小男人有什么好的?
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听到另一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就是很好啊,就是很可爱啊。现在看着他都想亲死他。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赶紧和温雨泽分开吧。怎么样也得表现得酷酷的,不要太丢脸了。
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按住温雨泽的头,强迫温雨泽转过身去。
“好了,回去吧。你不要因为我的事又休息不好,那我可不管。”
他边说边连忙推着温雨泽往前走。
好喜欢你啊,我好喜欢你啊。温老师,我好喜欢你。我为什么就完全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心中一道声音在不断回响着,用着自己平时完全不会用的撒娇外加恳求的语气,但他很明白那也是自己,是那个写下“可以等我一年吗”的自己。
眼眶越来越发烫。
偏偏温雨泽还硬是转过头来,问了一个让他火冒三丈的问题。
“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他用力一敲温雨泽的头,怒吼道:“没有!怎么可能有!你是有什么毛病!”
被拒绝就够难受了,现在还被质疑真心。会生气是自然的,都想将这个人拖进厕所里做些不道德的事来证明自己是多么想要这个人。
就在这时,两人来到走廊上了。年级主任刚好迎面走来,目睹这一幕。习惯性地以为又要挨骂,宋弋挺直腰板,不料年级主任却是先看向温雨泽。
“温老师,哎,你是老师啊,怎么能让学生打你?”
平时其他老师和同学说他没大没小时,他都挺不服气的,可能因为他就是不希望跟温雨泽之间有老师和学生这层隔阂。
想更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像那个傻傻的女孩小羽那样,吃饭时坐到他附近,听他说出的每个字。
如今看到反而是温雨泽被训话了,觉得奇怪的同时又有点不忿。感觉温雨泽听了之后蔫蔫的,更觉得年级主任皱起的眉头里写满了嫌弃。
喜欢这个人,被拒绝了也喜欢,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淡忘,只知道现在想尽全力保护这个人。
宋弋走到温雨泽面前,高大的身材将温雨泽完全挡在后面。
“是我不对,温老师刚刚在教育我。我比较粗鲁,太没大没小了,以后会好好尊重温老师的。”
的确,该改变以往的相处模式了。他根本不是温雨泽会喜欢的类型,用这种方式拉近距离只是徒劳。
年级主任依然皱着眉头,沉默许久后才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对了,现在还在上课,你怎么在走廊上乱逛?还不快回去。”
被这么一打岔,倒是一时没有想哭的冲动了。不过看着温雨泽走回办公室的背影,还是会心痛。想起温雨泽那句“你还有其他喜欢的人吗”,还是会恼火。
晚自习结束后,经过校门口旁的文具店时,他突然产生一股冲动,也不跟同学打声招呼,就跑进去买了信封信纸,然后就蹲在文具店外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再次写了一封信。
温老师
可以给我机会追你吗?
写到这里就停下来了,这回竟然不敢署名。
突然明白到不敢署名是因为害怕被拒绝。
这样无疾而终的信被塞进信封里,信封又被塞进书包里,似乎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然而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将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捡起那封信,匆匆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再次塞进信封里。
宋弋坐在床边,紧紧捏着信,胸膛因为激动而起伏。
不知道这份执着算对还是不对。总之不想让自己后悔。
即便最终还是一败涂地,那也不是装酷装帅地耸耸肩离开,而是尽了最后一丝努力,试图握住那个人的手。
宋弋连早餐都没吃,就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去了。他知道温雨泽总是很早就回学校,他想赶在早读之前将这封信送到温雨泽手中。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走进办公室后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宋弋皱起眉头了,有点不死心地一步步走到温雨泽桌前,向前排的女教师问道:“温老师还没回来吗?”
女教师正在低头将垃圾袋束好,抬头看向他时,脸上竟然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年级主任说他最近状态不好,让他再休息一天。你有什么事找他?”
宋弋只好答道没什么,毕竟他可是来送第二封情书的,而且女教师的表情和语气让他有种别扭的感觉。总觉得女教师也不是真心问他的,只是想赶紧将他打发走。
他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眼角却瞥到一抹褐色。
宋弋再次转回身来,从两本书中挑出一个褐色信封。
他僵住了,愣愣地将褐色信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举起来,问前面的女教师。
“老师,这个信封还有其他老师有吗?”
女教师正在撕开新的垃圾袋,看了眼后回道:“好像没有吧,这是之前温老师负责寄发票时特地从财务处领取的。”
“特地从财务处领的啊。”宋弋低下头喃喃道。
虽说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也没有多少个老师会有。
第十一章
乱糟糟的头发藏在兜帽里。只是匆匆用冷水洗了把脸就神游一样出来了,因为实在饿得厉害。
精神恍惚到强烈的胃痛传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家里只剩几包没什么味道的纤维饼干,啃光后爬到厨房里将许久没用而受潮的糖塞进嘴里,硬是吞了下去。
又甜又腻,但总算让胃在咕噜噜的蠕动声中稍微缓过来。
点外卖至少要等半个小时,蜷缩着身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躺了五六分钟后,最终还是艰难地爬起来了。洗了把脸,穿上带兜帽的外套下楼去。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那天在办公室里听到两个老师说悄悄话时,温雨泽就预料到后续会有什么动作。
仅仅“没有如实交代所有情况”就是该被抨击的点。
他本来还是能承受的,坏就坏在年级主任是跟他的紧急联系人——他的母亲——核实情况的。
拼命对自己说母亲是担心他才在后来打电话给他的,但还是无法忍受一句句质问与谴责。
本来是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最后只好跑出去接,听着听着就感觉到有什么压在背上,不得不慢慢蹲下去。
最后听到母亲说“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偏偏只有你受到惩罚了”,在那一刻是真的崩溃了。
本以为只是自己偷偷说的,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但也许当年状态实在太糟糕了,即便身边有人,也在恍惚间说出那句话来。
如今在母亲连珠炮似的责难下,他也一直想着这句话。
不公平。本该是受害者的人却要一辈子承受苦难,但霸凌者和袖手旁观的老师都继续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然而就连他的自怜自艾都要被揪出来。连这层防护罩都成了被攻击的点。
路过的学生过来问他怎么了,他只好说身体不舒服,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回办公室去。
宋弋来找他正是在那之后。
告诉宋弋他的精神状态很糟糕,动不动就糟糕到了极点。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向宋弋求救后,感觉自己真的没救了。
眼前的男生是比他高大许多没错,青春洋溢,散发出极强的生命力,但也仅仅是个未成年学生。
他甚至都不确定宋弋对他的喜欢是不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那天晚上宋弋在电话里说的“那个人”是他吗?曾经无比嫉妒宋弋口中的“那个人”,却在发现“那个人”可能是自己后陷入沉思。
宋弋在喜欢他的同时,还跟他假扮的女孩纠缠不清,其实本来就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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