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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像是踩在云上。
“还好。”他低下头，干咳一声，“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别管我。”
说完这句话就愣住了。
这不像老师会说的话吧。他是挺怨恨宋弋的，被人当成替身很不好受，听到宋弋那么干脆地同意删掉好友更不好受。
说了喜欢我这种类型呢？不惜装成女生也想编制出一个梦，但原来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对我有过好感。
怨气不自觉宣泄出来。宋弋肯定会惊讶吧。
他又低着头咳嗽一声，催促道：“你快解答。”
片刻后，哒哒哒的声响才传来。
不知道在那段时间里，身边这个高大的男生在想什么，但他也不想再猜了。每天晚上都在揣摩怎么能让宋弋喜欢上自己，却只等来宋弋另有所属的结果。
下课铃终于响起。他自然不可能拖堂，因为对他来说，这一节课更为煎熬。
说了句“下课”，他抱起书本就往外走，却不是回办公室里，而是爬到上一层的走廊，靠在栏杆上呼吸新鲜空气。
“我这种人真的适合当老师吗……”
眺望远方景象，想着的却是当年如果不是选择割腕，还是直接跳下去，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更加孤独的回忆。
这么糟糕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当教书育人的老师啊……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师！”
全身僵住。
跑到上一层正是因为不想遇见那个人。这一层是高三的，高二的学生几乎不会上来。
他没有转过身去，却被身后的宋弋抓住手臂，强迫他面对自己。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他低下头，根本不敢看向宋弋，讷讷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不行，这样宋弋还是不肯走的，会像运动会时那样将他拖去医务室吗？
想到这里，他马上补充道：“好了，你回教室吧。我自己去医务室看看。”
这样就能堵住宋弋可能会说的话吧。他正要挣脱掉宋弋的手，然而……
被抱住了。
四周学生走来走去，他却被一个男学生抱住。
是那种紧紧的拥抱，宋弋抱住他之后还加大了双臂的力度。他就那样愣在原地，双眼睁大，任何反应都做不出来。
后背被这个高大的男高中生不知轻重地拍了两下。
“行行行，你快去医务室。下一节课结束后是大课间，我到时去看看你。”
第八章
温雨泽说了要去校医室，那自然是要去的，但让宋弋在大课间来看望他，只会让他的病情加重。
那种感觉实在像极了当年霸凌他的同学被家长逼着来医院看他。他痛苦到呕出来，首先得到的却是母亲充斥嫌弃的责骂。
也许可以象征性地去一下校医室就回办公室。毕竟一节课45分钟，在校医室呆那么久也不太合理，虽然他的状态其实差到应该连续休息好几个小时。
然而在踏入办公室时，却听到一句戛然而止的话。
“听说温老师高中的时候……”
戛然而止的原因是他进来了。
某个老师正将手放在嘴边与旁边的老师说悄悄话，见状连忙坐直身子，推推眼镜后开始批阅卷子。
另一个老师也一脸平静地喝了口茶，看向电脑屏幕，咔嚓咔嚓地点击鼠标。
这才是正常的成熟大人该有的样子。
唯独他这个被人说悄悄话的人缩起肩膀，嘴唇颤抖着回到自己的座位。
对未成年的保护让学校不会调取到他高中时的档案，但有心去查的话，还是能从哪个知情人口中得到消息的。
明明是受害者，却反而像是自己做错了坏事一样。家长得知了肯定会闹，可能会恶意揣测像他这样的人还进入教育行业是不是抱着报复心理。
即便不这样揣测，也不觉得他遇到这种恶劣事件时，有能力从一个教师的角度去处理，明明当年那些教师同样没能帮他，也还是继续当大家心目中的好老师。
当年在医院里，他呆呆地看着窗外，就在想是不是最后只有自己被毁掉了，没想到事实正是如此。
来到这所学校已经五年了，至今仍然是合同工。将他炒掉实在容易得很。
全身越来越冷。糟糕的精神状态似乎要表现出来了。最后，他只好选择暂时逃离。站起来时是要紧紧握住桌沿的，这时才发现已经无力到了这个地步。
于是，校医室还是成了最好的庇护所。
老校医看到他后十分讶异地说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检查后才擦了擦额头：“还好，只是休息不足。你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这自然是好的，但想到宋弋之后会过来，他就难受到胃痛。
宋弋到底喜欢谁？为什么要将他当成替身？为什么他那时候要写那封信？为什么会天真地觉得自己不惜假装女生就能在这场梦中和宋弋谈一场甜蜜美好的恋爱？
温雨泽弓着身子躺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肚子，想到宋弋待会儿过来就越来越紧张，越来越难受。
他一个当老师的反而更像是那个生怕被点名提问的学生。
让温雨泽庆幸的是，过了一会儿，有两个上体育课的男学生因为摔伤膝盖跑来医务室了。
认出那是自己任教班级的学生，他便跟那两个男学生说自己不舒服，会在校医室里再呆上一会儿，同学们有什么学业上的问题，可以在大课间过来问他。
“老师你不需要好好休息吗？”
“没事，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我只是需要再躺一会儿。”
他露出平时的温和笑容，心里想着的却是“你们不来，我反而会被折磨到不能休息”。
于是，宋弋出现在校医室门口时，温雨泽正靠着床头，坐在病床上给几个学生讲解题目。
其他学生是带着卷子和练习册过来的，宋弋却是提着一袋吃的过来。
将东西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之后，宋弋一拍其中一个男学生的后脑勺：“不要打扰老师休息！”
“是温老师说可以来找他的！”男生捂住被打的地方愤愤道。
宋弋将视线投过来，温雨泽全身绷紧，然后……
温雨泽的后脑勺也挨了一巴掌。
“你不是很不舒服吗？”
他也缓缓举起手来，捂住被打的地方，呆住了。
两个男学生立马站起来，指着宋弋大喊。
“宋弋！好呀！你没大没小！”
“宋弋！难怪李老师总是说温老师的威望都是被你毁掉的！”
宋弋却没有理会，拉过一张折叠椅坐下，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掏出一个橙子就开始剥。
温雨泽依然捂住后脑勺，本来看到宋弋出现时还很难过，现在则是哭笑不得外加尴尬。还有三个女学生站在病床前，拿着练习册呆呆看着这一幕。
要挽回自己的威望才行。
温雨泽咬了咬牙，转头看向正低头剥橙子的宋弋。
“不要打我。”
这四字一出，宋弋停下手中动作了，抬头看过来。其他学生也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温雨泽。
脸顿时发烫。
肯定是脸红了。
温雨泽尴尬得要死，只好连忙转移话题，拿起笔点了点手中学生带来的练习册：“王钰，你刚刚是问这道题对吧？”
话题转移得很僵硬，但宋弋不把他当老师，其他学生可没那么没大没小，更何况这些都是来请教的勤奋学生。
被叫到名字的短发女生啊了一声，赶紧凑过来，点头称是。
校医室的气氛再次恢复如初，除了那个再次低头剥橙子的男生带来的气压。
稍微平复下来后，温雨泽注意到几个女学生都在偷偷看宋弋。
又酷又帅的男生。高大的身子比旁边男生大了小半圈。两相对比下，宽肩窄腰的优越身材更加吸引别人眼球。
再次想起宋弋说过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现在是在学校里，身边还围着他教的学生，他居然在这时候还想着这种事，甚至在想会不会在这几个女学生当中，就有宋弋喜欢的人。
鼻子发酸，胃又在刺痛了。他不自觉地想弯下腰去。
也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弋春心萌发了，其中一个女学生突然向他问道：“温老师，你其实有没有女朋友呢？之前偶尔知道你的年纪时，我们都好震惊啊。你看起来这么年轻！不会已经都快要结婚了吧？”
温雨泽怔住了，老实道：“没有，我……没交过女朋友……”
另一个女学生听了也凑上来问道：“那老师的家人不会催吗？之前做早操时，我听到赵老师说新年不想回老家，老是被拉去相亲。温老师没有被拉去相亲吗？”
“是有的，但……这也是急不来的啊……”
为什么他要在宋弋面前谈论这些？宋弋现在是什么表情？他是不是该拿出老师的威严来打断这个话题？
但问这种问题的是女学生，他面对女性就是会拘谨，尽管得到了“温柔”的评价，自己却很清楚这不过是源于他的害羞怯懦。
吱呀一声传来。
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是宋弋站起来了。
一只剥好的橙子裹在分离开的果皮里，塞进温雨泽手中。
“我待会儿再过来。”说完这话，宋弋皱起眉头，朝着几个同学做了个驱赶的手势，“你们也快点走吧，别打扰老师了。”
有个男学生立刻反驳道：“那你自己还说待会儿过来！”
可那个男学生的话都还没说到一半，宋弋就已转身走了。
温雨泽呆呆地拿着橙子，一脸茫然。
不知道宋弋为什么突然离开，又为什么说待会儿再过来。这是要干什么呢？只会让他更加胃痛心痛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精神恍惚了。几个学生再呆了个几分钟就跟他挥手告别了。
学生走后，他依然坐在床头，不可避免地频频转头看向校医室门口。
心脏越跳越快。
他捂住胸口。迷惑与不安快将他的心碾成一团烂泥了。
宋弋，你到底想干什么？
上课铃响起，宋弋依然没有出现在门口。
又难受又空虚又丢脸，他崩溃得弯下腰，头靠在腿上。就在这时，哒哒哒的奔跑声响起。他都还没回过神来，肩膀就被抓住摇了摇。
夹带着喘气声的熟悉嗓音传来。
“你没事吧？躺下睡一会儿啊。”
温雨泽咦了一声，转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因为惯性飘动的刘海，接着是宋弋剑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
他根本来不及说一个字，一个薄薄的东西就塞到他手中了。
这个总是酷酷的男生脸上罕见地闪过羞赧的神色。
“好了，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
后背再次被宋弋不知轻重地拍了拍。等温雨泽真正回过神来时，那个高大的男生已经消失在校医室门后了。
真可谓来如风，去如风。
坐在椅子上小憩的老校医推了推眼镜，嘟囔了一句“都在干什么啊”，便再次闭上眼睛。
温雨泽直起身子，看着手中的东西，眨了好几次眼睛。
是……一封信？
崭新的天蓝色信封，显然是刚买的。
为什么给他这么一封信？不是吧？给他？宋弋给他的？知道他是谁，还给他的？
不是吧？
啊？
嗯？
大脑已经宕机，严重宕机。这时有人说里面是敲诈信，他都会信。
总不可能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信吧。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手指好像不属于自己，机械般地打开信，取出一张淡蓝色的纸。依然是崭新的，纸张质量还很好，绝非随手抓来的草稿纸可比。
心脏在狂跳。
是敲诈信吗？
直到这一刻还能涌出这个念头，可见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然而，不是。
信展开了。
温老师
我喜欢你
你等我一年好吗？
信的底部是大大方方的、笔力遒劲的署名——
宋弋。
第九章
“原来将情书送出去后是这么忐忑的啊。”
体育课上，宋弋坐在长椅上望着篮球场上奔跑的同学。
他是刚刚被换下来的，因为状态太差了。在他将篮球投到自家篮筐后，副班长跑过来双手合十，求他下场。
旁边正在用毛巾擦汗的同学一听，愣住了：“你给人送情书了？”
宋弋将嘴唇抿成一条线，没有说话，因为实在羞得抓耳挠腮。
一时冲动将情书送出去了，本来他在简短的告白后写的还是“等我，不要现在就去找对象”，看了之后觉得无比别扭。
如果是跟温雨泽面对面说话，他还真的有可能抓住温雨泽的肩膀说出这句话来，但诉诸笔下后也太自大了，最后改成了“你等我一年好吗”。
也只有当事人明白这句恳求背后的焦灼。
听到温雨泽左一句“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右一句“我被拉去过相亲”，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比自己大了十岁，随时有可能与一个女人步入婚姻殿堂，从此断了他的念想。
也不管温雨泽会不会考虑男的了，更不去想温雨泽对于学生的求爱会有多么恐慌。反正那一刻，他只想将这个人先圈起来。
突然，一个很幼稚的东西在脑海里浮现。
知道那样做很蠢，但正如冲动之下送情书那样，宋弋突然很想弄这么个东西。
“喂，你有没有好看的卡纸？”
刚刚没有听到宋弋的回答，身旁同学也知道不可能追问，哪知道宋弋反而突然又问了这么个问题。同学擦完汗后正在喝水，再次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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