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的时间里, 曦雾身边的人快把这事向他明里暗里地问了个遍。
或是来自朋友们的关心:你们怎么还没一块儿睡觉啊?你怎么还是天天睡自己房间啊?
或是来自兄长的关怀:你真的是法皇人吗?你怎么憋得住的?你真的没毛病吗?
或是来自叔叔的教诲:感情是可以做出来的,多做做就有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死脑筋呢。
或是来自伯伯的每周一问:你们的同房记录呢?
听曦雾如此回复自己, 沼华长长地叹气, 他捋着胡子不断摇头。
“我必须跟你好好谈会儿心了……曦雾, 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性耻感。你们分明都结婚一年多,每天晚上腻歪在一起玩乐也一年多了。
“眼明人都看得出你喜欢他, 他也喜欢你, 你却有某种心理障碍似的, 总是拒绝、回避和他发生性关系。”沼华的眼神中满是关切与鼓励, “也许在你的身上,曾发生过一些不为我们家里人所知的什么, 你能给阿伯我一个关心你的机会吗?”
“……”曦雾陷入了沉默。
他的神色有些茫然。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过去身上发生过什么。
沼华没能等到曦雾的回应, 只好再度叹一口气。
“好吧,每个人都有一段不愿意和别人说的故事,或者说是人生事故。阿伯不会勉强你。
“但是……”沼华钳起烧杯,给曦雾倒一量杯的热奶茶,“亲爱的,你说, 必须要陛下他爱你,你才肯和他发生性关系。那么我想问你,你到底要陛下为你表现到什么程度,才能算作是‘他爱你’呢?”
曦雾被问得一呆。
沼华无比认真地看着他,“如果陛下真的对你说,他爱你,你心里会相信吗?你会相信他是确实爱你的吗?你一点也不会质疑他对你的感情吗?你不会向他提出更多的要求来让他证明对你的爱吗?”
一股阴寒的冷意将曦雾冻住了,他忽然对自己毛骨悚然。
沼华再度叹息,“你看看,你这就答不上我的话了。在感情关系中,我们是不能去要求别人爱我们的,因为爱如水,人心如竹篮,竹篮打不满水,爱也永远求取不够。”
他也给自己倒一杯奶茶,“我见过太多。人若要求一个人去爱他,那他只会得到痛苦。人永远都不会有觉得,一个人爱他足够了的时候,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不满地心想——他还不够爱我。
“唯有不做要求的人,才能获得情感关系中的满足与自在,真真正正地享受起这段感情。
“亲爱的,你要求陛下必须爱你,可你有曾记得,给他留一个追逐你的终点线吗?
“况且……”他哀悯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后辈,“你不要忘了,他是陛下,虫群的帝权,他没法像我们一样,毫无限制阻碍地去爱一个人。亲爱的,我都不敢听你回答我——你能否接受他的这一点,他对你的爱始终是会有限制条件的。”
在那一瞬间。
曦雾的灵魂出了窍。
他的呼吸被攫夺,如有千万根针正扎来他的太阳穴上。
而沼华的话语还在继续。
“阿伯今天劝劝你,你何必跟他谈什么爱呢。爱太沉重,太像竹篮打水,人与人谈喜欢就够了。
“你们两人的结合本就只是起自一场生育实验的政治任务而已,他现在愿意照顾你的心中感受,而帮你把这项任务一直拖着,将生科院那边的压力顶着,他已经足够爱你了。
“你真的该知足了,亲爱的。你再贪求下去,要完星星月亮还要陛下把天都给你,你只会是在折磨你自己,也伤害陛下对你的一点真心。”
……
「(试探)我亲爱的小软糖,距离生科院向你们发出那封同房许可通知以过去四个月,但你与我的小绒毛之间,还尚未有过任何的同房记录。」
「(抱怨)我询问小绒毛你们怎么还不一起生宝宝,他不肯回答我。我便只好来问你了。」
「(期待)小软糖,你什么时候才做好和小绒毛生宝宝的准备?我希望能尽快,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你们的小宝宝了!」
曦雾可以不去理亲朋好友以及生科院那边的催促,却很难不理会伊茜丝的催生。
因为她就快老死了。也许在死前见一眼外孙,就是她的一大遗愿了。
但曦雾跟枢零真的很难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无论是出于曦雾己身的内因,还是出于外因。
婚后第二年的结婚纪念日上,曦雾只觉得自己有满腹的苦涩。
他抓着酒瓶趴在桌上,痴痴地看着桌对面在吃蛋糕的枢零。
他在心里浆糊似地想:天啊,世界上怎么能有英俊帅气成这样的、这么能拿捏我的、这么要我命三千的男人。枢零,你用你的胸肌闷死我吧,让我窒息在你的怀里,让我死在你的身上。
他又往嘴里灌半瓶酒,冲枢零打一个酒嗝,嘿嘿地傻笑。
当枢零从位置上站起身时,他也慌慌张张东倒西歪地费力站起来。
“去哪儿?”
曦雾不断甩着尾巴调整身体重心,努力和脚下“晃来晃去”的地板做斗争,不断有空酒瓶被他哐当绊倒。
“老婆,你要去哪?”
枢零张嘴说了什么。
但曦雾醉得太厉害了,他没能听清。
他拎起酒瓶扶着桌子,蹒跚着向枢零挪过去。
“别走,别离开我……”
曦雾刚挪到枢零面前,便脚下一软,就要摔倒。
枢零及时伸出手稳稳托住他,连带着他手中松开的酒瓶子也凭空飞回到他的手上。
但他却把酒瓶使劲挥开,一头拱进枢零怀里,哭腔着说:“小飞蛾,你不要飞走好不好……”
他的头顶被人摸了摸。
他刚感到些安心,就被推开,惊恐地看见枢零展开了翅膀。
“我要飞走了。”枢零一边说,一边扑棱了下翅膀。
曦雾瞬间急红了眼,眼泪都不值钱了,“不可以飞走!泥不许飞!”
他伸手就去抓枢零的翅膀,却被枢零轻巧地躲开。
枢零后退着远离开他,“我飞走了。”他一边退,一边扑闪翅膀,当真像在飞走一样。
曦雾嚎啕大哭:“呜呜呜窝滴老婆飞走了!”他拼了命地往前追,“别飞走!小飞蛾,我还要带你吃好多好多芝麻汤圆,一起在火锅里涮芝麻汤圆,你还不可以飞走,你飞走了就再也吃不到芝麻汤圆了!”
枢零飞走得更快了。
曦雾迈着大步,几乎是三步摔两跤,但始终有股看不见的力量会在他即将摔地上时把他给提起来。
他就那样跌跌撞撞地向他的小飞蛾追去,一路追到了房间外,追到了漫长的走廊上。
立在墙边的那些华美装饰物不断被他打翻、扯掉,又在他从旁离开后凭空飞回原处。
他每次都差一点就能抓住小飞蛾了,或是差点抓住小飞蛾的手,或是差点扯住小飞蛾的衣角,每次都只差一点。
小飞蛾大声对他说:“我要飞不见了。”然后小飞蛾转身走进一旁的房间中,真的从他面前不见了。
他急火攻心得直干呕,又爬也似的黏在墙上往房间里去。
“小飞蛾!小飞蛾!”他扯着嗓子大喊,双眼茫然地四处都寻不到那对艳美的黑红蛾翅,他再度呜呜地哭起来,“窝滴老婆飞不见了!他飞不见了!呕、呕——呜呜呜!”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从背后拍了拍。
“我飞回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转回身去,还没看清人,脸颊上就被用力亲了一下。
他下意识伸手去抱,却抱了个空,小飞蛾又滑溜溜地从他手边上飞了。
他本能地再去追,刚扑到小飞蛾面前,他的另一边脸就又被亲了一下。亲完后,小飞蛾再度飞走,又停下来转回身,期待地看向他。
曦雾的双肩逐渐开始抖动,从肺里发出一声声的“嘿嘿”傻笑。
他一抹眼泪鼻涕,撅高嘴唇做出亲亲的动作,再度往他的小飞蛾身上扑去。
他们追逐进了帝宫中一个又一个的陈设繁复华丽、却空无一人的清冷房间。
那些房间都太空太大了,让曦雾的痴笑声都拥有了孤独的回音。
曦雾晕头转向地跑着、踉跄着,他像一辆横冲直撞的蛮横火车,不断掀翻着面前敢拦在他和小飞蛾之间的一切物件,有一次他还跟一根房柱子较起了劲。
他早就记不清自己被亲了多少下,只知道是非常多下,让他脸颊上的泪痕都被蹭干了。
终于,他把小飞蛾追堵进了走廊的尽头。
他奸笑着像一只螃蟹一样地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又一次扑空,小飞蛾又躲开了他。
但这次他不干了,他往地上一坐,往后一躺,在地毯上仰泳扑腾。
“给我抱抱!我要老婆抱抱!抱抱!”
小飞蛾刚一向他靠近过来,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像只八爪鱼一样地黏上去。
并色眯眯地高高嘟起粉唇,“亲亲~”
他如愿以偿地在嘴唇上获得了柔软。
他幸福地闭上眼,脑袋一歪,竟直接睡着了。
枢零又亲了他好一会儿,才轻若无物地公主抱起他,向楼上卧室走去。
第77章 泡影破裂
纠缠的, 不断晃动的……
接着是滚烫的、收紧的、触感强烈的……
曦雾浑身一个激灵,从绮梦中惊醒了。
他白皙的面颊上已红成一片,鼻翼翕动急喘着气, 睫毛像蝶翅一样颤抖着。
他怎敢去回忆梦中的那些痴缠画面,羞愧得抬起手臂,用力遮住自己的眼。
正要习惯性的把脏衣脱下, 就听见一道低沉醇厚的成熟男音从自己耳畔传来:
“你梦见什么了?”枢零松开手。
“——!!!”
曦雾惊吓得一骨碌从他的拥怀中坐起, 不断后退。
手左右狂摸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被子在哪, 后背也没能抵拢到熟悉的床头上。
曦雾这才发现,自己没在自己的床上, 而是正光条条地睡在枢零寝殿深处的苗床上, 四周垂落的漆黑幕布像帘帐一样的密不透风地围拢着他们。
而枢零正侧躺在他身畔, 同样不着寸缕, 只有一侧的蛾翅像一张黑红色绒毯一样的盖在枢零身上。
它半掩住了枢零皮肉丰实的春光,却掩不住他腰臀间那曼妙的凹窝曲线。
数根青红色的苗床血管正连接在枢零的雄躯各处, 为他做着日常身体养护。
枢零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手心里黏着的那一片奶白。他张开手指, 一边把玩, 一边再度向曦雾询问:
“你梦见什么了?那个梦在让你血流加速、心跳加快, 散发出的情绪波动像是快乐也像是痛苦。同时,你的身体产生了一些变化, 我出于好奇, 结果……”他吐出黑色的舌尖舔一下手心,“很特别的香味。但是咸苦的,不甜。”
曦雾的脸色在瞬间胀到紫红,他羞耻得浑身上下连脚趾头都在颤栗——
他竟然当着当事人的面……
还毫不知情地被……
曦雾窒息到要晕厥过去了。
唰地一下,他像只刺猬样地夹起双腿缩成一团,尾巴像条绳子一样地将他自己捆了起来。
“对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枢零用心能随意地将手上的脏污清掉, “你冷吗?我记得你们都很怕冷。”他掀起自己的翅膀,拍拍翅膀下面的温暖好位置,“睡回来。”
曦雾却转身就往床下逃。
枢零长臂一舒,一把攥住他的尾巴,“小软糖,是你先对我说,让我今晚别飞走的。怎么你却要走了。”
曦雾被他冷不丁的这一下抓得骨头酥了、短尾巴挺直了。
喝醉酒后的那些哭哭啼啼的记忆,混混沌沌地全涌回进他的脑袋里:
他看见了自己是怎么被枢零扇扇翅膀就捉弄到嚎啕大哭的;
又是怎么被枢零用一个又一个的甜吻,给挑逗着东追西跑、醉态尽出的;
最后又是怎么在躺地上打滚,要求老婆抱抱……
曦雾像一座活火山一样的浑身红透、剧烈颤抖,他破防到后半辈子都不想再喝半滴酒了。
而他身后,枢零还在拽他的细尾巴,就像一名熊孩子在玩一条玩具蛇。
曦雾又羞又气得再也忍不住,他含泪转回身扬起手,对准枢零的屁股蛋子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你这条大坏虫!”
枢零茫然地捂住屁股。
他一脸无辜,还把羽须往两旁软软地垮下去,“我哪里坏。”
“你哪里都坏!又把我当食物吃,还把我当玩具玩,甚至……!我的清白没有了!被你偷吃掉了!而且你怎么可以拿那种事来跟我开玩笑,我是真的很怕你从我身边飞走了!”
“……”枢零扇扇翅膀,“……”
曦雾横眉怒目咬牙切齿,“你不要露出这种还想飞飞跟我玩、还想惹我哭给你看的表情!你自己说,你自己是不是条大坏虫!”
枢零的羽须像挨骂中的小猫耳朵一样地向两旁垮得更下去了。
“哦。”
他就只这么“哦”了一声。
俨然一副“虫坏,但虫不改”的阴不奉阳也违样子,把曦雾气得又是狠狠一巴掌。
“啪!”
“我走了,大坏虫你自己睡觉吧,再见!”
“啪!啪!”
曦雾的尾巴再度被抓住了。
“不许走。”枢零把曦雾的尾巴在手腕上缠绕一圈,“留下来陪我睡觉。我要继续抱着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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