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抱歉。”
陆承安手上揪草的动作突兀地一顿,眼睛看过去,竟然扬起笑:“景叔叔,你道什么歉。”
他记得这个始终会被监听的羸弱男人给他打过电话,说等他回来有秘密要说。但陆承安等来的不止是景慈的回归,还有‘陆承安’的魂归。
景慈哀伤地说:“是我没有教好他。”
陆承安不笑了,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男人清冷的面孔:“没关系。”
“我知道,‘陆承安’——我的小猫,如果不死在听话的景尚手里,牧元帅就要以为他要脱离他的掌控啦,那死的就是我这个陆承安。对吗景叔叔?”
“我......”
“坐下说吧叔叔。”陆承安打断他,不想听一些废话解释。
景慈沉默片刻,毫不讲究地屈腿在陆承安身旁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手上戴着一模一样材质的东西,一个环镯,一个戒指。这一刻他们几乎整齐划一地摩挲环镯、戒指,顺时针两圈。
“你可能会被发现。”陆承安说道,“只要你家元帅从窗口往外面看一眼,就能看见的。”
景慈:“嗯。”
“你不害怕吗?”
“还行。”
“景尚现在是不是在电击椅上?”陆承安突然问道。
“......”
景慈垂落的眼睫诡异地颤动几下,呼吸同样有些颤。
他没说话。
但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默认,陆承安追问地说道:“他不会死吧。会不会呀?”
“......不会。”
“哦。”陆承安把一根狗尾巴草捏在手里转啊转,神情很可惜,或者不在乎,“景叔叔,既然牧元帅这么讨厌他,什么都不准他喜欢,只在乎你一个人。那又何必强迫你生他呢。”
他侧首直视景慈,眼睛里迸发出的东西不是一个18岁的少年应该有的,仿佛要射透某人的灵魂:“你问过他这个问题吗?”
半晌过去,景慈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缓慢地说:“Alpha生殖腔不够成熟,几乎没有的。”
陆承安莫名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不等细想,就听景慈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想生孩子,需要借助一些能使Alpha生殖腔成熟的药剂,还得连续接种两年。”
“景尚告诉过我。”陆承安想起来了,点头。
景慈道:“药剂是我自己打的。我没有被强迫。”
“......”这里没外人,陆承安错眼不眨仔细辨认景慈脸上的表情,最后说道,“好吧。”
“但是能生下小景,确实是他强迫我的。”
又是自愿,又是强迫,陆承安不懂,还是只说:“好吧。”
他仿佛很天真地问:“你为什么不救景尚呢?”
“我自身难保。”
“哦。”陆承安把狗尾巴草扔了,笑了说,“呵,好吧。”
“还是说......你不止一次向牧元帅求过情。但牧元帅只爱你一个人,如果你对除他之外的人表示出在意,他虐待那个人就会更狠。当然你也难逃毒手。”陆承安没大没小,不知道廉耻地嗤笑起来,充满敌意地说,“他那么在乎你那么爱你,肯定是在床上虐待你喽。”
“......”景慈缄口不言。
“叔叔,我不想再继续跟你聊天了,但我想知道你说要告诉我的那个秘密是什么。”漫长的沉默过后,陆承安叹气皱眉,对景慈在旁边感到不自在,而且也不耐烦,“你说吧。我听着。”
少年人的心事藏不住,全部表现在脸上。景慈知道自己惹人厌恶,尽量降低存在感。
他垂眸轻声问:“小陆,你喜欢小景吗?”
“不喜欢,我讨厌他。”陆承安接得很快很有力,“我烦他我恨他。”
闻言,景慈无声轻笑:“我听说,你18岁生日易感期的时候住在小景的房间里。你用来筑巢的物件,全是小景的东西。”他宽容地说道,“只有想要一个人时,对他有占有欲,筑巢期间才会全部使用这个人的东西。”
“一个人的生物本能是没有办法骗人的。”
“那又怎样!”陆承安很凶地说道,“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担心你是真的特别讨厌小景,但小景又不愿意放过你,这种情况很棘手,对你非常不公平。”景慈的脸是苍白无色的,他总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你们之间的关系......这同样棘手。小陆,你不要想着小景是个有理智的孩子,他像他的父亲,这一点我毋庸置疑。如果他有理智,那只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崩溃而已。”
“所以在小景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没办法救你放你走,那就告诉你一件秘密......给你一个可以让你往前看向前走的念头。这样你就不会被小景逼疯,也不会想要自杀。”
“我的兄长,就是被关起来后自杀的。”景慈说道,“当然了,他自杀是因为看不到爱,也看不到希望。”
陆承安心神微颤。
他说的是言悦。
“牧寒云总说我的孩子是个天生坏种,我不这么觉得。”景慈说,“我知道他像他的父亲但我从来都不觉得他会把你逼到那一步......可我也实在担心。”
陆承安原本听得云里雾里找不到重点,他想问什么样的念头能让一个处于被囚禁中的人继续往前看、向前走。
“他是个短命鬼,你可以熬死他。”景慈忽然这么说,“他活不过90岁。而那时候你仍然是青年,还是大好年华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传进耳朵里的明明是字正腔圆的话,每个字都尤为清晰,可陆承安更加听不懂了。
他只能看出景慈的嘴巴无情地一开一合,直到后来他皱眉嘶气,甩了两下左手站起身来,悲伤地与陆承安告别。
陆承安还是一动不动。他手里有一支淡蓝色药剂,是景慈走前给他的。
这个之前是准上将、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的声音,像魔鬼一样攫住陆承安。
“别这样看着我,小陆,我并不是在诅咒自己的孩子......因为我也是个短命鬼。”
“你知道‘行走的信息素武器’是怎么形成的吗?是因为基因链断裂。”
“这是种天生缺陷,可也是我的天然优势。”
“如果不是这个环镯,它在压制我,牧寒云在我手中将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很遗憾,小景遗传了我的基因链......他的也是断裂的。”
“我们注定短命。平常如果信息素暴走,只能靠基因剂修复它。但它只能修复几小时,没有药物之后会反弹,所以副作用很大。用掉一支寿命缩短半年。”
“可我没有办法。只有在使用基因剂的时候,我的信息素才能从毁灭全城的攻击状态变成治愈系状态。”
“而这些,会是景尚以后要走的路。基因剂用得越多,他死得就会越快。”
“这种基因剂整个星际联盟还剩两支,我之前用过太多。我已经用过35支了,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留下一支足够。”
“剩下这支就给你吧,你可以研究它的成分。”
“如果你想让他更早死,那就用基因剂扎他。平均两支就可以剥夺他一年的生命。”
走前景慈的声音仿佛散在风里:“我知道,他会甘愿为你低下头颅,露出腺体任你所为。”
活不过90岁,在这个平均寿命高达180岁的星际联盟里......
这跟以前人类寿命没那么长时,活不过35岁有什么区别。
中途陆承安问景慈:“景尚知道吗?”
“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景慈像是想起什么,很悲哀地笑了下,“可是他猜得到。”
陆承安便轻声说道:“景叔叔......不是你没有把他教好,是景尚本身就太好了。”
—
家里陆霖琪在狞笑,纪邈在尖叫。好吵啊。
好吵啊。
两天后再见到景尚时,陆承安仿佛不认识他了。
他面色煞白,明明还在呼吸可陆承安却总觉得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只再需要几十年,这个人就会顶着今天这样一张没有丝毫皱纹的、完美的脸躺进坟墓。
又是阴天,没有月亮,没有星星。路灯的光被外围的浓郁黑暗层层叠叠地拦住,陆承安看不清景尚。
他知道景尚也看不见他。
“景尚。”
“嗯。”
“......做.爱吗?”
“......嗯。”
陆承安腰腹后背的伤痕触目惊心,景尚胸膛的枝桠纹路同样触目惊心。
“你杀了我的猫......”陆承安不知道在哭什么,但他的眼泪如火般坠落。
他眼睛血红、愤怒地扬起高高的巴掌,可却没有落下去。
“对不起。”
“......你杀了我。”
“对不起。”
“我......我恨你。”
“对不起。”景尚颤声。
陆承安脊背弯着,伏在他胸口哭得无声:“我恨死你了。”
“对不起,陆承安。”
“景尚。”
“嗯。”
“景尚......”
“嗯。”
“......景尚。”
“嗯。”
陆承安睁着眼睛,任眼泪无言流淌。他抚摸景尚的胸口被电击出来的纹路,轻轻地划圈。
仿佛告别前因不舍而仔细地描摹、刻画。
“你成结吧。”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求求你了。”
第72章
陆承安很害怕这个东西。
之前许多次, 纪邈被这么对待的时候,能痛昏过去。
老师也不止一次讲过,这是种暴行。哪怕再相爱的两个人也会从中感受到痛苦。
陆承安哆哆嗦嗦,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不再打着颤, 每根头发丝都在震荡。
冷汗自毛孔里渗出, 陆承安脸色发白。但他没有任何抗拒。
也许他最害怕的只是脑海里的影子, 心里的魔鬼。
所以那双烟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景尚,试图驱散所有。
他喊景尚的名字。
景尚答应。
喊一声应一声。
应一声喊一声。
陆承安嘴唇寻摸到景尚的嘴唇,他们在接吻。
......他们从来没有这么温柔怜惜地接过吻。
对此陆承安流着眼泪好笑地说道:“你玛德, 爽死你了。”
—
“他都快把你折磨死了, 你还要跟着他呢?”陆霖琪半夜没睡, 看到从不知什么地方回来的陆承安, 笑容诡异地说道。
不怪他这么认为,任谁看见此时的陆承安都会这么想的。陆承安虽然贫穷,但他经常把自己拾掇得整齐且干净。
可他今天衣服破烂不堪, 被人暴力撕开。发生的事情有多么不好多么暴力不言而喻。
陆承安唇角有血,被牙齿咬破的;陆承安后颈鲜血淋漓, 被犬齿刺烂的;甚至他被撕破的裤子都染上了一丝血迹, 多残忍的结媾。陆霖琪欣赏这幅杰作, 他很不喜欢景尚, 但不得不说眼前画面令他肾上腺素飙升。
“以后不跟着他了。”陆承安道, 嗓音嘶哑得犹如破铜锣。
陆霖琪:“分手了啊?”
“没在一起过。叫不了分手吧。我摸得清自己的身份。”陆承安觉得嘴里太淡了,很想抽根儿烟,他一摸裤兜是空的,陆霖琪便朝他扔去一支,他接住后用茶几上的廉价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一口, 说,“嗐......牧元帅都知道我只是他的发泄工具,现在玩腻了,总要扔掉的。”
闻言陆霖琪脸色难看:“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离那个小怪物远点儿!你爸爸让我丢人,你也让我丢人现眼!”
“对不起呀爸......咳!”陆承安皱眉咳嗽,嫌弃地看了看手里的烟。
无名品牌,难抽得要死。
他的嘴被养刁了,品味也被养高了,看哪里都不顺眼:“这不是那张脸太好看,我觉得不上一下可惜嘛。”
“你上他?”陆霖琪狐疑。
“他上我。”陆承安乐道。
陆霖琪冷笑:“脏死了。”
他看着陆承安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和你爸爸才是真心对待你的。只有我们爱你。”
“我知道。”陆承安任由烟自行燃尽,没再抽第二口,“我也很爱你和我爸爸。”
“以后还走吗?”
“不走了。”
“大学要去上吗?”
“不去了。”
陆霖琪脸色好看许多,也不责怪陆承安差点儿被景尚玩儿死了,问道:“他给你钱了吗?”
“没有啊,我太贱,便宜没好货嘛,”陆承安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面,说道,“当时还痴心妄想嫁豪门呢,免费的。”
“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被人糙几个月一分钱没有,还嘻皮笑脸!”陆霖琪突然大怒几乎要跳起来地说,“去!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幅被玩透的死样子!去楼上洗干净!明天晚上!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时间,明天晚上我就要看见你躺在你的床上!自己把腿张开!你今天非要跟那个小怪物做成这样,走路都瘸,没有人逼你,所以我绝不会可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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