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是老样子,没有变得更好。陆霖琪带朋友回来,纪邈在楼上哭着喊爹地。
原本看到两个爸爸都在家陆承安露个脸就可以回牧家了,但陆霖琪让他别去高考,今天晚上必须待在这儿。
他是以一种很自然很平常的语气说的,不严肃也没有威压。
但早在说话之前,陆霖琪便将陆家客厅的大门关闭严实。
“承鞍,你小时候最先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学得特别认真。”陆霖琪坐在沙发上,自在地跷起二郎腿,他凝视陆承安长成的外貌,尤为得满意,“我就说你长大后像爸爸。面孔像,身体像。你从懂事起就说等成年以后要变成爸爸那样的人,他很快乐不是吗?这就是你最想要的生活啊。被很多人骑很舒服的,这就是你名字的意义。”
他面上全是一个父亲那样的慈爱与和蔼,语调也是。它们曾让陆承安无数次相信两个爸爸是天底下最爱他的人。
最爱、最爱、最爱。
......最爱最爱最爱最爱。
陆霖琪说:“虽然你被景尚淦过几次......”他的眼神里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嫌恶,但很快又恢复温和,“看看你脖子里那些东西,你才多大呀,真难看。”
“虽然你被他淦过几次已经不干净了,但你是Alpha,多得是人想试试征服Alpha,很有成就感的。你不觉得你爸爸长得特别美特别漂亮吗?他的魅力没有人能抵挡,但就是这样,牧寒云跟景慈没有一个人看得上他!他就像个笑话小丑!!!”
陆霖琪音色突地拔高,仿佛被伤到最深的自尊,亟需从另外的地方证明:“景尚是这两个怪物一起生出来的小怪物,根本不可能看得上你!不要再让我丢人了。你是我和爸爸的乖孩子,我不想看见你被那个小怪物玩烂后还被他丢在下水道旁边,老鼠过来啃咬你兜不住肠子的地方,太恶心了是不是?我和爸爸才是最爱你的,我们不会害你。”
“我知道。”陆承安说。他垂眸捏玩手上的戒指,确保它关闭无误。
陆霖琪循循善诱:“别去参加高考了吧。今天晚上你愿意留下来吗。乖儿子,爸需要你。我和爸爸真的特别爱你。”
“嗯......”陆承安思考,“我先去楼上准备一下。”
贫穷的陆家连灯都没办法彻夜常亮,陆承安回到楼上,推开里面等待他的是满目黑暗的卧室门。隔壁传来纪邈惊叫,和气喘吁吁地喊问:“儿子啊啊呀,是你回来了啊啊啊啊吗?爸爸爹地爸爸......让我和儿子说话啊,爹地老师顾老师,学长......儿子你今天不走......啊啊爹地你喜欢我用这张脸喊你学长对不对啊啊......”
关门之前,陆承安笑着扬声应道:“是呀爸爸,我在家。”
黑暗里的卧室门隔绝外面的秽乱嘈杂,窗外路灯极具穿透力地照亮里面的陆承安身影,让他隐隐绰绰地印向玻璃。陆承安走到床边一角,跪趴下去伸长胳膊至床底,从里面掏出许多书本。
这是他高中三年星际联盟高中发下来的所有的教材书籍。在学校时陆承安桌兜里总是找不全一本书,它们全在这儿。
而且里面并不是干净如新。
它们是旧的,被翻阅过、学习过的。
那些书被陆承安看也不看地推到一旁。他又从更里面的角落里摸到一个笔记本。
晦暗的路灯光线里,映亮陆承安手里被隔离塑料袋密封,保存完整的小本子。
粉色的。只有成人手掌的一半大小,但如果送给几岁孩子的话,小本子就会变成大本子。
如果不是他们聪明,这个笔记本就要走它替代品的老路,被牧寒云一枪从中间打出一个硕大的洞,然后扔进火里烧成灰烬。
陆承安席地而坐,脊背瑟缩地靠着床沿。他拆开密封包装塑料袋,把粉色笔记本拿出来。
熟练地掀至最后几页。
里面是特别工整但很幼稚的儿童字体。
4月19日,晴。
想念陆承安。
没有让父亲发现。
4月20日,晴。
想念陆承安。
没有让父亲发现。
4月21日,晴。
每天都在一起玩,但每天都很想念陆承安。
没有让父亲发现。
4月22日,晴。
想念陆承安。
......
我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发现。
4月23日,多云。
陆承安说他害怕回家。
我告诉他,我也害怕回家。
04月24日,暴雨。
我和陆承安约定好。
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是好朋友。
陆承安保证说,他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他让我放心。
我告诉他,我会努力地为他活着。总有一天我会带他离开。
04月25日,暴雨。
不是好朋友。
......
想念陆承安。
—
“啪。”陆承安合上粉色笔记本把它归于原位,然后他把所有书也塞回去,仅从里面拿出一个东西,岿稳地走下楼。
欣然打算迎接陆承安新面貌的陆霖琪眉开眼笑,听到脚步声自楼梯上响起时抬眸看过去,下一秒笑容凝固。
陆承安手里很稳地握着一把刀,直指着陆霖琪。如若不是因为他没有笑,握刀的姿势又不像首次摸到凶器的人那样慌张,那把刀的做功堪称精美。
“爸,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厉害,什么都会了。”陆承安不疾不徐地走近,刀尖的指向更加稳当。他对陆霖琪今天晚上的邀请挽留进行回应的时候,甚至有抹兴致盎然。
“我不愿意。”他下巴微扬不可一世,“我要景尚。”
第69章
第二天七点半前往考场时陆承安狂打呵欠, 景尚皱着眉头坐旁边看他。因为高考缘故,所有通道皆有交警指挥,车子徐徐图之地有序前进,畅通无阻。
宽阔的马路能一眼瞭望至尽头, 到最东方时汇聚成一点, 被晨阳照亮。
“小陆少爷, 你这哈欠连天地会不会影响考试啊?”田辛等红灯时,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抬起落下地敲, 看起来有话要说, “知道年轻精力旺盛, 但是你们俩这......明明知道今天考试昨天还不暂停一下乱来呐?”
陆承安又张嘴打哈欠, 忧心忡忡地说:“田叔,你还是不懂年轻人。我现在困到死肾特别虚的模样是前天景哥干得好事,昨天他挺乖的, 没碰我。”
“......”绿灯跳,田辛甚觉惊悚地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景尚, 怎么都和“乖”这个形容词搭不上任何关系, 没信但附和, “啊......你说少爷乖那少爷可能就是真的乖吧。”
陆承安便咯咯咯地笑了。
可不是乖嘛。昨天从陆家回来时差不多刚过十点, 陆承安前脚迈进牧家大门, 后脚牧家的大门就锁了,自动遥控。
他从一个想锁住他的家,走到另一个要锁住他的家。
“你去了两个小时。”景尚像鬼似的飘过来,一点声响都没有,“为什么总是关掉戒圈。”
“哪儿关了呀,这不是开着呢吗。”陆承安举起左手面不改色地冲景尚比划, “谁知道是不是平常戴着的时候碰着了,这也能怪我吗?哼......有本事下次你电我。但丑话我说在前头,你电我一次我揍你一次。”
认错态度不佳就算了,他还故意说些气人的话。
例如问景尚:“你什么时候玩腻我啊?”
“我们什么时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老死不相往来呀?”
又或者说:“我金卡里的钱都有400万了我挣够了诶。”
“景狗你还是那么烦人,我看见你就烦。”
“我讨厌你。”
问与答都戳人心窝子,景尚面色阴冷,音色更是阴冷地质问他又闹什么脾气。陆承安就肆意地笑,仿佛看到景尚不受自控的情绪却能由他掌管特别有趣,作得不亦乐乎。
睡觉的时候,陆承安大开大合地把衣服全撕烂扔掉,表子自暴自弃似的啪叽往床上一躺,邀请:“来曰我吧。”
景尚没日,踩着那些破烂的衣服走到床边愤怒地把被子扯过来将他从头到尾罩住,只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给我等着。”
“陆承安......你等着。”
他手背青筋暴起,太阳穴处的青筋隐隐跳动,气成什么样可想而知。饶是如此陆承安还像个小疯子似的招惹他,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晃来晃去摸来摸去,而后说:“啧,我就说,我身体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勾不到你这个凡夫俗子,还跟我装起来了。怎么啦,你是想让自己憋死也不想耽误我考试吗?景狗,你牛哔。”
“顶级Alpha就是厉害,自制力不是一般的强啊。”终于还是踏上高考之路的陆承安快乐地贴近景尚,右手食指无名指扮作两条小人儿的腿寻摸他的手,“景哥你太厉害啦。”
“扭脸,看对面那家鲜花店里的火红玫瑰开得多旺盛多好看啊。考完试回来给你买呀。”
他五根手指舒展,悄悄地塞进景尚的指缝里,紧扣住,下巴垫向景尚宽阔的肩膀,朝他的耳朵吹气说道:“明天也买......后天还买。”
景尚安静下来——这一路他半句话没说过,但陆承安就是笃定他已经平静下来,扬唇浅笑。
两天考试过得很快,陆承安还是老样子,肾虚、睡不醒。
确定高考结束那刻,他反而眼睛睁开支楞了,神清气爽的。
田辛不由得怀疑,等出成绩那天,陆承安会不会是全星际联盟的高考生里的倒数第一。他不会交白卷吧?毕竟他在星际联盟高中的时候成绩可是相当差劲。
总之,陆承安跟景尚绝对不可能升入同一所大学。
去鲜花店买火红玫瑰时,陆承安听到有人喊陆执。鲜花店主的Alpha闻声看向声音来源,而陆承安则看向陆执。
陆执......
星际联盟40年前的上将叫陆自声,他有个儿子就叫陆执。陆自声的妻子Omega,是帝国联盟言传旬将军的独生子言悦。
据说,言悦万里迢迢从帝国联盟来到星际联盟嫁给陆自声的时候,是隐了姓埋了名的。
他们的关系能够公开,还是言传旬命令千万机甲军队停在星际联盟的边境,在星际联盟的最高法庭之上携着言悦早已看不见的亡灵,静待陆自声的判决。
那场由言传旬的到来而制造出的开庭压迫,至今能够在网上查看。
当时言传旬眼睛通红地看着不屑一顾、仿佛还能因为被包庇而逃脱法律制裁的陆自声,对星际联盟的将军岑孟说:“帝国联盟与星际联盟还能不能够和平相处,就看星际联盟的态度了。”
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与言传旬是父子关系。
言悦生在温室,未曾见过人心易变且险恶,只被20几岁遇到的“高尚”爱情冲昏头脑,听到言传旬要与他决断关系的那刻他跪下哭得不能自已,但同意了。
这个从懂事起便游走于各种脏乱的贫民窟做慈善的、温柔一世的Omega,在得知陆自声出轨并且拥有私生子后,毅然决然地要求离婚,打算带走陆执。
但他被囚禁,被关了起来。
以他的身份只要一封向言传旬求救的信书便能安然离开,但他却说:家父性格强硬,如果他知道这样的事,两国战争会平地而起。我不能成为这个罪人。
在努力把自己的孩子向善良的那条路上引导之后,他终于受不住自杀了。
死时最多35岁。
星际联盟里的许多人都骂他圣母圣父,他们和言悦不熟,他们用不着一个外人替他们决定两国打不打仗,这很可笑。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帝国联盟里没有骂声,因为那里的无数穷困潦倒的无家可归者,都曾受过言悦的恩惠。
不过就连言悦的父亲在把他早已化成白骨的尸骸从坟墓里挖出来带离星际联盟的时候,都颤声说:“从小就教你,善良过了头就是蠢。我和你妈妈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因此他生前、乃至死后二十年,星际联盟跟帝国联盟从未有过战火。任何。
但大约30几年前,帝国联盟的一位玉面将军不讲道理,总是动不动向星际联盟的边境发起挑衅。而他也不是真的要挑起不可控制的战火,好像就是觉得日子没趣,给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
按照陆承安的说法,像这种你不打我找事,你一打我就收兵的方法,挺像小孩儿犯贱的。
而这位经常“犯点贱”的玉面将军就是30年前还在帝国联盟意气风发的景慈中将。
他27岁已经是准上将。
他还是言传旬将军的养子。
现在的景慈......陆承安想象不到他几十年前那般恣意到底是什么样子。就是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可惜和遗憾。
“您的火红玫瑰。”鲜花店主池矜献把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递给陆承安,陆承安哦了声立马接过来,“谢谢。”
池矜献笑:“不客气!”
......
“买束花去这么久?你刚才盯着谁看呢?”陆承安刚矮身坐进车里,景尚便皱眉问道。
“哇,你眼力这么好啊,离这么远还能看见我看谁,战场上必须得有你。”陆承安奉承地说道,“不然浪费这眼力,还浪费这体力。重要的是你这种像行走的武器一样的变态信息素,更应该为星际联盟效劳啊。”
景尚:“废什么话。”
陆承安得意道:“哼。”
车子的挡板升着,阻隔驾驶座的视线。陆承安把玫瑰塞景尚怀里,凑过去亲他:“景哥~”
景尚道:“干什么。”
陆承安试探地舔他唇峰,接着是唇缝。这种黏着的氛围不管是谁看见都会以为他要说什么酸话,但他却低声问道:“你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
景尚的眼神变得无比阴郁。
识相的陆承安哦哦两声,跟哄孩子差不多,贴得更近亲他的眼睛,感受那道平直的睫毛抖动着蹭过他嘴唇的皮肤:“诶好好好,别生气嘛。不问不问,我不问好了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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